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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醋意与直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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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初步的试点方案获得了段宏远的首肯，接下来的重心落在了与当地政府的前期沟通和资源对接上。这部分工作繁琐却至关重要，哈桑凭借其家族的人脉和对当地生态的熟悉，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主导角色。
为了更方便协调，哈桑待在上海市的时间明显变多了。他依旧住在学校附近的公寓，但出入段氏集团的频率几乎快赶上一些部门经理。
这天下午，段成鸣刚结束一个冗长的跨国视频会议，捏着发痛的眉心走出会议室。助理立刻上前低声汇报：“段总，林薇小姐来了，在您办公室等您，说是约了您讨论科技园区合作案的细节。”
段成鸣脚步一顿，这才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个约会，被上午的紧急会议挤到了记忆角落。他皱了皱眉，心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与林薇的接触如今让他感到一种额外的负担，尤其是在他对哈桑的情感越发难以掩饰之后。
他推开办公室厚重的门，林薇正优雅地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翻阅着一本财经杂志。听到动静，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成鸣，没打扰你吧？”
“没有，刚结束。”段成鸣语气平淡，走到办公桌后坐下，“科技园区的方案有什么新进展？”他刻意将话题牢牢锁定在公事上。
林薇似乎并不介意他的冷淡，从容地开始阐述林家的一些新想法。段成鸣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不时瞥向墙上的时钟——这个时间，哈桑应该快要过来和他核对最终版的资源清单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段成鸣应道。
门开了，哈桑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段总，资源清单初步整理好了，有几个地方需要和你……”他的话音在看到沙发上的林薇时，自然而然地顿住了，随即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林小姐，你好。”
林薇看到哈桑，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她放下杂志，笑容变得真切了许多：“哈桑？真巧，又见面了。”
“是啊，有些工作要向段总汇报。”哈桑笑着回应，态度落落大方。
段成鸣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站在一起的哈桑和林薇——男才女貌，谈笑风生，林薇眼中对哈桑的兴趣几乎不加掩饰——一股陌生而尖锐的情绪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那是一种混合着酸楚、嫉妒和恐慌的复杂滋味，冰冷又灼热，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自持。
他的脸色不自觉地沉了下来，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握着钢笔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几乎想立刻打断那两人的寒暄，用一种冰冷的命令将哈桑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哈桑正与林薇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段成鸣瞬间的情绪变化。看到那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此刻明显沉下来的脸和紧绷的身体语言，哈桑的心底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掠过一丝极快的、近乎狡黠的暗爽。
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在接下来与林薇的对话中，哈桑表面上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礼貌和风度，回答着林薇关于草原旅游的一些问题。但他的身体，却几不可察地、非常自然地向林薇的方向略微倾斜了一个很小的角度。这个动作并不冒犯，甚至可以被理解为交谈中的专注表现，但从段成鸣那个角度看过来，两人的姿态却显得莫名……亲近。
他甚至对着林薇露出了一个比平时更加灿烂几分的笑容，晃得林薇脸上的笑意也更浓了。
段成鸣只觉得那笑容刺眼无比，胸口那股郁气几乎要破膛而出。他猛地将钢笔拍在桌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打断了那边的“相谈甚欢”。
“哈桑，清单。”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林小姐，我们的事下次再谈。”
这几乎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了。林薇惊讶地挑高了眉毛，看看面色冰冷的段成鸣，又看看旁边似乎有些无辜的哈桑，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她毕竟是大家闺秀，立刻优雅地站起身：“也好，我正好想起还有个约会。哈桑，下次再聊。成鸣，方案发你邮箱了。”
林薇离开后，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段成鸣胸口剧烈起伏着，努力平复着那股失控的怒火和酸意，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哈桑。
哈桑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拿着文件夹走到办公桌前，语气如常：“这是清单，标红的地方是需要你最终确认的。”
段成鸣没有接，只是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哈桑，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质问和委屈：“你和林薇很熟？”
哈桑迎着他的目光，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脸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嗯？不算很熟吧。只是上次餐厅见过后，她偶尔会问我一些关于新疆旅游和民俗的问题，算是……普通朋友？”他故意将“普通朋友”几个字咬得轻飘飘的，然后仿佛才反应过来段成鸣为何如此反常一样，恍然大悟道，“段总，你该不会是……介意了吧？”
他顿了顿，没等段成鸣回答，忽然收敛了所有玩笑的神色，表情变得异常认真和诚恳，甚至带着点替段成鸣着想的口吻：“其实林小姐人很不错，家世、学历、外貌都与你很相配，而且看起来对你也很感兴趣。段董似乎也很赞成你们交往。从商业联姻的角度看，这确实是……”
“闭嘴！”段成鸣猛地打断他，霍地站起身。哈桑这番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捅到了他最痛的地方。所有的压抑、恐慌、嫉妒和那份不见天日的爱恋，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他的理智防线。他死死盯着哈桑，眼眶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哈桑安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一向冷漠自持的男人此刻失控的模样，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痛苦和深情。哈桑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但他依旧没有说破，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静静地回望他，仿佛在无声地鼓励他说下去。
段成鸣像是被那眼神蛊惑了，又像是破罐子破摔，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那些隐藏在冰层之下的话语不顾一切地冲口而出：“是！我介意！我受不了你对她笑！受不了你站得离她那么近！我……”他哽了一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说出了那个禁忌的词，“……我喜欢你，哈桑。不是朋友那种喜欢，是……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不，是男人对男人的那种……你想觉得恶心也好，觉得变态也罢，我……”
他语无伦次，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几乎变成了一种绝望的呢喃。他颓然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哈桑的表情，等待着最终的审判，等待着那份他珍视的关系彻底破碎。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
办公室里陷入了漫长的寂静，静得只能听到段成鸣自己粗重的呼吸和疯狂的心跳声。
预想中的震惊、厌恶、或者恐惧并没有到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带着无尽无奈的叹息。
然后，段成鸣听到脚步声靠近。他僵硬地抬起头，看到哈桑不知何时已经绕过了办公桌，站在了他的面前，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哈桑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玩笑或试探，也没有丝毫的厌恶和惊讶。他的眼神深邃得像喀纳斯的湖水，里面翻涌着的是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怜惜，有了然，有温柔，还有一种……段成鸣看不懂的、近乎宠溺的光芒。
“段成鸣，”哈桑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你以为我是生活在哪个世纪的老古董？还是觉得我迟钝到看不出你看我时那快要烧起来的眼神？”
段成鸣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他。
哈桑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段成鸣因为紧张而紧握的拳头，那触碰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惊人的热度。
“你以为我会不知道这种同性之间的情感？”哈桑的声音更近了，他的气息轻轻喷洒在段成鸣的唇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奶茶甜香，“在草原上，感情就像风和雄鹰，自由来去，从不需要被狭隘的定义。喜欢就是喜欢，是灵魂认出另一个灵魂，与性别何干？”
他的目光灼灼，牢牢锁住段成鸣震惊失措的双眼，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温柔又带着点痞气的弧度：“还是你觉得，我一次次地试探你，靠近你，故意惹你吃醋……是因为我太闲了？”
段成鸣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痉挛，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哈桑看着他这副完全傻掉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再次向前逼近半步，两人几乎鼻尖相碰。他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又无比清晰的、如同宣誓般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段成鸣，你这个傻子。”
“我也早就开始关注你了。从草原上第一眼，看到你那双写满故事又故作冷漠的眼睛开始。”
最后，他微微偏头，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段成鸣的耳廓，用一种近乎气声的、带着哈萨克语独特韵律的语调，轻轻吐出一个词：
“Janem（亲爱的）。”
段成鸣完全听不懂这个哈萨克词汇的含义，但那亲昵无比的语调，那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那仿佛带着魔力的低沉嗓音，像一道最甜的蜜糖，又像一道最猛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防御，直达灵魂最深处，让他浑身酥麻，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个人，和耳边那一声缠绕不休的、甜蜜到致命的呼唤。
冰封千里的心湖，在这一刻，春潮轰然破冰，汹涌澎湃，再无法阻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