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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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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早就播放完,又回到了初始界面,定格成一张照片。
在那间会抑制欲望的房间里,小夜灯光线不知是从哪个方向淌过来,朦朦胧胧映照一张微微侧过去的脸。
她挑着眼看镜头,发丝从鼻梁横到眼底,于是那道柔暖的光就像是从那一缕栗色发丝染进了眼睛里。
像料峭未褪的寒春,柔冷疏离。
空调冷气盈满整个车厢,陈菲菲在逐渐降温的环境里平复心跳。
扯了扯身上的安全带,她给云竹回复:【喜欢就行。】
发完,陈菲菲便将手机卡进了支架里。
屏幕上方弹出新消息提示,她瞥扫了一眼,暂时搁置没管。
等她开车到巷口,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安顿好小蚂蚁,下了车才拿着手机再度打开微信。
云竹:【阿姨的情况怎么样?】
陈菲菲愣了愣,怎么突然问她这个?
话题也太跳跃。
小巷幽长深远,路灯的光落在巷口,已然被稀释了大半,再越往里,聊胜于无了。
陈菲菲想了想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被接通得很快,云竹“喂”了一声,似笑非笑的音。
陈菲菲清了清嗓子,走得慢说话也慢:“现在状态还挺好的,你帮忙带的那个药,目前吃着是没什么问题,胃口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那就好。”云竹说,“我这里有个乐团团员家里条件不太好,自尊心很强,我不太好直接资助她,她妈妈最近在找工作,我想你那里需要的话,就安排她妈妈去照顾阿姨。
这样就可以把我的资助金当作工资。”
陈菲菲怔停在原地。
这话说得简直是滴水不漏,安排得有够周到的。
何止是在保护团员的自尊心。
“你觉得可以么?有护工看着你可以轻松一点,也可以多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个人时间。”
到这会儿,陈菲菲才恍然明白过来。
问她妈妈身体情况不是云竹的主要目的。
主要目的是,是为了确认她去不去西城。
“我考虑考虑的。”陈菲菲再度迈开步子,低声说,“暂时应该是不需要,现在有小姨陪着她呢,等从西城回来以后,我看情况如果有需要再跟你说吧?”
手机那端静默了几秒,云竹应声:“行啊,那就等西城回来再看。”
裹着一层淡淡的笑音。
“我要上楼了,先不跟你说了。”
“好,拜拜。”
通话结束,陈菲菲开了手电筒照亮黑黢黢的楼道,一阶一阶地踩上去。
走到门口准备开锁时,她无端想起云竹同她说的话。
两通电话里的无数句,幻灯片一样闪过。
定格在被风吞了一半的那句“陈菲菲,我喜欢你……”
且不说后面还有半句,压根就不是这个意思。
就算是这个意思,也只是最单纯的喜欢吧。
不然,她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对方各方面都优秀的千金小姐看上的?
就离谱。
陈菲菲甩了甩头,无意之间瞥到阶梯下,对面墙上半开的窗户。
高悬头顶的声控灯亮着,柔光直照到那扇窗。
楼下种着的枇杷树已经有三层楼高,依稀能看到枇杷叶的轮廓,落在光影之间。
半明半昧。
某一下,蝉鸣悠长,像在绷紧的心弦上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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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一早,陈菲菲出门前,又因为催婚的话题同陈仪争执起来,憋了一肚子的闷气踏上西城之旅。
以往迷鹿也有公司团建,一大帮子的人一起出去旅游。但性质不一样,在迷鹿工作的都是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大学生,年纪小,市面见的少。
作为老板之一的陈菲菲,压根顾不上玩,老母鸡带小鸡似的,全程只顾着护崽子了。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第一次,和志趣相投的朋友们一起远游。
是以,她一点都不想扫大家的兴。
表面上,她觉得自己伪装得挺好,没事就和云竹斗嘴打闹几句,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实际上,大巴车上跟云竹和钟弥打游戏,招招下死手,把对面打到破防;
进树洞的店,她是唯一一个没写一个字,把信纸撕碎了撒漂流瓶里的人;
套圈抓大鹅,她狠狠丢出去的圈,大鹅抡圆了脖子都撞不掉……
看着是挺开心的样,但处处都透露着发泄火气的痕迹。
云竹是在夜宵撸串的时候,确定陈菲菲在不开心。
别人都在吃,只有她在闷头喝酒,一杯接一杯的精酿。
三瓶下去,完全没有停的打算,陈菲菲又问服务员要了一瓶,都不用开瓶器,筷子一撬便开了。
云竹终于看不下去,一把夺了她的啤酒杯。
陈菲菲本能地目光追随过去。
只见“抢酒贼”把她刚倒满的酒一口给闷掉了。
空了的杯子杯底重重撞在桌面,沉闷而厚重的一声响。
残留个底子的泡沫都在震颤。
陈菲菲从懵然的状态回过了神,眸光离开杯里的泡沫,往上抬了抬,看向对面的云竹。
这人坐得端正,身上矜贵的气质浓郁,坐在这种大排档的塑料椅上,却没有太格格不入的感觉。
算上她这杯酒,云竹总共喝了两杯。
已经到这人酒量线了。
不过,这双眼睛还是清明,甚至看不出有喝酒的迹象。
如果不是话少且不跟她斗嘴了,陈菲菲根本无法判断她应是喝醉了。
也可能“两杯倒”是夸张了,是这人又在逗她。
但应该也算是微醺了,陈菲菲想。
空了的杯子直到散场都没再被添新酒。
回到民宿,原先是让她们跟钟弥一间屋的,考虑到浑身酒气的酒鬼不适合跟小孩子同屋,便换了房间。
那间房小一点,在楼下,两人拿了行李箱乘电梯下去。
陈菲菲时不时瞥扫一眼身侧,看看旁边那个醉鬼,总担心云竹会因为酒劲上头,走得东倒西歪,然后平地摔一跤。
其实担心挺多余的。
但莫名其妙地,就是不放心。
不放心到,忍不住伸手过去,抓了对方的行李箱推杆,拉到自己身侧,帮着一并往前推了。
云竹动了动唇,犹豫须臾,没有出声制止,低头,将步子放得轻缓虚浮了一些。
俨然是有点酒劲上头的模样。
进了电梯,没旁人在,云竹压低了声,演出几分醉酒的状态:“你今天——”
陈菲菲侧头看了过来,猫一样的眼睛,被酒意熏染出两分迷离。
有点乖,让人想欺负,还有点魅惑,让人想,被欺负。
云竹眸光暗了暗,“为什么心情不好?”
陈菲菲并不是很意外云竹能发现自己的不开心。
或者应该说,她一直在期待被对方发现心情不好。
“出门前和我妈吵了一架。”
“因为什么?”
“就老生常谈的话题,结婚生子之类的,人又不是牲口,到了季节就得配种。”说到这些陈菲菲就头疼,心烦意乱地把头发都挠乱。
云竹听笑了,拍了一下她的手,“挠成鸡窝了,不要形象了么?”
陈菲菲手垂下去了,嘴上还是犟了一句:“要什么形象,又没对象。”
云竹很自然地帮她理了理,“我不算么?”
“……算什么?”陈菲菲蜷了蜷指尖,却是没有阻止。
掌心沁出了汗,她归咎于电梯闷热。
而当电梯门开,露天长廊里流通的,是更闷燥的空气。
云竹没有回答她,推着行李箱径直走了出去。
点到即止,抓心挠肺。
理头发的对象?
可倾诉的对象?
还是什么……
陈菲菲没办法觍着脸再追问一遍,只能想,口出狂言的直女喝醉了,只会胡说八道。
没法计较。
长长一条走廊,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方花窗。灯影描绘外面的树影,每一步都是不同的风景。
行李箱的滚轮摩擦地面,把风景线拉得漫长。
云竹问她:“那你会结婚么?”
“不结,就拖着,结个peach,你是没看网上那些律师分享的案例,好多男的那点心思不知道用在挣钱上,净用来坑女人了。其实我也知道,我妈她就是身体不好,想有生之年看我有归宿。”陈菲菲话锋一转,“但是,嫁人就一定是好归宿么?她也真看得起我,从小到大,再来一瓶都没中过的‘好’运气,也不怕我遇到个分尸狂魔。”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房门口,云竹停住脚,听见她最后一句,蓦地扭头,抬手遮住了她嘴唇。
指腹按压在柔软的唇上,微微的潮湿感渗在指缝里。
“醉得不轻?嘴都不带把门了?”云竹动了动手,缓慢地收回去,“赶紧呸呸呸。”
陈菲菲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嘴唇,配合地:“呸呸呸。”
时间像是静止了,云竹目光在她唇上停留了片刻,才转过身拉开挎包拉链找房卡,“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女生的?”
“高中毕业那个暑假兼职的时候。”陈菲菲说,“对那会儿的店长有点不一样的好感。”
云竹手一停,挑眉问:“什么叫不一样的好感?”
陈菲菲看云竹一眼,含糊不清地说:“不好形容。”
转而问:“房卡还能找到么?”
云竹没好气地:“找不到了,睡大街吧。”
“嘶,谁又惹你了?!”陈菲菲拧眉。
云竹捏着房卡,没着急拿出来,转头问道:“有不一样的好感,然后呢?”
陈菲菲忽闪了两下眼睫,明知说太细,她们之间的氛围会更加暧昧不清,还是开口细说道:
“就是,她挺照顾我的,人也很温柔,长得刚好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头发长长的,特别大气端庄的长相。
那会儿省吃俭用就为了跟她买同款,团建的时候,哭着闹着求妈妈拿不穿的衣服改了一身裙子,还拿妈妈的化妆品学着给自己涂白点,想跟她分配到一个房间,还暗戳戳地期待最好是大床……”
这期间,云竹边听边将房卡按在了感应器上。
房门被推开,陈菲菲走进去才发现,话音一顿,紧跟着话锋来了个大转弯,“不是?怎么是大床房?!我俩?大床房?”
云竹把行李箱推进去,“有什么问题么?跟店长就期待大床房,跟我就这样?”
“……你们又不一样。”陈菲菲气势不自觉地弱了三分。
“哪里不一样?”
“……”陈菲菲糊弄地,“哪里都不一样。”
“你为什么期待和店长最好是大床?想对人做什么?”
“毛线!我就只是想亲近一点而已。”陈菲菲辩驳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云竹哼笑了声,紧追不舍地:“那为什么对我就这样?对我,你是不想亲近一点,还是在怕什么?”
她咬着尾音,拖得长而妖娆,每问一句就凑近一步,像个妖精,逼人破戒,“怕对我做什么?你自制力很差?”
陈菲菲不断后退,直到后背靠向门板,“???”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馋我身子。”
她有说过这话么?
陈菲菲喝多了,这会儿心跳也乱,脑子更乱,完全想不起来原话是什么。
不好从源头反驳,她只好从别的方面自证:“开什么玩笑,我自制力超强的好么?我都有马甲线。”
“真的么?我不信。”云竹上下打量她。
陈菲菲深呼吸:“游艇那次我都穿那样了,你看不出来?”
“忘了。”
“。”
陈菲菲静止了几秒,“呵”笑了声说:“果然,夸我漂亮是敷衍。”
“我明明夸的是你美。”云竹纠正。
“该记得的不记得,不——”陈菲菲闭了嘴,夸她美,也不算不该记得的事。
云竹笑出声,衔了几分愉悦。
“笑毛。”陈菲菲从她身边绕过去,边开行李箱拿床罩,边吐槽说,“您真是贵人多忘事。”
云竹跟过去,坐对面的沙发上,“不就马甲线嘛,谁没有呢,自己都有的,肯定就不会太关注别人有没有啦。”
陈菲菲反倒了行李箱,抬头看她一眼。
只见云竹撩起衣服下摆,露出了一大片瓷白。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喝多了无意,掀得很多,连上面都露出半边。
有没有腹肌,陈菲菲根本没看,甚至连马甲线都没留意有没有。
因为有更抓人眼球的存在。
饱满柔净,白得晃眼。
分明是冷感的白。
却看得人脸热心燥。
陈菲菲蓦地垂了脑袋,僵在原地没动作。
云竹低眼看她,“你现在是没有了么?”
“什么?”
“腹肌。”
“不知道,可能没有了吧。”陈菲菲声音和神色不自觉地沉下去,拿了床罩出来,慢吞吞地起了身。
“那也应该还有马甲线?”云竹歪头,“把衣服撩起来也给我看看。”
“……”
陈菲菲没说话,拎着床罩过去。
从云竹身边经过时,云竹捞住她手腕,扣紧了,将她拽停,一手掀起她的衣摆。
指腹尚未碰触上去。
装在塑料袋里的床罩掉落在地板上。
“啪——”的一声。
陈菲菲一把攥住她双手,扣压在沙发靠背上,屈起的一条腿,抬到沙发上,亘在她腿间。
似有若无地抵着。
“你够了啊,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再这样忘记我是弯的,没分寸地乱撩你试试?”
云竹挑着脸,勾唇笑道:“试试会怎么样?”
“我可以真不要自制力的。”
陈菲菲烦透了她仗着自己是个直女就为所欲为的模样,膝盖带着威胁的意味,往前顶了顶。
云竹的呼吸一下就乱了,眼里有微微的错愕。
眸光错开,落进云竹散开的防晒服里,陈菲菲看见里面V领的小吊带和起伏莹白,滚了下喉咙,移开眼,松了手,准备退开了。
后脖颈忽地被勾住,施加在上面的力道让她低了头。
距离骤然拉近。
云竹的呼吸起伏在她耳畔,夹着笑音:“你好可爱啊。”
挑衅一般,“小猫~”
有病。
她都这样了!
这人不仅不觉得下头还上头了。
真的很想……
陈菲菲磨着后槽牙深而长地呼吸,忍了某种冲动,起了身,哂笑说:“我可爱,你可烦!”
云竹还躺窝在沙发里,也不知是要报复她说她烦,还是想再体验一次被她强按的感觉。
又或者,她这副清瘦的身体里,99%都是反骨。
完全无视陈菲菲的威胁警告,她悠悠地叫:“小猫~小猫~小~~猫~~”
小猫被叫烦了,狠狠瞪过去一眼。
“好凶哦,那,小草~”
“ …… ”
小草无语。
“小草猫?”
“?”
什么玩意儿?小草猫很嫌弃,又瞪她一眼,并回以了更深的沉默。
“小草包~”
“。”
小草包真想把她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