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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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发之前，徐燕昭同吕成泰、凌洛秋说：“咱们的任务，是遛狗。”
吕成泰起初还明白：“什么狗？”
徐燕昭：“疯狗。”
现在他们三骑并列在城门口，看着西戎王子眼中的光，吕成泰终于明白了。
还真就跟疯狗一样，什么楼王王都、什么珠宝美人，全都不顾了，只顾朝他们扑过来。
“可……为什么？”凌洛秋策马跟着飞奔，扭头一边看着身后紧追不舍的西戎王子，一边不解地问。
难道这西戎王子是傻的么？若是真的想跟大梁作对，为何不跟着魏临颐的队伍，反而来追他们？他们知道前边有商队？准备劫掠？
吕成泰比她更疑惑：“怎么？你竟不知？”
凌洛秋听着便想骂人——她若是知晓，还问什么？闲得力气没处花么？
“秋娘年纪还小呢。”徐燕昭语气带笑。
吕成泰很想看看她的表情，但他们骑的都是朝廷准备的千里名驹，只这几句话的功夫，便已经驰入沙碛之中，月光照得亮前路，照不亮徐燕昭的眼。
他只能同凌洛秋解释：“方才那招以箭断箭再杀人，是徐帅的成名招。昔年交河城一战，徐帅便是如此将挑衅的西戎大将折箭，又射杀了那大将身后的老西戎王。西戎全族因此陷入长久的争权之中，部族分裂，直到十多年后，才有贵族统一西戎各部，继位为王。在那之后，西戎与大梁几次对阵，徐帅皆以此招挫敌锐气，以壮我军士气。徐帅征战四方二十年，死在这招之下的敌首不知多少，仅西戎族，便有一王五大将。天下不乏善用弓弩者，但能能以箭断箭再射杀人的，天下仅徐帅一个。”
“现在还有一个。”徐燕昭接口。
你……？凌洛秋嘴唇动了动，看了徐燕昭一眼，没说话。
她确实比徐燕昭要小两岁。六年前，她十二，的确还是个孩子，每日除了吃喝睡觉冲父母撒娇，最苦恼的是便是琴没弹好，可能引父亲叹气，什么都不懂。可那时，徐燕昭也才十四呢。
虽说女孩儿十一二与十四五之间是孩子与少女的差距，一个甚至不必避讳兄长，还能爬父亲背上撒娇。另一个则要开始谈婚论嫁，预备定亲。
可……可徐帅被害时，徐燕昭也才十四。她就已经学会了这招以箭断箭么？
对了，她还会那么多西域部族的语言呢。
她……
凌洛秋心里滋味难明，说不上是佩服更多，还是心疼更甚，又或者想骂她不知死活。
徐帅杀了西戎族一王五大将，几乎将西戎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西戎上下岂能不对徐帅恨之入骨？现在徐燕昭忽然露了一手，不啻于正面对着西戎王子大喊：不错，我便是徐修远之女，你有本事来杀我呀！
那西戎王子不疯才怪。
“所以说，咱们在遛狗啊。”徐燕昭大笑起来。
今夜大漠无风，四下里静悄悄的。可沙地松软，西戎王子带着近百人的队伍于月下追敌，马蹄声都小了许多，只有西戎士兵在楼兰王城里烧杀抢掠的声音远远传来，令这夜色都透着说不出的杀意。
谁知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顺着夜风隐隐传来，女子的声音又脆又娇，不由分说将杀意驱散了。
他……不，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西戎王子一瞬间沸腾的杀意中更添一分嗜血的笑意。
听说徐修远长得俊，他的女儿，长得必定也不差。就是不知这女子成为西戎王廷的女奴，被白色的汁液浇了满身时，是否也笑得如此畅快清脆？
沉怒的呼喝声远远传来，即便是凌洛秋听不懂西戎语，也知这里头不怀好意。“他说什么？”
徐燕昭一手握弓一手提缰，满不在乎地翻译着：“西戎王子说，追上去，谁先找到我，就把我的处子血给谁。”
凌洛秋先是一愣，吕成泰瞬间红了脸，而后两人同时暴怒：“无耻蛮夷！”
徐燕昭失笑：“哟，还生气啦？”
吕成泰气得敬称都出来了：“娘娘！”
她可是要回宫做皇后的，她是永定侯府唯一的血脉，尊贵无比，岂容番邦禽|兽言语不敬！
“阵前对两句混账话而已么，多大点事？乖啊，都不气了，瞧我给你们出气。”徐燕昭笑眯眯地玩笑着，双腿夹住着马腹，回身张弓引箭。
她甚至没有瞄准太久，仿佛只是轻描淡写地回头，随意放出一箭而已。
嗖的一下，弓弦还在颤动不休，远处便响起一声惨叫。
身后的士兵倒下时，西戎王子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心跳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难以置信起来。
在楼兰城门口，他已经胜券在握，忽然遭遇徐修远的杀招以箭断箭，便脑袋轰的一下，什么都不及想，直接追了出来。此刻西戎王子才想到，当时他与楼兰城门相距大约五十丈。
五十丈，这个距离恰好是大梁人说的“百步穿杨”中的百步距离。
西戎王子曾仔细研究过大梁的军队，知道大梁军队所用武器都有制式，其中弓箭有六斗、八斗、九斗、一石四种，也配备不同重量的箭。因马上用弓下盘不牢，很难张弓，与履地相比，同一个人用的弓需更轻。同时，弓越重，也就必须使用更重的箭，否则力道不及箭，易伤弓弦。
但骑兵与步兵不同，骑兵是在策马追击时射箭，对骑兵骑射功夫最紧要的不是距离，甚至不是准头，因为骑马颠簸，机会稍纵即逝，很难有时间、有平稳的机会去瞄准。所以骑兵的骑射功夫，首要便是快。
距离不够不要紧，马儿会追上，射箭一定要快，连珠般射出，即便不中人也能中马，足以消灭敌人。为了能尽快张弓射箭，骑兵的往往用最轻的弓和箭。
大梁人远不如西域人壮实，所用的弓更轻，骑兵往往用四斗弓、八钱箭。哪怕当年以悍勇闻名于世的骁骑营，骑兵用的也只是八斗弓。
那可几乎都是大梁最高大的男子组成的利刃。
即便是骁骑营，想在马上用八斗弓射五十丈，那也只能不惜弓弦，用最轻的六钱箭。而他们西戎骑兵，人马皆比大梁壮实，用的都是七斗弓、九钱箭。轻的箭是决不能折断重的箭，当年徐修远以箭断箭杀了他的父王，大哥便估计过，那支箭至少一两半重，必须用一石弓，才能在以箭断箭消了一部分力道之后，又破穿了父王的铁甲，射穿父王的心。
这话说出后，整个部族无人相信，因为最悍勇的西戎猛士，也无法在马上拉满一石弓，哪怕站在地面上，能拉开一石弓，也只能用一两箭，箭的重量超过一两，大力士勉强拉开，也坚持不了太久，顾不上准头了。
徐修远一个大男人，或许大梁真的有神奇的武功，能让壮实的男人在马上拉满一石弓、射出一两半的箭，还能在以箭断箭后射杀他人。
可……可徐修远已经死了！
徐修远能用这么重的弓箭以箭断箭，他的孩子也可以？
他的孩子，甚至能在五十丈之外，骑在马上奔驰之时，回身射箭，直接射中敌人？
哪怕他没有瞄准，只是随手一箭，这份骑射功夫，西戎上下，能找出比他更强的么？
他……
西戎王子的呼吸又是一滞。
他忽然想起那个大梁将领说的话。
“徐修远生的是女儿！”
女儿……那是个女的。
一个女人，能在马上用一石弓，还有银铃般的笑声。
何况他记得，当时城门下的三人，是一男两女，两个女子的身形都不粗壮。
不，不仅仅是不粗壮，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与夜色，也能看出她们身姿曼妙，可见风华。
如此一想，西戎王子觉得自己浑身都滚烫了起来。
“徐修远的女儿……呵呵……”他低低地笑起来，随行的侍卫们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
——等会儿将那三人围住时，一定要将徐修远的女儿留个王子，令他开开心心地狩猎，痛痛快快地享用。
“驾！”
“驾！”
虽然语言不通，但天下催马的声音都一样，凌洛秋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月光下西戎人骤然加快速度，一路呼喝，发出狼嗥一般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几声粗俗猥亵的笑声。
凌洛秋的心骤然一紧。
他们的马……吕成泰与徐燕昭在金吾卫官职太低，分不到什么好马，她骑的也是商队那边买来的马匹。马不是好马也就罢了，他们的马还都不习惯走沙地，速度明显比草地要慢许多。可西戎乃是汗血宝马的发源地之一，坐拥最好的马场与马匹，又习惯在沙地奔跑，速度极快。
这么一回头的功夫，凌洛秋已经清楚地看到，西戎队伍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怎么办？万一被他们抓住了……
她早已沦落风尘，深知蹂躏之苦，痛苦过了也麻木了，只要心不死，总能逃脱报仇。可徐燕昭是侯府千金，是皇后，她没经历过，她不知道，她也不能被如此对待。更何况，以徐燕昭永定侯府唯一血脉的尊贵身份，若是辱于西戎人之手，甚至死于西戎人之手，对大梁而言都是莫大的耻辱，莫大的打击。
凌洛秋与吕成泰再一次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句话:
大梁的颜面不能丢，徐燕昭不能有事！哪怕拼了这条命，也必须保住她！
“我说。”忽然间，徐燕昭的声音响起，依旧带着轻松的笑意，“你们小时候不会都是乖孩子，从未招猫逗狗吧？”
确实没有，可……
凌洛秋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说……”
“狗是没耐心的，狗也是警觉的，要把它引入陷阱中，就得吊着它。先让它知道这是块极香的肉骨头，让它叫，让它追，让它狂妄自大，让它以为胜券在握，只差一点点就能一口咬下。”
徐燕昭不仅没有催马，反而放缓了速度，眼看着西戎队伍一点点接近。
从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但渐渐逼近二十丈。
二十丈，以大宛马的脚程，只要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可追上。
谁知就在这时，两道白光闪过，朴朴两声。
凌洛秋与吕成泰一愣，才发现徐燕昭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弓，换成了腰中剑，两剑斩断了什么。
也在此时，掠过两人耳畔的风骤然变疾。
凌洛秋与吕成泰猛地回头，只见月光下三骑与西戎人的距离从不足二十丈，再度拉开。
二十五丈，三十丈，三十五丈……最终又回到了五十丈这个肉眼可见但羽箭不能及的距离。
“你……”吕成泰手长，往马鞍下一摸，只觉马腹上少了什么东西。
“真以为我拿你们的命喂西戎人呢？”徐燕昭笑道，“我同太仆罗家有点交情，寒笙……就是娜妲，是罗家的人，你们现在骑的马，就是太仆罗家精心培育了数代的千里名驹。在沙碛上也如履平地，踏燕飞奔。不过事出紧急，来不及交代许多，我先让寒笙在你们坐骑的马腹上绑了石头。”
原来如此。
凌洛秋与吕成泰心中骤然一松，跟着大笑起来:“好，咱们便与娘娘一同，好好遛一遛这群西戎狗！”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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