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佳人乱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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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寒气几乎浸人骨髓，黑黢黢的树影瑟瑟发抖。
她披散着凌乱的长发，单薄的白衫遮住了脚，柔滑的丝缎贴近皮肤冰得叫人直颤。她用双手不停地摩擦着僵冷的双臂，加快脚步朝膳房走去。不敢在黑夜里停留太久，总觉得夜里有的是妖魔鬼怪，空气的湿冷好像普邦那关押着哀鸣的地牢。小六子点燃了一只烛灯，闪烁着的微光，照亮了她特地为殿下准备的琉璃羹。
这琉璃羹啊，是用豆仁、莲子、糯米熬制而成的，百合要晚些放，最后撒上一层晶莹若红水晶般石榴果肉。
做这羹可苦了小六子了，光是剥石榴就费了老半天工夫，末了，指甲缝里还渗入了苦涩的汁液。
只是，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羹，也凉了……殿下还没回来。就算他回来了，也不一定喜欢我做的羹啊……也是，堂堂皇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难道还稀罕这玩意不成？还是……
她不再胡思乱想，毅然倒掉了羹。
一转身却忽然撞上了个人，小六子吓得尖叫起来，下意识连连后退。那人弹了个响指，指尖的火苗照亮了他的脸，“是我”，是殿下的声音，“抱歉吓到你了”。他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孩子那样，轻拍着小六子的背安慰她。
“殿下怎么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小六子有些恼火，一脸严肃地盯着他，“大半夜的，回来这么晚，还不敲门……”她还欲继续发泄几句，好在理性及时制止了她，硬生生把嘴边的话咽到了肚子里。
叶聆第一次见她真的动了气，半天没说出话来。气氛正尴尬时，他无意间瞥见了那被倒掉的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便没点破。又忽然拿起藏在身后的一包糕点，“给！你喜欢的，就当是补偿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她的大脑猛然间一片空白，思绪变得愚钝，接下糕点的动作也有些僵硬，她开始后悔刚才用那般态度对他，更没想到殿下外出竟还惦记着她。
空气一定是突然变得稀薄了，心脏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
嫩白的脸上泛起了一层红晕，那兴许是今天吃多了撑的。
喘息越来越急促，手心早已出了汗。
她抬头看向叶聆，但，他使她视线模糊。一个不小心，那包糕点落在了地上。闻响，她瞬间清醒了，慌忙去捡。能感受到蹲下的瞬间血液直往脑袋里冲，她觉得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丢死人了，不敢再直视他，落荒而逃。
夜，吹着温热的风。一时间，百态万千皆褪散，眼前是昏黑的，耳畔是混杂的。能够隐约感受到，某种温情正轻柔地包裹着她，她不愿承认，竭力想要遏制住那胡乱撞击她胸口的情感。
“镇定！镇定！”小六子狠锤自己的大腿，长吁一口气，“普邦，普邦，只有普邦……呼，心无杂念，心无杂念，只有君王，只有君王……”
端木婉一身黑衣，见状上前问道：“小姐，怎么了？”
“没”，她偏过脑袋，庆幸现下夜色昏暗，“我乏了，退下吧！”
小六子一人在桌边呆坐了许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胡乱地扯过书册，“对！看书！”
“下一步，下一步……”她反复念叨着。
一大早就有尚书府的小厮来报，说是泠小姐欲于巳时登府拜访。只可惜，殿下一大早便上朝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府邸小厮只好回绝了她去。
彻夜未眠，她思索了许多，终是理智占了上风。
“婉儿”“你知道，国之本在何？”
“嗯……”她思索了一会儿，“君主！”
小六子摇了摇头，“错！”“国之本在民。”她细细地看着南方地图，而后圈出了山中容城。
“国之支柱……”她边念叨着边转动手中的毛笔。
“文武农贾？”婉儿问道。
“不错！此文乃贤者尚书泠氏，武乃勇者将军李氏，而农贾皆南方田地。”她在官员名单上圈出了泠尚书及李将军名讳。
“依小姐的计划，再便是君王了吧！”
“唔，殿下的兄长，叶权。”沉寂了好一会，阿皗猛笑了两声，“科举……闻恩……呵呵！”她又圈出了礼部侍郎名讳，“侍郎该换人了。”
“婉儿你看，”她展开圈划过的几张纸，“人命在我的手中。”
她躺在一只长浴桶里，水面上浮着玫瑰花瓣。一个小侍女仍往桶里撒着花瓣，事毕，便掀开层层帷帘退下了。不一会，又来了个端着果子美酒的男子，他锁严了门，绕过一扇扇流萤轻纱屏风，在她身边放下酒果。
浸月抬起右脚架在浴桶上，白皙的皮肤上沾着几片鲜红的玫瑰花瓣，四周萦绕着朦胧的雾气。他看着她若隐若现的窈窕身段，凑上前，轻轻吻了她仍留有玫瑰花香的右脚，“主人！”他红着脸轻唤了声。
她放下脚，去向他那处，沾着水的双手托起少年俊丽的面颊，“小莫莫，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么。在这里，不许叫主人，更不许叫阁主。”她身上温热的气息令他头晕目眩。
“为我斟些酒吧。”她背过身吩咐道。
“阿木！”少年把手中的酒杯递给她。
她抬起玉臂，微仰着头，些许酒水顺着纤纤柔颈滑下。温雾缭绕，美人濯浴，眼前人令他心头一颤。这一次，他更大胆了些，环住浸月的双肩，侧头亲吻她带着酒香的柔颈。
浸月扭转过身子，反搂住少年的脖子笑道：“小莫莫真讨厌……人家今日可是有正事的，少动歪脑筋啊！”
“主人，有客求见！”侍女在门外喊道。
她示意少年退下，只随意披上件绯红长衫，湿漉漉的脚踩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台阶上，俯身倚在附着金丝绒毯的长椅上。
“进来吧。”
“浸月姐，”一个十一二岁的男童走了进来。
“快来！”他乖巧地蹲在浸月身边，任她轻抚着自己的头，“小家伙，告诉姐姐，你们家老大又去哪儿了？”
小家伙思索了一会儿，道，“老大最近一直念叨说，’找到恩公了’，我猜，应该是去找那恩公了罢。”
她停下手来，微垂着头“恩公？”回忆了片刻道，“是那姑娘啊！他找了两百年的……”
小家伙细细观察着浸月的神色，悄声问了句，“浸月姐，你不开心？”
她抬头看向他，轻拍了两下他的小脑袋，苦笑着，“怎会呢？心心念念了两百年的人，当然要去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佳人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