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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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家教迟到，赵挽舟跑得急，没留神，在拐角处与人撞了个满怀，两人齐齐跌落在地，一堆纸张洒落下来，赵挽舟着急去捡，脚下踩着个什么东西，圆滚滚的，还挺硌脚，她没太留意，只专注捡纸。直到看见身后那人扶着墙慢慢站起，姿态蹒跚异于常人。她突然感到有猫腻，于是低头，赫然一愣。
那人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你好，请问可以把拐杖捡起来递给我吗？”
“可以，当然可以。”赵挽舟赶紧把地上的东西递过去，对面笑着说：“谢谢啊。”很温润，赵挽舟却大感愧疚，“跑太急了，真的很不好意思，您没伤着哪儿吧。”
对面笑，“跌了一跤而已，没什么大事。你没伤着吧，瞧着年龄挺小的，别跌坏了，以后该长不高了。”
“我已经十八岁了，已经长定型了。”赵挽舟脸通得红了。
“十八岁也是小孩子呀。”她自己蹲下把剩下的纸一一捡起，又仔细拍干净赵挽舟腿上的灰，“真是抱歉，把裤子都给你弄脏了。”她又看着赵挽舟笑，“谢谢你帮我捡东西。”
“不客气，我应该的。”赵挽舟一本正经地回应，那人拿着拐杖往反方向走，赵挽舟立在原地，突然觉得不该说方才那句话。她才不是小孩子呢，她不喜欢被人当小孩子看，独当一面才是她的底色。
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要毫不示弱地也拍一拍那人沾了灰的衣角，然后说：“也谢谢你帮我拍灰。”
不过，往事如烟，再懊恼也无甚用处，赵挽舟真是后悔自己的反应速度还不够快。
当晚家教不甚愉快，孩子吵闹、家长苛责，嫌弃赵挽舟英语说得不够英伦范，于是克扣了50元的工钱，赵挽舟无力辩解，暗自吃了亏。
从家教处回到学校已将近十一点半，赵挽舟走上楼道，想推大寝寝室门，却发现推不动。大概是夜深，门已被反锁。
太晚，她不好意思敲门或电话打扰舍友休息，于是趁着夏夜尚且温暖，孤自坐上楼梯，试图独自捱过长夜。
困意渐起，她想起自己已许久没有给母亲打电话，不知她在老家过得如何。眼将要闭下，伴随轻微嘎吱声，大寝铁门缓缓拉开。赵挽舟抬头，看见陈致。陈致穿着睡衣，面容清秀冷峻，她看着赵挽舟，“打算在楼道睡一晚吗？”
赵挽舟笑，“回来晚了，怕吵着你们。”
“快进来吧。”
“嗯好。”赵挽舟乖乖起身，她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呀。”
陈致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睡不着，想出去走走，正好碰见了而已。”
“这样……”赵挽舟心里闪过一点失落，“谢谢你。”
“不用谢，都是室友。”
“嗯。”赵挽舟取了洁具，走向洗漱间，陈致将门掩上，没有再锁。她迟迟不见赵挽舟回来，担心大寝锁门，将她锁在门外，于是深夜起身，将门打开，却未曾想，竟如此巧，正好遇见当事人。
只是不知，究竟是刚好，还是已在门外待了太久。陈致悄悄摸出两包感冒灵，放在了赵挽舟的桌子上。夜太深，她不便出声，希望室友自己能懂吧。
昨夜受了凉，赵挽舟有点感冒，脑袋晕晕的，起床略迟了点，但她着急上班，没有注意到桌上的感冒灵。
到了咖啡馆，悦松肉眼可见的喜悦，逮住赵挽舟，笑得眉眼弯弯，“你猜我昨晚见着谁了？”赵挽舟立马猜出来，“插画小姐出现了？”
“不愧是我们A大的高材生，一猜就中。”
“说起来我都还没问你呢，插画小姐是叫什么名字呀？”
“不知道。”
“那她为什么每天都正好那个时间段来咖啡馆呢？”
“不知道。”
“插画小姐的职业就是插画师吗？”
“不知道。”悦松有点恹恹了。
“好吧。”赵挽舟决定问个简单的，“你有和她说过话吗？”
提起这个，悦松开心起来，“当然说过。”
“说了些什么呢。”赵挽舟好奇。
“有一次她咖啡不小心洒落出来了，请我帮忙拿纸，我递纸给她的时候，她同我说了声谢谢，她说话声音可温柔了。”
“还有呢。”
“很多呀，她来点单的时候，我会笑着问她小姐，请问你需要什么，她走的时候，我会笑着与她说，小姐，欢迎下次光临。她每一次，都会与我说，谢谢你。”
“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吗？”
“还能说什么呢，我们又不认识，能每天搭搭话，就已经很幸运了。”
“那昨晚，你有关切她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快两周吗？”
悦松盯着自己的手指甲，“别人的私事，怎么好意思问？”
赵挽舟笑，“今晚问问，如果她有来的话。”
“这……”悦松脸红了，“人家会嫌我多话的，说不定以后就再也不来了。”
“你又不是她，你怎么知道呢？”赵挽舟拍拍悦松的肩膀，“永远，不要预设对方的答案。”赵挽舟抬手，比了一个叉，“Never！”
悦松点了点头，赵挽舟当晚又在熟悉的拐角处碰见昨日的女子，她正在打电话，说着订机票飞瑞典开会之类的事情，赵挽舟默契地没发出声音，从身旁幽幽飘过。
晚上无家教，回寝室早了些，赵挽舟推门进去，却发觉徐晓楠生了病，她想送她去校医院，徐晓楠却无论如何也不愿去。
各有各的打算，谁又能干预谁的因果，赵挽舟不强求，她能做的也不过只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桌上不知何故出现两包感冒灵，作为应急，她先半哄半劝地喂给徐晓楠喝了，又给喂了两大杯热水，徐晓楠缓了一阵，上床滚进被窝睡了。
晚上人到齐，赵挽舟问：“我桌上的感冒灵是你们谁的吗？今天晓楠病了，我就先撕来用了。”
宁小丹说不知道，陈致也说不知道，赵挽舟疑惑，谁都不属于，那这感冒灵属于谁。“那这是谁的呀，我明明也没买过感冒灵。”
“可能是你忘记你买过了，我奶奶就经常这样，忘性大。”宁小丹猜测。
“对，有可能。”陈致也这样说，赵挽舟信陈致，“好吧，可能真是我忘了。”但她依旧摸不着头脑，于是当晚日记的主题便成了——“感冒灵奇案之寻找不到的失主”，颇具柯南风味。
第二日上班，赵挽舟被悦松神秘兮兮地扯进储藏室，“你昨天不是和我说去问问她消失的原因吗？”
“嗯哼。”赵挽舟点点头，等着悦松继续说话，“我……我真的去问了……”悦松开心地扬起大大的笑容，“她居然，真的告诉我原因了，她还说，谢谢我的关心。”
赵挽舟好奇，“是怎么问的呀？”
“是在吧台。”悦松回忆，“她来点单，一般都是要冰美式，我看见她，于是鼓起勇气说，好久不见了，她就笑，原来你记得我？我赶紧说，当然呀，你有整整两个周都没来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呢。”
“嗯嗯然后呢。”
“然后她就说，谢谢你挂念我。我就问，你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呢，她说，是出差去了。”
大约是昨日的成功激发了悦松的信心，她又继续向赵挽舟讨要建议，“我今晚还要继续和她找话题吗？”
赵挽舟也为她开心，“当然要呀，多说话才有机会多了解，成为朋友的前提是你们有共鸣嘛。”
“嗯嗯挽舟你说得对，那我今晚还能问些什么呢。”
赵挽舟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就问，她钟情于这家咖啡馆的原因吧。”
实际上，是赵挽舟好奇，同一个人每一天都在同一个时刻来到同一个地方做着某些或同或不同的事情，这样循环式的生命体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悦松带来了答案，插画小姐说：“咖啡馆的夕阳很漂亮，而且很安静，当然最重要的是，它离家最近。”——一个浪漫和现实交织的答案。
悦松继续向赵挽舟讨要建议，而在回家的路上，赵挽舟也在无数次偶遇那位女子，她们走向相反的方向，往往是擦肩而过，直到某一天，赵挽舟主动微笑，又到某一天，赵挽舟主动打了招呼。
于是，见面问一声，“晚上好。”逐渐成了她们的循环。赵挽舟正在习惯循环的日子，而在悦松坚持不懈的每日一问中，插画小姐的真面目也逐渐浮上水面——一位做着远洋生意却热爱画画的海归精英。
悦松很是泄气，“我不想了，这样的人哪里是我能触达的。每天能和她搭搭话，就已经很幸运了。”她倚着柜台，问赵挽舟，“你有没有什么罗曼蒂克的故事，快和我分享分享，我现在处于半失恋的状态，急需浪漫来治愈一下。”
赵挽舟难免想起那位转角小姐——穿衣精致、气质清雅、说话温润，一看便是某个领域的杰出精英。她笑着说：“我每天学习、打工，连轴转，根本忙不过来，哪儿有时间去罗曼蒂克。”
“你长这么漂亮，没有人给你表白？”悦松诧异。
“实不相瞒，”赵挽舟笑，“你是第一个说我漂亮的人。”从小到大，确实没有什么人夸她漂亮，连母亲也从没有夸过，大家都忙着生存，谁有功夫在意这些外表上的东西，没有实际价值。
“好吧。”悦松突然抱了抱挽舟，“真的，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所有人里，最漂亮的那一拨。”她又看向阮梨，“不信你问阮梨，她是学美术的，她说美的话那绝对美。”
悦松真是个好人，赵挽舟心里酸酸的，但她笑着说：“我没说我不信你说的话呀。”
“小自恋鬼。”悦松松开挽舟，看着阮梨忙碌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她很少露出这样沉重的表情，赵挽舟想，她该给她一个安静的空间慢慢想，于是离开，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下班路上，赵挽舟再次遇见那位女子，她大大方方地直视对方漂亮的眼睛，然后微笑，“晚上好。”
“晚上好。”女子的声音干净，像清泉撞上玄石，很好听，赵挽舟的心快了，呼吸也急了几分，她没有回头，也不知该找何理由回头。
悦松有些话说得对，“有些人，我们触及不到。”可有些话又说得不对，现在触及不到，不代表以后触及不到；我们以为触及不到，不代表实际触及不到，凡事靠尝试，而非想象。
唯有拼尽全力还是撞了个头破血流之后，我们才有资格说，“我确实，无力触及。”
赵挽舟用自己200元的手机给悦松发去了一条短信，“悦松姐，谢谢你今天夸我漂亮，你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你聪明、勇敢、善良、正直，从不差人一等。插画小姐能看见你头顶的夕阳，也必定能感受到你心中的丘壑。我想，如果喜欢，那便去靠近，去追逐。感情这件事，没有对错与输赢。把握当下，不悔此生，便是最大的成功。”
悦松在很晚很晚的时候，回了一句，“好。”
赵挽舟沉进梦乡，却梦见那位转角小姐。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难道，她真的，有所思？
赵挽舟从梦里惊醒，后半夜，睡不着，于是下床，就着月光背完了这个学期的所有英语单词。她可以劝人恋爱，但她自己不能恋爱，她身上背负着的，比常人多更多。
牡丹之后，还有母亲。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