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你说重启，我就敢按回车 ...
-
指尖悬停，谢臻眼中的犹豫被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然取代。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潜入深海前最后的换气，将那本泛黄的笔记平摊在笔记本电脑旁。
笔记的最后一页，有一串用特殊墨水写下的、几乎与纸张融为一体的字符，旁边标注着四个小字——“紧急终止密钥”。
他打开了一个伪装成游戏登录器的程序，这是他早就为【10086系统】准备的后门。
在用户名和密码栏里，他没有输入任何常规代码，而是将那串尘封了二十年的密钥，一字不差地敲了进去。
按下回车的瞬间，熟悉的系统界面没有出现，整个屏幕陷入一片漆黑，只有一行冰冷的绿色代码在正中央闪烁、重组。
【正在验证密钥……密钥有效。】
【检测到最高权限指令：强制终止。】
【警告：终止流程需进行双因子验证，请确认身份。】
谢臻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来了。
屏幕上的文字再次变换：
【第一重验证：血缘认证。】
一行进度条飞速加载，几乎是瞬间就达到了100%。
【血缘匹配度99.99%，确认为合法继承人。】
果然。
谢臻心底的最后一块拼图被安放妥当。
这该死的系统，还真是我妈当年没来得及销毁的半成品。
她不是没销毁，是把它变成了留给自己的“遗产”。
【第二重验证：情感自主声明。
请上传一份足以证明“自我认知”与“情感主权”的公开化声明。】
这个要求，刁钻又精准。
它要的不是私下的喃喃自语，而是敢于昭告天下的决心。
谢臻冷笑一声，他甚至不用思考。
他直接打开了国内最大的技术论坛，找到了三天前自己顶着“退休程序员”的ID发表的那篇帖子——《我拒绝成为任何人的情感缓存区，也拒绝成为代码的提线木偶》。
那是一篇万字长文，他用最理性的逻辑，剖析了自己穿书以来所有的“被动选择”，清晰地宣告了他拒绝被剧情、被他人脑补所定义，要夺回自我解释权的决心。
这篇帖子早已在小圈子里被封神，被誉为“20XX年度最佳人间清醒檄文”。
他复制链接，粘贴到了验证框里。
【声明已接收……正在进行语义分析……情感自主度判定中……】
进度条这次走得极慢，仿佛有一个真正的AI在逐字逐句地阅读、理解。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后，屏幕上的所有文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全新的提示：
【情感自主度：EX（超越标准）。
自我认知主权确立。
终局判定流程启动，请稍候。】
就在谢臻与系统进行终极对峙的同时，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亮了晟煊集团顶层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如同深海。
顾晟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将整座城市的轮廓映衬得如同沙盘。
“我宣布两项决议。”他低沉的嗓音打破了死寂，不带一丝温度，“第一，即刻起，永久性关闭晟煊集团旗下所有与私人信息监控相关的灰色项目，所有数据在法务监督下进行物理销毁。”
满座哗然。
在座的都是集团核心，谁都知道这些项目为晟煊带来了多少情报优势。
顾晟无视了所有人的惊愕，继续道：“第二，以我个人名义，成立‘谢氏数字遗产保护基金会’。首笔启动资金，来源于我个人收藏的一批艺术品的拍卖所得。”
他的声音在这里顿了一下，只有离他最近的陈助理，才听出了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会议在一片噤若寒蝉中结束。
董事们鱼贯而出，脸上写满了惊疑与不解。
陈助理留到最后，他看见顾晟在众人离开后，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一叠被反复翻阅、以至于边角都起了毛的A4纸。
陈助理悄悄用手机拍下了一角。
那正是谢臻在论坛上发表的万字长文的打印版。
而在页面的空白处，写满了顾晟那笔锋凌厉的批注。
其中一句，刚好被镜头捕捉到：“他说得对。我一直活在自己构建的幻觉里，一个人的独角戏，荒唐至极。”
当晚，季叔再次登门。
这一次，他没有带来沉重的铁盒，而是一幅精心保管的画轴。
“少爷，这是先生让我交给您的。”季叔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怀念，“他说，或许现在，您能看懂了。”
谢臻疑惑地接过，缓缓展开。
卷轴上没有价值连城的山水，而是一张用稚嫩笔触画出的、类似游戏地图的草稿。
上面标注着“迷宫”、“陷阱”、“安全屋”，赫然是一份十二岁少年幻想出的“逃生游戏”设计原稿。
他的目光瞬间凝固。
这张图……他有印象！
这是“原身”和顾晟在那个被大人遗忘的暑假，偷偷躲在废弃教学楼里画出来的。
他下意识地将卷轴翻到背面。
一行同样稚嫩，却带着一丝故作老成的笔迹，清晰地印在那里：
“通关密码：Together_1998”
落款是两个字母：G.S.。
顾晟。
季叔在一旁轻声叹息：“那年夏天，小少爷您把这个游戏的代码写了一半，后来……就再也没碰过。先生把这张原稿捡了回来，一直舍不得扔。”
原来……原来早在系统降临之前，早在那些该死的误会和剧情开始之前，他们就已经共同编写过属于彼此的代码。
那个通关密码，不是单方面的祈愿，而是两个少年共同的约定。
谢臻的指尖抚过那串墨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与暖流交织着涌上。
就在这时，他的笔记本电脑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咚”声，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屏幕上，终局判定流程已经走到了尽头。
【通知：检测到高纯度、非系统干预下的双向情感共振。
符合隐藏条款“奇点协议”。】
【“退休加速协议”已启动。】
【系统账户结算中……违约金……清零。】
下一秒，屏幕上所有冰冷的数据流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巨大的、闪烁着柔和金光的字样：
【恭喜001号体验者谢臻，您已完成所有剧情锚点解耦，提前退休。】
自由了。
这个他梦寐以求的终极目标，此刻就摆在眼前。
可谢臻发现，自己想象中的狂喜并没有到来。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那行字，然后，拿起了手机。
他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那头几乎是秒接，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有一片压抑的、仿佛能听到心跳的沉默。
“我要见你。”谢臻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在我们第一次写代码的地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顾晟那沙哑又克制的声音响起：“好。我把手表留在办公室了。”
那块能随时定位他的手表。
一小时后，市立三中，废弃的北教学楼顶层机房。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老旧电路板的味道。
谢臻和顾晟并肩坐在唯一还能点亮的老旧CRT电脑前。
屏幕上，绿色的光标在代码行间闪烁，运行的正是当年那个未完成的“逃生游戏”。
谢臻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删除了一段冗长的旧代码，然后输入了一行全新的指令。
屏幕上的迷宫地图瞬间消失，切换成了一行居中的白色文字：
“游戏结束？还是新的开始？”
他没有回头，只是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身边的男人，声音轻得仿佛会被穿堂风吹散：“你说重启，我就敢按回车。但这一次，规则得我们一起写。”
顾晟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他身上，那双曾被偏执和占有欲填满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劫后余生的星火。
他缓缓伸出手，没有去碰键盘，而是轻轻地、珍重地覆上了谢臻停在回车键上方的手。
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这一次，”顾晟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宣誓，“我不猜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指尖相触，一同落下。
“啪嗒。”
清脆的按键声在寂静的机房里回响。
屏幕上的文字开始飞速刷新，无数代码如瀑布般滚落，最终汇聚成一行新的标题：《信任协议v1.0 - Alpha测试版》。
窗外，整座城市的灯火仿佛都在这一刻，悄然完成了它的热更新，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数日后，一场云集了半个商圈名流的慈善晚宴在君悦酒店顶层宴会厅举行。
宴会厅璀璨的水晶灯光透过巨大的玻璃门，在门外的走廊上投下流光溢彩的倒影。
谢臻站在玻璃倒影前，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一身高定西装的领结。
他今天没有戴那副标志性的降噪耳机，将周围若有若无的议论和窥探，悉数纳入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