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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019年11月30日，18:32（GMT-8: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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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30日，18:32（GMT-8:00）
圣莫尼卡，美丽的沙滩与永不落下的太阳，漫长的海岸线与没有边际的公路线，艾伦对于这个西海岸的海滨城市有着特殊的情感。他是加州人，小时候在圣芭芭拉长大，后来父母离异才搬来了洛杉矶。早些年他并不在洛杉矶市区生活，也没打算做个警探，只是在圣莫尼卡的沙滩边上看管母亲的餐馆。圣莫尼卡很受欢迎，母亲的餐馆也不例外，形形色色的游客、灯红酒绿的生活，这就是年轻的艾伦对这片沙滩的印象。
时隔多少年自己再一次回到这？明明是离市区不到30公里的度假胜地，这些年却从来没有回来看过。母亲的餐馆早就关门歇业，看惯了海浪的眼睛也终于习惯了高楼大厦投下来的阴影。现在他要邀请医生来这片海滩，在加利福尼亚美丽的太阳下，他要和医生畅谈过往。
“你的车技比我想象的要好。我还以为你和米勒先生一样，是喜欢飙车的那种类型。”
菲利普斯先一步下了车，他还没来得及换下医院里的白大褂。说来也真是奇怪，医生少说也在洛杉矶生活了三年，却连驾照也没有，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在高速公路遍布的洛杉矶成功完成通勤与日常生活——不，不仅仅是在洛杉矶，放眼整个国家，30岁还不会开车的实在是另类。毕竟光是回想自己的中学同学，艾伦就能举出好几个刚满16岁就急着去考驾照的例子。
“这很奇怪，你真的没有驾照吗？你明明有辆车。”艾伦想起两个礼拜前打断自己审讯的那台宾利。
“有车并不代表需要我来开吧，记得在医院刚刚接待你的那位詹姆斯小姐吗？偶尔她也会帮我看管一下这辆车，顺便接送我上班。我也和你说了吧，我的朋友，查尔斯·霍华德律师，他来洛杉矶后大部分时间都是他来开车。”
在来圣莫尼卡之前，艾伦先是收到了医生发的邮件，希望他能开车来医院接一下自己。这对艾伦来说是件好事，毕竟在等待医生下班的时间里，和医院里其他人的交谈也是进一步了解这个身上萦绕着迷雾的医生的好途径。
艾米莉·詹姆斯，艾伦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是在弗雷德关于布莱克案的报告里，如果医生真的涉及了Father相关的案件（艾伦认为这是毋庸置疑的），那么显然，这个年轻的小姐也是医生的好帮手。
至于查尔斯·霍华德——艾伦的本意是想约出医生与霍华德一起，然后观察这两个自称为“雇主”与“私人律师”的搭档，找到两人的漏洞，一击致命。不过事情的发展似乎脱离了原有的计划，医生仿佛先他一步识破了这小小的技俩，直接大大方方地说出了他与霍华德的关系——
“查理今天有事，没办法来啦。很抱歉只有我来陪你散步。”
话里饱含着“我知道你假借了福斯特的名义来约霍华德，于是我从根本上断了你的念想”的弦外之音。
霍姆斯医生确实是个好医生，医院里的男女老少都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哎呀你说菲利普斯医生，他可真是个好人。温柔、彬彬有礼，光是和他聊天就能让人舒服不少。他对病患也很有耐心。总之，如果全世界的精神科医生都是他这样就好了。”——诸如此类的话数不胜数。
“其实没有驾照也不影响生活，非得说坏处的话，就是我死了不太方便你们警探找身份证明。不过没关系，”菲利普斯笑着挽起他的袖子，左胳膊内侧露出道10厘米长的伤疤，“这个也能方便我的朋友们认领我的遗体。”
“看起来不是件小事，”他带着菲利普斯往海滩的方向走，“介意聊聊它吗？”
“当然。不过可能要让你失望了，只是一场小车祸的遗留物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
现在已经到了太阳在加州下班的时间，橘色粉色、蓝色自然地混合在一起，天空成了画家用剩的调色盘。夕阳卡在海天交接处，已经被蓝色的海水吞没了大半，人们以此为背景在棕榈树遍布的沙滩上高歌起舞，仿佛太阳从来没有在这里落下。他们已经走到了海浪可以拍打到的地方，海水在他们脚边规律地呼吸。
“你见过菊池女士吗？菊池由里奈。”
“菊池？”菲利普斯停顿了一会，像是在思考这个姓氏的含义，“咖啡店的菊池小姐吗？见过，当然见过，准确来说是，她特意来拜访过我。怎么突然这么问，她也拜访过你了吗，警探先生？”
问题被抛了回来，菲利普斯挂着招牌笑容等待艾伦的回答。绿色的眼睛注视着艾伦·约翰森，看不见尽头的深林诱惑警探说出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当然，她来和我说了很多关于霍普斯的事。”那副笑脸没有露出破绽，“她编造了勇士亚瑟被伊丽莎白杀死的故事。”
“勇士亚瑟？我有些想听，可以吗？”
“我想你肯定听过亚瑟王的故事。”那张没有破绽的笑脸点点头，“那就好办了。就是亚瑟王被名为‘伊丽莎白’的格尼薇尔背叛，很好理解？”
“亚瑟王？但是巫师是梅林吧。我不认为格妮薇尔背叛了亚瑟王，至少在我知道的故事里是这样。故事里没有兰斯洛特，国王与王后选择了剑而非剑鞘，因此葬身雨夜。”
“那你是故事里的莫德雷德吗？”他突然问。
“完全错了，约翰森先生。莫德雷德应该和亚瑟王一样有着比阳光更为耀眼的金发，而不是我这种混着杂色的黑发。”
菲利普斯越过艾伦，看向已经被海吞下大半的太阳。
“是贝狄维尔吧，我应该是那个不舍得把剑鞘还给湖中仙女、不愿意承认亚瑟王之死的贝狄维尔。”
“……明白了，菊池还真是编造了个糟糕透顶的故事。”艾伦露出微笑，像是识破了玩具解法的小孩。
“不怀疑我也是编造的故事吗？”
“完全不像，前后逻辑是通的。”警探摊摊手，话语里暗含自信，“而且你也没必要骗我不是吗，你从始至终都希望我卷进来。你缺少一个审判你的第三者，我是候选人，唯一的候选人。”
菲利普斯开始大笑。他先是用手遮了遮脸，但后来似乎意识到这是无用的，于是干脆摊开手释放一下开心的心情。他们停下来，站在沙滩上，太阳目视着大笑的菲利普斯，然后依依不舍地投入大海的怀抱。
“我们认识得太晚了，约翰森先生。”菲利普斯的绿眼睛终于与艾伦对视，“我们应该多聊聊天。审判？为什么要审判我。”
“因为你那该死的救世主情结。世界上最可笑的自我麻痹，你在以此为借口作恶。比如布莱克，你帮助了他复仇。”
“原来你认为这是恶吗，不，换个问题问，你认为迟到的正义是正义吗？”
艾伦点点头：“你很天真，医生，霍姆斯先生。法律有滞后性，别活在自己幻想的乌托邦里。我们都在追求正义，但正义不是快餐店，没办法在这个国家随处可见。迟到的正义也是正义，医生。我相信罪有应得，相信真相会大白。用魔鬼的方法对待魔鬼，你也会成为魔鬼。”
艾伦一直盯着菲利普斯，直到说完最后一句话，他试图看破幽暗森林里的秘密，但那双绿眼睛没有给他机会，医生的视线转向大海。太阳已经彻底淹没在太平洋。
“你平时看推理小说吗，约翰森先生？”
耳熟的问题，但艾伦不想做出一样的回答。
“不，那不是现实。”
“这样吗，你说的对。”
菲利普斯眺望着海洋，无边无际的、吞没一切的海洋。海天交接处什么也没有留下，太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南加州的海岸被吞噬。他们站在沙滩上一言不发，任凭海浪拍打脚边的沙砾，任凭沙砾卷进鞋底。
“约翰森先生，我可以叫你艾伦吗？好的，艾伦。我会期待歇洛克?福尔摩斯向我宣判有罪。你会是真正的Holmes。”
“不，是雷斯垂德警探啊。”
他们笑着结束了今天的对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