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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鱼龙夜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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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角的残雪慢慢消融，竹筐里的砂糖桔日渐见底，时间悄无声息地流过，转眼间已到正月初十。
这几天，赵思安感到人生从未有过的平静。
每天睡到自然醒，端一杯美式下楼，喂好鱼，就坐在躺椅上看电影或者听音乐。这个时候，林柠已经慢跑回来，在菜园里日常巡视着他的蔬菜王国。
嗯，这颗长得不错，今天可以给炒了。
呃，那片看着不怎么精神，是该施施肥了吧。
每当这个时候，F4就会迈着矫健的步伐昂首阔步地跟在后面。林柠走后，它们就一头扎进附近的小池塘，嘎嘎嘎的欢快洗澡。
早上，赵思安如往常一样下楼透气。大厅里已经陆陆续续地返工了几个工作人员。
民宿的停车场也停放着好几辆外地牌照的车子。
怎么看着比前几天还热闹？
赵思安正疑惑着，看到林柠正推门出来，向他的车子方向走去。
“林柠，”他走过去打招呼，“一大早你要出门吗？”
“嗯，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了，村里正在聚集着做鱼灯，我也去帮个忙。”
“鱼灯？我还没看过呢？这些外地的游客也是过来看鱼灯的吗？”赵思安很好奇。
“嗯，我看你房间订到元宵节，正好可以赶上最盛大的游村活动。”
“我是打算正月十六早上直接去单位的。”
赵思安说着，注意到林柠抬眼望了他一下，又飞快移开目光。
“行，大厅人多，你直接去我房间吧，我先走了。”林柠不等他回复，快速走向车子启动离开。
民宿二楼是自用区域。林柠、宋简的房间、工作人员临时歇脚的地方和物品储藏室都在二楼。
一回生，二回熟。自那天早上起，他经常在林柠房间待着。
他的房间很大，跟正常的一套室一样，生活物品齐全。并且视野尤佳，赵思安经常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喝着林柠给他煮的咖啡一坐就是小半天。
林柠在他安静坐着的时候从不主动打扰他。他也不玩手机，大部分时间坐在书桌前翻看一些民俗文化的书。
有的时候，他们也一起看电影。
阳光很好的那天，赵思安的音乐软件每日推荐了一首听着很熟悉的电影BGM，林柠也知道这首曲子叫《The Winner Is》，于是他们一起重温了那部经典电影。
此刻，林柠的车载音响里正播着这首音乐。
他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想着刚才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
赵思安快要走了。
可是他不想让赵思安走。
最近每多与他多待一刻，这种想法就更深一分。
理性告诉他不能这么想，可感性让他不受控制。
他只能逃。
还好，这段时间他要忙于帮村民做鱼灯，这是个全村参与的大工程，希望身体的疲惫让他不要再频繁地去想赵思安。
这几天，林柠白天都不在民宿。赵思安也不再那么悠闲，工作消息开始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有的时候，赵思安正舒适地靠在沙发上刷着手机，工作消息突然弹出来，他笑容消失，开始犯恶心。
没有边界感的工作结束了他的休假。
人虽然不在工位上，可不知什么时候突然蹦出来的消息、电话、工作任务，让他突然陷入负面情绪，再也无心手上正在做的事情。
正月十五当天，下午四点半，天色尚好。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来自林柠的消息。
【五点半，祠堂门口见。】
赵思安停下手上的工作，打字回复。
【好的，等下见。】
他加快速度将做好的表格发给领导，关上办公通讯软件对话框，合上笔电，驱车前往株川老街。
自上次年前采购后，他跟着林柠又来过几次，现在对路线已经很熟悉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车位，赵思安停好车，站在千秋桥上望过去，主街道已经挤满了晚上看鱼灯的游客。
这会儿还没开始，游客还穿梭在各个商铺前购物。今天人流量远超过年前那几天，所以开张的商铺也更多。
距离五点半还有些时间。
风开始变冷，赵思安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走进街道。
店家的吆喝声，喜庆的音乐声，游客的欢笑声，回荡在这条熟悉的石板路上。
路过一家卖手工帽子的店铺，赵思安无意中看到一顶挂在玻璃橱窗上蓝底镶嵌橘色装饰物的兔头帽很是可爱。
他想起今天早上见到林柠出门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夹克外套，于是买下这顶帽子打算等下送给他。
从店铺里出来，天空是蓝调时刻，道路两旁的一串串灯笼也亮起来了。
赵思安拎着装着兔头帽的袋子穿过街道，向祠堂的方向走去。
远远地，他看到了林柠。
他手里举着一盏亮着的小鱼灯，一个人站在祠堂左边写着“安”字的大灯笼下面。
赵思安快速朝林柠走去。
远处响起爆竹声，林柠抬起头望去，便看到了赵思安。
赵思安大步穿过人群，走向了他。
他看到赵思安向他靠近，站在他面前，从袋子里取出一顶帽子，举起双手，戴在了他的头上。
“真可爱。”赵思安朝他笑道。
林柠回望着他，他看到赵思安的眼睛里，映着两盏小小的灯笼，亮闪闪的。
“这盏小鱼灯送给你，是我自己做的，做工有些粗糙。”林柠回过神来，将手里的鱼灯递给他。
“谢谢你，这可真好看，我很喜欢。”
“对了，我刚才又看到汪敏敏了。她居然还在那里摆摊卖咖啡，不过她今天的生意很好，我没有过去打扰她。”
“你今天也忙了一天吗？你最近也太辛苦了吧。”
赵思安今天忙了一天工作，很累。但他看着此刻林柠温柔的神色，又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这时，人群涌动，鱼灯游村开始了。
忽而烟花上腾，火焰四射，天地骤亮，一片绚烂。
烟火中人，无不齐声：“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在锣鼓声中，一条条由数十人举着的巨型鱼灯自祠堂方向依次而出，浩浩汤汤向村子巡游。两侧站满了村民和游客，都在举着手机，记录这震撼又难忘的一刻。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鱼灯游到各户门前，村民燃放爆竹迎送，祈愿年年有余。
队伍路过江益忠家门口，可能怕吓到江海洋，他们没有放爆竹。
江海洋坐在院子深处的轮椅上，江益忠夫妇站在他的身边，指着外面众人举着的鱼灯给他看。
林柠靠近赵思安的耳朵说道：“江海洋做的鱼灯也在队伍里面，就是金黄色的那盏。”
赵思安看到江海洋推着轮椅移动到门槛处。
他盯着队伍末尾自己做的那盏鱼灯，笑了。
巡游还在继续，赵思安没有再跟上队伍，他和林柠站在一棵大银杏树下。
烟花爆竹声闹得他耳朵有些痛。
鱼灯队伍逐渐远去，四周安静下来。
突然近处又响起爆竹和小孩子发出的哄笑声，赵思安不由得缩了缩肩膀。
这时，一双手隔着羽绒服帽子捂住了他的耳朵。
温热的，带着点力度，把剩下的喧闹都挡在了外面。
“明天早上......几点走？”林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干涩。
赵思安仰起头，戴着兔头帽的林柠乖巧地看着他。
“六点钟出发吧，我八点半前要到办公室。”
“那......你回去以后，我们还能保持联系吗？”林柠戴着赵思安送的帽子，心里像盛着温水，安逸得不愿醒来。
赵思安想了想，轻轻拽了拽他帽子下面垂着的绳子。
“当然可以，我们早就是朋友了。而且，这十几天来我过得特别开心。”
“我也是。” 林柠放下手，身体轻轻靠在赵思安身上，肩膀抵着肩膀，带着点依赖模样，“赵思安，我忙了好多天，现在好累。”
“那我们早些回去。”赵思安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赵思安手里的小鱼灯轻轻晃着，灯火映在石板路上，留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远处的热闹还在继续，他将回归现实。惟愿今夜的美好如同空中璀璨的焰火，化为心中一处永远澄澈的净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