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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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庞玄辉理由充分，谁也没有借口阻止——人家少将军去自己的地盘上镇守，这是履行职责，皇帝来了不好说一个不字啊？
西行众人的心全都提紧了。
徐燕昭很清楚一场硬仗在所难免，好在她早有准备，心中并不是特别担忧，便给了袁弘维一个安抚的眼神。袁弘维收到，打着呵呵跟庞玄辉客套去了。
庞玄辉倒不会在出关前与他们为难，两拨人你前我后，相安无事地到了沙州。
一出沙州，就是关隘，关隘之外，就是西域。
“本世子就暂别了。”庞玄辉在沙州城头对着众人含笑拱手，意味深长地说:“诸位，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这话最初听着挺像是祝福的，可西行众人出了阳关才知道厉害。
“这庞玄辉……呸！”吕成泰转头吐出一口风沙，大骂道:“不安好心！”
什么一路顺风？出了阳关，外面就是大沙碛连着小沙碛，没有风的时候还好走，有了风，那是迎头风是吹满脸沙，逆头风吹得满头沙。今天吹的是迎头风，吕成泰就这么张嘴的功夫，风沙就把他嘴巴填满了。
“吕公子，你省省吧。”徐燕昭刚劝了一句，忽然马车里响起一声尖叫。
“啊！”
徐燕昭吓了一跳，忙策马过去问道:“发生何事？”
“徐校尉……”宫女指着车窗外的道路，瑟瑟发抖道:“那……那里……”
徐燕昭转头看去，只见无边沙海里，一堆骨骸赫然在上，看似马匹骆驼的，也有人骨。黄沙漫天，白骨森森，看起来着实可怖。
“小娘子毋怕。”寒笙也骑着骆驼过来了，安抚道:“这是路标，是指引我们生路的先辈，不仅不会害我们，还会保佑我们走出沙碛。”
他说着，对着白骨合十行礼，才解释道:“沙海随风不定，怎么走出去，哪里才是最安全的道路，上天是不会告诉我们的，只靠不畏艰险的先辈们自己探索。他们倒下的地方，会留下痕迹，后人便知道他们的方向是生路还是死路。大沙碛里没有植物，也没有活物，只有一具具白骨。将先辈们的骨骸搜集到生路旁边，沿着白骨走，才能顺利穿越沙碛。”
“丝绸之路，也是白骨之路。”
虽然他这么解释了，但路旁都是白骨，怎么看都让人心里瘆得慌。白天众人还忍着，到了晚上，寒笙还非要在白骨旁宿营。宫女们瑟缩成一团，敢怕不敢言，金吾卫中的少爷兵们，尤其是魏临颐，立刻反对道:“大晚上的睡在白骨堆旁？你们胡人什么毛病？”
怼完寒笙，他又压制了怒气，对着袁弘维淡淡地说:“袁少卿，胡姬不懂忌讳，您身为鸿胪寺少卿，肩负教化外邦之职，难道不能告诉他，我们中原人的习俗么？”
他突然发难，袁弘维不由得愣了一下:“魏中郎将……”
正不知如何接下去之时，周宁全也突然开口道:“魏中郎将，袁少卿数次出使西域，他不懂西域的种种，难道你这个呆在京城的人懂么？再怎么说，这位是胡姬，对西域的了解可比我们深，他也不想死在沙碛之中，命重要还是忌讳重要？”
他是京城许多官僚的大金主，金吾卫上下对他都客客气气的，可魏临颐哪里会把一个商人之子放在眼里？
“周宁全。”魏临颐点名道姓地说，“她是一般的胡姬么？她是靖西大将军府送来的胡姬！”
他不说还好，一说好几个金吾卫都笑了起来。
吕成泰道:“先前还没到甘州时，魏中郎将可是靖西大将军府的座上贵宾，咱们吃青菜豆腐时，您可是大鱼大肉、照顾有加。怎么？这会儿怀疑靖西大将军府的人了？”
魏临颐哪能说他就是被靖西大将军府摆了一道，才发现靖西大将军府不怀好意？偏偏吕成泰很周宁全都不肯放过，直拿眼神逼着，他脸色涨得通红，突然发现徐燕昭置身事外，登时把火气东引。
“我怎么怀疑的？若是只有咱们这些人，我当然敢保证安全，听一个两个胡姬的指引，也没什么，相信靖西大将军府跟咱们无冤无仇的，也不会针对。可多了些人，这不就难说了么！”
“你——”吕成泰脸色一沉。
他们斗气，他扯上徐燕昭做什么？这话里话外，都怪徐燕昭出身永定侯府，招惹了靖西大将军府，才惹得靖西大将军府针对暗算的？他也是在京城当了好几年武将的世家子弟了，怎么对局势认识如此不清？
永定侯府与靖西大将军府有仇不假，但这仇归根结底，是靖西大将军府不满朝廷。只要大梁朝廷还在一天，这矛盾就不会消失。
吕成泰转望四周，想寻找帮手，没想到看了一圈，竟发现多数金吾卫竟然赞同魏临颐的话，都认为他们一路许多苦楚都是徐燕昭与永定侯府惹出来的。他们怎么回事？忘了这一路徐燕昭是怎么用解暑汤药为他们“两全其美”了吗？
“好了好了。”袁弘维见又吵起来了，天色也晚了，忙作和事佬。“大伙儿都是一条路上的，西域危险，自己人莫要争执。”
“吕十七。”徐燕昭也叫住吕成泰，语气淡淡的，与方才魏临颐的如出一辙。“我一个女将觉得夜宿白骨旁没有问题，也敢相信靖西大将军府的胡姬。有些人不过是被靖西大将军府当成杀鸡儆猴的鸡，溜了一道，就慌乱得杯弓蛇影，你也不必与他多说。”
“是了。”周宁全也笑了，他知道宫女们断然是跟徐燕昭一条心的，便跟着刺激道:“某些人连弱女子都不如，便随他去吧。大沙碛算什么？魔鬼城又算什么？人家自有办法观天色，和咱们不一样。”
说完，他们兄弟俩跟徐燕昭一同，就地扎营起来。远远地，只见离他们半里左右的距离，后面的商队也在扎营了。
袁弘维真是服了这几个，无奈摇头，没想到这激将法还挺管用。
魏临颐等人气结半晌，这才也跟着扎营了。只是两拨人有如隔着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不再争执，也只当对方人马是空气。
那胡姬娜妲怎么说，徐燕昭等人就怎么做。胡姬说晚上火堆不能灭，徐燕昭便跟众人商量，轮流守着。
“嗤……”魏临颐等人在那头好笑。“才处暑，白天还热得恨不能抱块冰在身上，居然还要生着火堆？把自己烤干么？”
寒笙装胡姬装得十分到位，一副听不懂他嘲讽的样子，认认真真地解释道:“西域有句话，叫‘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蜜瓜’。大沙碛的冷暖变化剧烈，晚上是非常冷的，不生火，会生病。”
吕成泰则一边把马车上的木柴拿出来生火，一边道:“处暑……‘胡天八月即飞雪’，没读过书么？”
“……”袁弘维真想求他们少说两句了，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胡姬说得确实对。
火升起来时，大沙碛里的太阳刚好落下山去，酷热似乎还停留在沙丘上，魏临颐等人得意洋洋。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刚吃了晚饭，气温便骤降，方才穿纱衣还觉得热，这会儿穿锦袍竟还觉得冷。不过一个时辰，寒气从四面八方侵来，别说有火堆取暖，就是在帐篷里裹毯子，也得找个厚些的，否则冷得根本睡不着。
第二天起来，徐燕昭等人倒是没说什么了，魏临颐也没脸指桑骂槐。
从沙州到楼兰王都扜泥城还有近一千五百里，至少还有行十日之久。又过了半日，队伍正是进入白龙堆魔鬼城的外围，四周都是高高的岩堆，在烈日下显出诡异而绚丽的色彩，里头曲折如迷宫，根本分不清路在哪里。白天看着已经令人心头发毛，到了晚上，里头竟似有千万厉鬼嘶叫、啼哭、尖啸，只听得宫女们抱作一团，瑟瑟发抖，金吾卫们也相顾骇然。
在强大而无情的荒漠面前，魏临颐等人终于不再作妖，老老实实地按照娜妲的指示行动。好在队伍并不需要穿过白龙堆魔鬼城，在外围行走也不过两天。出了白龙堆魔鬼城的范围后，队伍折向西南而行，又走了五六日，终于看到一片绿洲，感觉到了水汽。
寒笙介绍道:“大沙碛也是有河的，是来自雪山的馈赠，最大的计什水，还有孔雀河，都注入蒲昌海中。蒲昌海方圆千里，风景秀丽，扜泥城是西域最大的城池之一，也是丝路上最璀璨的明珠。”
随着他的解说，阵阵悠扬的驼铃声传来，楼兰王都近在眼前了。
扜泥城以黄土高垒城墙，远望巍峨，是与中原城池截然不同的美。
大约是楼兰国外附近有斥候，被斥候通知的缘故，楼兰王族已经列队在城门楼迎接了。为首是个长相粗犷、身材胖壮、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满身珠光宝气。
在他旁边，是一个年纪约摸三十三四的美貌妇人，挽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的手。两人虽穿胡服，但少年五官柔和，女子更是中原女子。
显然，这就是安平长公主谢恬与楼兰王子迦达了。
但两三个月前大梁便接到消息，说楼兰王病危，如今看安平长公主又身穿黑服。显然，这位八字胡并非楼兰王。
那么，他就是先楼兰王的弟弟，即将继任的楼兰王弟挲戈珥。
徐燕昭莫名有种预感，不觉低声道:“诸位小心，咱们这一趟，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魏临颐等人却受够了连日的风沙、酷热、寒冷与露宿，迫不及待地上前见礼。
“安平长公主殿下，末将魏临颐，出身显国公府，现任右金吾卫中郎将，奉吾皇旨意，前来迎接殿下返回大梁皇家。”
话音落下，挲戈珥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 4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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