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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残缺的小天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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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被扯下来做裹尸布,所有人一人抱着一具白骨,刚刚好,五个人五具尸体。
起初的恐惧被心痛取代,虽然骨头沾到身上时,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但几人的动作无一不轻柔珍重,章燕甚至把她最喜欢的手链摘下来,套在怀里纤细的小手腕上。
"小妹妹,这个送你了,是我家人在庙里求来的哦,希望你现在已经投了个好胎,生活幸福。"
嘎吱嘎吱作响的小骷髅在颠簸中,脑袋动了动,像是点头回应。
黑暗中,季白突然觉得脸上痒痒的,有人在摸他,本以为又是章燕的恶作剧,结果一看,章燕走在最前面,和李无涯并排走在一起。顾湫安虽然在他附近,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他。刘婷烦他,更不会了。
冰凉的触感,像瓷器一样冷,像砂纸一样糙,细伶伶的长条从脖子爬到下巴,从鼻子摸到眼睛。
赫赫,喘气声吗?也可能是风穿过某处空洞之处的响动,是谁的呢?
眼球被长时间按压产生酸痛感,颈子好像被掐住无法呼吸和发声,季白的手高频率的颤抖,没被触摸的左眼拼命向后方看,长条从右眼滑到眼角,点了又点,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大概是没找到想要的,季白最不想相信的事终于发生了——怀里的东西不满的蹬了蹬腿,咔哒一声,用力过猛,脚掌还飞出去了。
这动静直接让季白膝盖一软,跪了下来。黄天在上,列祖列宗,阿弥陀佛,不对,哈利路亚,求求来个人或是上帝什么的来把这邪门东西搞走吧!
季白欲哭无泪,小鬼头的手指又慢慢移动他的左眼角上来回摸索,季白想大声呼喊救命,喉结只是滚动一下,就被白骨手狠狠扼住,并且用力向下拽贴近骷髅头。
灰暗的月光下,小鬼睁着黑洞洞的眼眶,掉了几颗乳牙的牙床上下开合,发出“嘻嘻”的声音。
两眼一翻就要晕过去,万幸几人终于发现了季白的不对劲。
章燕走过来,因为季白是背对着他们跪坐的,她伸手想把他掰过来,“喂,你干什么呢?隔老远就看见你奇奇怪怪的。”
章燕的手刚搭到季白肩上,就感觉自己被什么又凉又膈手的东西抓住了,眉头皱的更紧。
还以为是季白在恶作剧,章燕正准备教训他,突然一股大力把她往下扯,一个踉跄也跪坐下来,还没来得及张嘴骂人,腿上一重多了个东西,是小骷髅爬到她身上了。
"啊!"章燕的惨叫穿破云霄,直达李无涯耳中。
“怎么了?”放下怀里的小骷髅,李无涯大步走过来。
小鬼头如法炮制,像对待季白一样在章燕眼角处摸来摸去,大概是半天摸不到想要的,急的哼哼唧唧,在章燕怀里胡乱扭动起来,两个小巧的鼻孔黑洞一个劲儿的呼气吸气,呼哧呼哧的·。
刘婷跟过来,捂着嘴不敢相信眼前诡异的一幕,下意识要把怀里的骷髅丢出去,被顾湫安拦住。“嘘,别叫,给我吧。”说着把软塌塌垂着脑袋的小骷髅搂到怀里。
李无涯面色凝重,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不要刺激到这小怪物,然后向它伸出手。
小鬼头察觉到又有人来,松开章燕,呜呜咽咽的张开双臂,做出要抱抱的样子。
章燕吓得半死,整个人僵硬的像是石头,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是李无涯弯腰把这东西抱走了。
"嗯?你要什么?"李无涯一手托着小骷髅的屁股,一手护在它脑后,一面防止它掉下去,一面侧脸轻声询问,动作很是熟练。
小鬼头晃着头,手掌一张一合的,够不到人的脸又急,不停扒拉李无涯的衣领。
“要这个?”李无涯指指自己的脸。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李无涯低头,用额头抵着光秃秃的骷髅头,任由冰凉的小手在脸上摸来摸去,摸到眼睛附近的时候,还特意闭上眼,牵着小鬼的手带着它四处乱摸。
摸到记忆里那颗熟悉的眼下痣,小骷髅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卸掉,往上爬了爬,温顺的把脸埋在李无涯颈侧不动了,像是睡着一般。
章燕和季白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李无涯怀里的东西,欲言又止。李无涯摇摇头,示意他们不必担心,没有危险。
"哥,现在这是……"刘婷不敢大声说话,声音近乎耳语。
"如你们所见,我们碰上了灵异事件。"看几人面如菜色,李无涯又补充道:“不过不要紧,这些孩子都不是恶灵。''
指指前方,顺便吩咐道:“去把那几个也带过来吧。它们在找人呢。”
季白顺着李无涯的视线看过去,果然,两具骷髅在月光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四肢不协调,跌跌撞撞的向他们走过来,也都张着手臂。
闭了闭眼,章燕不合时宜的想起来一句话,“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哥,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平淡的说出这种话的?什么叫它们找人呢?说的好像过年的时候家里亲戚的小孩闹人一样?季白不寒而栗,看向李无涯的眼神更加崇敬。
两人磨蹭半天都不动,一直沉默的顾湫安突然道:‘‘它摔倒了。’’
黑暗中,所有骷髅中最小的那一个,绊了自己一脚,呱唧一下跌倒在地上,这一下摔掉了半只胳膊,小小骷髅浑然不觉,在泥地里顾涌半天起不来,呆呆傻傻的,起来又摔倒,起来又摔倒,摔蒙圈了就原地坐一会儿,身上的零件散了一地。
刀刀出暴击?滑稽的场面逗笑了章燕,她不怕了,赶上前几步,俯下身,胳膊穿过小小骷髅的咯吱窝把它抱起来,还颠了颠,笑嘻嘻道:"走吧,小家伙,姐姐带你去玩。”
路过季白的时候还不忘激他一把,“胆小鬼,你要是当了爸爸,一定不负责。”
季白最经不起别人挑衅,撸起袖子,视死如归的走向剩下的那个小骷髅,直挺挺的站在原地伸胳膊,喊道:“来,上来。”
没料到剩下的这个是个脾气倔的,拍掉季白的手,嗯嗯呐呐的指着不远处的李无涯,意思是还要那个哥哥抱,不要这个男的。
“诶诶诶,你这小孩,谁抱你不是抱,怎么还搞歧视这一套啊!”本来还有点怕呢,这一个两个的都嫌弃我?没门!季白皮笑肉不笑,眼珠一转,趁这小骷髅没反应过来,“呜呼”一声拦腰抱走。
“哈哈,别想逃,坏哥哥抓住你喽!”季白使坏往小骷髅身上靠,小骷髅就一个劲的把身体往后仰,嫌弃之情天地可鉴。
露水已经降下来,在草地上熠熠生辉,李无涯低头看看表,八点多了,从入庭到现在,没吃饭也没休息,得到的线索也够多了,索性就宣布今天的解密到此结束。
几人一人怀里抱着个小家伙,慢慢走向修道院。
"哎呀,累死了今天,师姐,咱俩今晚一起睡啊……"章燕歪头在刘婷肩膀上腻歪,“好不好嘛,我们都好久没一起睡了………”刘婷推搡几下推不开,无奈笑道:“我就是说不好,你也不会听我话呀……”章燕只是嘿嘿笑。
季白在一旁看不是不眼红,谁叫他没有师兄弟呢!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向李无涯,撒娇道:"哥,你看,我今晚能不能……"
没等到期待的人,反倒是等来了自己的老师。顾湫安提议道:"如果你实在害怕,可以和我一起睡。”温和的嗓音和亲切的笑容让季白直打退堂鼓。
呵呵,那还是免了吧,季白想,虽然顾老师在学校风评一直很好,但那都是些只看脸的肤浅的人打的分,要是真跟了他,看谁还治不好看人只看脸的毛病!
“嘘。”走在前方的李无涯突然抬手做了个静止的指令。
章燕本来还不明所以,抬头一看,忍不住爆了粗口,“我勒个亲娘诶!”
白天还破败无人的修道院此刻灯火通明,繁忙的人声和杂乱的人影在屋内穿梭,晚间弥撒的圣歌顺着射出的灯光飘进耳朵里。“哈利路亚……”
“这,这是怎么回事?鬼屋啊。”季白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
“刚刚还没有……”刘婷喃喃道。是的,刚刚还没有,李无涯在心中重复道。就在他半只脚踏入修道院院子的一瞬间,这一切就突然出现了,像是一出猝不及防拉起幕布的演出,如饥似渴的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幻象吗?你到底想让我们知道什么?躲在暗处的胆小鬼。
怀里的小骷髅看不懂李无涯脸上的忧愁,只是拽拽他的胳膊,再指指敞开的大门,迫不及待的想要进去。
李无涯点点小骷髅的鼻头,威胁道:“你最好不是想害人。”小骷髅咯咯地笑,以为他是在陪自己玩,啊啊的抓住李无涯的手就往口中塞,一派天真烂漫。
他早就发现这几个小女孩子各有缺陷,他这个看得见,只是又聋又哑;章燕那个是个小瞎子,只能靠听声找人;刘婷那个是个畸形儿,脊椎佝偻,手上有六根手指;季白那个幸运点,没有残缺,倒霉在是个女孩儿,也被抛弃了。至于顾湫安那个,具体看不太出来,可能是生前有心脏病之类花钱的慢性病。
"算了,你估计都不知道什么叫害人。"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李无涯眉眼软化,把小骷髅举高扛到肩上,对身后几人招手道:“走,进去看看这是耍什么把戏。”
几人尾随着李无涯鱼贯而入,一进门就是刺眼的白光,眼前发白什么都看不见,等终于能看见了,除了季白,都捂着肚子笑起来,连李无涯也忍俊不禁。
季白穿着不合身的修女服,围裙和外套都太短,露出了他长满腿毛的小腿和球鞋,裹在头上的披肩小而窄,勒住了季白的眼睛和鼻子,鼻孔被拽的上翻,像是猪鼻子。再加上他视线恢复的慢,听见别人热闹的笑声急的要死,一边原地打转一边焦急的问,“怎么了呀,笑什么?告诉我呗,大家一起乐呀!"
"哈哈哈哈哈,嗝,我不行了……"章燕笑的直不起腰,哎呦哎呦的叫唤。刘婷也笑的瘫倒在章燕身上。
"看来这里有人不分男女。"顾湫安笑着,指指两人身上的修女服。
“既然是女修道院,当然只有修女服,你脑子有毛病?衣服有什么好挑三拣四的?”李无涯翻个白眼,毫不掩饰的嫌弃。平时做什么事都不靠谱,衣服不合适倒是第一个跳出来了,估计在学校也是那种只爱赏花作画的学术蛀虫,败类!
同样是不合身的修女服,效果在李无涯身上就和季白完全不同。
李无涯个子本就不矮,这偏小的修女服更衬托的他身材高挑,长身玉立,黑色头巾遮住短发,拖地长外套掩藏原本的单调卫衣,十字架项链垂在胸前,男性性征减弱,低着头脸部线条流畅,在烛火的映照下像是雌雄莫辨的圣母,束身的腰带从身前绕过,整个人腰细腿长,比例优越。而短了一截的围裙恰到好处的又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
一切都像是上天最好的安排。至少顾湫安是这么想的,只要某人不开口骂他,虽然骂人的样子也可爱。
李无涯叫小鬼头搂紧,踩着烛台,俯身往靴子里插匕首和枪,嫌弃袍子碍事,干脆直接咬在嘴里,含糊不清的叫几人准备武器:"你们几个,别傻站着,呜,去把……"
毫不意外的,几人以章燕为首又发癔症了,连李无涯开口叫人都没反应过来,都在羡慕李无涯豹子似的矫健身躯。章燕胆大包天,还趴在刘婷耳边赞叹道:“你看见没有,哥的屁股,好翘啊……”
刘婷正要附和,猛地觉得脖子凉凉的,回头一看,是顾湫安著名的死亡微笑,立马缩起肩膀,戳戳毫不知情的章燕,暗示她别找死了。
蛾眉月挂立树梢,淡黄色的光晕漂浮在黑的发蓝的天空,既看着修道院里的热闹非凡,也看着倒下的玫瑰丛前的孤寂清寒。
八只手的蜘蛛状生物低头嗅着泥土,在花丛周围爬来爬去,一旦贴近花丛就立马后退,像是在怕什么。
一只竹竿似的蜘蛛腿高高抬起,又重重砸下,溅起土粒,愤怒的呼噜声在诡异生物的腹腔里震动回响,隐隐有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它已经发现自己精心准备的坟墓被人撬开了。
僵硬的转动脖子,苍白的脸出现在夜色中,蜘蛛状生物最后看看玫瑰丛,仇恨的目光锁定修道院里一无所知的众人,一跃而起跳到墙壁上,伏在石墙上的却是一只干瘦细小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