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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98章 ...

  •   王玉儒在联系史飏教授的这件事情上再一次地体会到了什么是想起来太难,做起来实则很简单。

      发完邮件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回复,史飏和他简单地视频会议了一下,导师这边就完全确定下来了,然后没过两天就又收到了学校的面试消息,他准备了一段时日之后,就没什么悬念地顺利通过了面试。
      终于确定下来的那一天,陆槐川极力主张出去吃个饭庆祝一下,王玉儒也有意感谢,就请客邀了几个在这件事里帮过他的人吃了顿大餐。

      正吃着饭,王玉儒看到了翟悉打来的电话。
      他今天下午跟翟悉发了录取通知邮件的截图,翟悉在忙一直没有回他,这会儿打电话肯定是已经看到了。
      王玉儒看着身边几个同学欢乐的状态,还是有点不太能把自己放在主角的位置上,还请假似地跟大家说他要离场打个电话,从饭店里走出来,他把手机放在耳边:“我被剑桥录取了。”

      “啊!”翟悉尖叫,“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我有多爽!太激动了,简直是热血沸腾!我没想能这么快,我靠啊,你看你真的做到了!”
      王玉儒听他梦到哪句说哪句的劲头,在饭店门口的停车区笑得鬼鬼祟祟:“我现在还有点恍惚,不太相信居然真要去留学了。”
      “还不相信吗?来,我给你念念咒加深一下,”翟悉吱吱哇哇地说,“你今天收到了录取邮件了,你要去留学了,你被剑桥大学录取了,你要去跟着你很崇拜的老师读博了……”
      “好了好了,”王玉儒听着这种像是颁奖的口吻,愈发地不好意思起来,“我相信了。”

      “这么好的事儿不赶紧出去吃顿好的,庆祝庆祝?”翟悉问。
      “在吃了,”王玉儒笑了笑,“槐川跟你想的一样,帮我聚了几个同门过来,一块吃顿饭。”
      “别跟我提他,”翟悉突然愤恨,“我很讨厌他。”
      “啊,”王玉儒略微感到诧异,想这俩人之间也不过就是几面之缘,怎么翟悉就这么大的恨意,但还是尊重道,“好,不说他。”
      “所以你现在在聚餐?”翟悉问。
      王玉儒嗯了声。
      “那就好好庆祝吧!现在你要做的就只是负责开心啦,”翟悉又笑起来,“对哎这么厉害的去向,你也发个朋友圈,感觉好多人都还不知道。”

      “发朋友圈?”王玉儒下意识心里打鼓,“就不发了吧。”
      “为什么,”翟悉说,“该炫耀就得炫耀啊。”
      “不是,”王玉儒想了想,“我好像在害怕说早了,有的人看我不顺眼,再出岔子什么的。”
      “哦——这样啊,确实有这种小人,”翟悉也在思索着,“那高低也是个开心的事儿,你不发录取通知,发个别的嘞,你们今天晚上不是去聚餐了吗?可以发发吃饭的照片啊什么的。”

      王玉儒还是慢吞吞地拒绝道:“这个就不用发了吧,就只是吃饭的照片。”
      “吃饭的照片多好呀,记录生活,”翟悉说,“你看我不就是经常发朋友圈吗,也没有什么意义,就是开心的事情就发了。”

      王玉儒沉默了几秒,修正说:“也不是很经常了,你上一条朋友圈还是去支教。”

      “我吗,”翟悉断断续续道,“我可能是,那之后太忙了,就没心情发了。”
      王玉儒说:“嗯。”
      “这个就看心情发嘛,”翟悉似乎又开始改口径,“哎呀,发不发都行,你就看你自己心情了。”
      王玉儒忍着笑:“好。”

      打完电话王玉儒就接着回去吃饭了,饭还是一样的饭,人还是那几个人,但他的认同感明显比刚才强了许多。
      他也拍了几张照片,就存在相册里了,没想过要发。
      不过在回到学校之后,他习惯性地打开朋友圈刷着,在猛然间看到翟悉的更新时,再无所谓的心也难免动摇了那么一下。

      翟悉发了一张串串香的照片,配文是:【高兴,整点儿吃!】

      王玉儒看着这条朋友圈,忽然就有感到了鼻酸。

      他最近变得有些敏感易泪,不知道是不是积极治疗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开学后他又去了三次心理咨询,还去医院开了一些特效药在吃,解离的次数确实减少了,失眠症状也稍微轻了几分,而且虽然平时他还是没能感受到任何情绪,但他会偶尔在遇到生活中某个很细小的画面时,突然间莫名其妙地想要流泪。

      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他还是很顽强地把想哭的冲动压制住了,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今天的人生喜事上。
      这么振奋的结局,他却只想回家,躺在绿色的房间里睡上一觉。
      学校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了,王玉儒就乘地铁回了家,胡润妮见他回来都稀奇得用上“回光返照”这个词了,不过王玉儒想想,这倒也很贴切,他去治疗不就正是想要这样的一个效果吗。

      回到卧室躺下,他没有即刻就睡,开着灯,静看满墙的花花草草。
      翟悉的审美不落俗套,这些海报,没有一张是丑的。
      他一时半会睡不着,就逐个逐个地观赏海报。
      目光没有目的性地扫视着,却在路过向日葵时戛然停住了。

      就是一张很普通的向日葵花海报,没什么特别,和所有人印象里面向日葵的样子并无出入。
      但就是这样一张平平无奇的图,这样一个平静无事的夜晚,他却突然间地心潮涌动起来,并且这种汹涌的感觉被他很迅速地察觉到了。
      他知道自己的情绪太容易丢,或许是为了想要留住此刻的心境,或许是为了纪念自己的心态终于稍稍变得年轻,他拿起手机,拍下了那只向日葵。

      然后用这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不知道配什么文,他就用四个字来描述了一下向日葵的状态:【向阳生长】

      十分钟后。
      翟悉在评论区发了个小太阳。

      王玉儒不知道的是,看着简单一颗表情的对面,是捧着手机快要笑烂嘴了的翟悉。
      照片里的向日葵是不是寓指王玉儒自己呢?翟悉这样猜测,他觉得这个猜测合情合理。
      因为王玉儒在逐渐地变好了。
      王玉儒这些“向阳生长”的迹象,让翟悉心里动了一点痒,他想直接回家去见王玉儒,他好想他。
      想看到王玉儒,碰到王玉儒,闻到王玉儒,想能不能就这样回到从前,反正这些天他们之间的聊天已经很顺畅了,没有沾情染爱,却也已经是很亲密的程度。

      想归想,翟悉还是很能看清现实的。

      王玉儒正在恢复的关键期,他不可以打乱节奏,就让王玉儒稳稳当当解决掉心理问题,再风风光光去英国读博。
      不过——
      在这个大方向不变的基础下,稍微满足他一丢丢的奢望,应该不算过分吧?
      真的就一丢丢,他太想王玉儒了。
      翟悉向天做完请示,就立刻在微信里找上王玉儒,说有几件衣服忘带了,还有两顶帽子,需要他哥帮个忙。
      王玉儒很痛快地答应了,回复他:我给你送去。

      王玉儒所说的送,不是邮寄,是人背着包,拎着两袋零食出现在他宿舍楼下。
      翟悉早就知道他哥会这么做,却还是一副大为震撼的表情,配合着笑晕了的动作:“太麻烦你了,就这么几件衣服,直接寄过来就好了啊。”
      “没事,”王玉儒说,“邮寄太慢了。”
      翟悉感觉王玉儒找的理由很扯淡,但现在谁还在乎用什么理由了,他见到活的王玉儒了,请起立为他鼓掌好吗。

      “你来一趟,”翟悉接手王玉儒带来的东西,“不着急走吧?”
      “嗯,不急,最近没什么事。”王玉儒说。
      “那玩两天呗,”翟悉说,“你前一阵准备面试那么累,也该放松放松。”
      王玉儒答应下来。

      但这两天翟悉还有课,如果他要上课,王玉儒就也不出门了,在辅导班小卧室里休息。
      翟悉还是住宿舍,所以除掉上课和睡觉的时间,留给他和王玉儒出去玩的并不多,王玉儒决定要回去了,翟悉才感觉他跟刚来似的,时间都去哪了,怎么还没热乎够就又要分开了。

      临别前一晚,翟悉问王玉儒:“你还有什么很想做的事情吗?”
      “这几天都做过了。”王玉儒笑着回答他。
      “那都是我带你瞎逛,”翟悉说,“那不算。”
      “算的。”王玉儒把要带回去的东西收拾进背包里。

      翟悉靠在墙上看了会,两人一时无话,空气里有点微弱的伤感,翟悉意识到自己该走了,但却又迟迟没有移动。

      “哥,”他开始找话题,“我看网上说,可以多尝试一些新事物,你有没有……一直想做但一直还没去做的事情,最后一天了,我可以陪你做。”
      王玉儒摇摇头:“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翟悉说,“肯定有的,你一直想做的。”
      王玉儒沉声想了会儿,最后说:“想给你做一顿年夜饭。”

      翟悉心里暖暖的,但是却也酸酸的,这个回答让他一时间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谁在满足谁,谁在成全谁了,吸了吸鼻子,他尽量客观地说:“时间地点这些条件不太行啊,你再想想,或者做饭做不了,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东西没?你好好想想,就是自己真正的,内心想要的……”
      这次王玉儒有在认真想了,他思考了接近两分钟,最终说:“想吃一种蜂蜜面包。”

      “什么样的?”翟悉问。
      “底下一层脆糖,表面淋着很多蜂蜜,”王玉儒说,“我小时候吃的。”
      “好说,”翟悉招招手,“走,咱俩去买。”

      翟悉开始还是想借着去买面包的理由,和王玉儒再多待些时间,但连续逛了五家蛋糕店都没有卖的,他才意识到这个一直想做但没做的原因不是没有时间精力去买,而是……这种面包似乎已经在这个城市绝种了。

      “蛋糕店里是买不着了。”翟悉在路边惆怅地扒着地图导航。
      “算了,挺折腾的,”王玉儒说,“回去吧,不买了。”
      “别,我们再去这几个面包店看看,”翟悉在屏幕上指给王玉儒看,“这几个店看着都开了好多年了,说不定就还有卖的。”
      王玉儒稍加犹豫的瞬间,翟悉就已经采取了下一步措施:“我一家一家打电话问,就不信了还能没有卖的。”

      电话都快打到十公里外了,还是没找到哪有卖的。
      翟悉拗起来王玉儒根本拉不动,嘴里说着不买了回去,翻着手机就又找到一家老牌蛋糕店,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打过去询问,听到的终于从“不卖”变成了“我们这儿有”。

      “能买到了!”翟悉拉着王玉儒往地铁站里跑。
      王玉儒似乎有点疲惫,但脸上也还是带着笑意,跟翟悉坐了四十分钟的地铁来到一个很冷清的街道,在奇形怪状的商店里,找到了这个惨淡经营的糕点店。

      翟悉进店以后,看到柜子上还剩着很多面包,巡视一圈,他很快就找了王玉儒点名道姓的蜂蜜脆皮小面包。
      “这就是吧,”翟悉看着半个拳头大点的面包,嘀咕说,“感觉一口一个啊。”
      “比以前的小一点。”王玉儒说。
      “那多买点儿,”翟悉扬声问道,“老板,这个蜂蜜小面包怎么卖?”
      躺椅上的老板掀了掀眼皮:“十五块钱一个。”

      “多少?”翟悉被这个价吓一跳。

      “十五一个。”老板接着刷视频,对他们爱答不理。
      “这对吗这,太贵了吧,”翟悉转头问王玉儒,“你小时候买多少钱?”
      “忘记了,”王玉儒拿了个塑料袋,“就买两个尝尝就行。”
      “两个都尝不着什么味儿,”翟悉又多往塑料袋里放了几个蜂蜜小面包,“老板,你看都这么晚了,也不好卖了,我们就都买了,你给便宜点……”

      翟悉话还没说完,那老板就嘁的一声:“我们这儿的老手艺就这个价,买不起就别买。”

      “操。”翟悉最受不了这种轻慢,满肚子火刚要发作,突然想到王玉儒那么想吃,万一撕破脸这黑心商又不卖了,王玉儒的期待就会全部落空。
      ……算了,窝囊气受点就受点吧,至少先保证有面包吃。
      但是这气又确实是太憋屈了些,一百二买了那么一小袋面包,翟悉拎在手里都觉得磕碜,但他不想王玉儒有任何的不开心,所以回去路上一直在忽略售价,只强调买到了想要的东西的获得感。

      结果说着说着把他自己都说馋了:“诶蜂蜜小面包到底什么味道让你念念不忘。”
      “尝尝?”王玉儒问。
      “不不,你先吃。”翟悉摆手。
      王玉儒笑了笑:“那就等会儿回去的吧。”

      回到辅导班,王玉儒去洗了洗手,回来打开包装袋,拿了一块脆底小面包出来。
      翟悉看到王玉儒先是略有疑惑地捏了捏面包,不太确定地咬了一口,一口没咬下来,还是用了点劲撕下来的,然后才嚼了两下,就忽然凑上前闻了闻手中的面包,紧接着眉头一皱,把手里的面包放下,嘴里的也吐掉了。

      翟悉险些气死,他问:“变味儿了?”
      王玉儒又闻了闻其他几个,嗯了声,坐着不动弹了。

      “我靠我这就投诉!”一想到王玉儒第一次这样问他索要吃的,他们费了那么多功夫,还忍气吞声掏冤枉钱买来的面包,就这么把王玉儒辜负了,翟悉脑子立马要炸,“哥,你别碰了,赶紧漱口……操,就不该信那个无良商家!”
      “没事,扔掉吧。”王玉儒说。
      “等下,我拍几张照片,”翟悉咬牙切齿,语速极快,“还老手艺?我呸!他家老手艺是祖传的坑蒙拐骗吧?黑心肝烂肚肠,为这么个破玩意儿还让你白高兴一场,不行,我得找他要个说法。”

      王玉儒没说话,但是不用想也知道他有多难过。
      翟悉跟那头的黑心老板电话里吵了十分钟,各种评理,最后把花出去的钱以两倍的价格给追了回来,老板还说要做份新鲜的明天外卖送达,但翟悉怕被暗中下毒陷害,只收了钱没要面包。
      他办完这些,发现王玉儒还在发愣,就走过去说:“哥,不吃他家的了,这人不行,就怕往里面再放什么脏东西。”

      王玉儒看着他说:“可我想吃蜂蜜面包了。”

      “今天没买到……”翟悉有点自责,“我明天上午再找找,一定帮你买到,你明天的车票定了吗,要不晚一会儿走,我——”
      “我想吃蜂蜜面包。”王玉儒呐呐地说。

      王玉儒重复完这一遍,突然无端地流下了两串眼泪。

      翟悉彻底愣住了。
      其他人在买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哭,他只会觉得不至于此,并对此无比厌弃。
      但王玉儒哭却能勾起他的痛感,让他在震惊之余,涌起滔天的悔意与不忍。

      “哥,怪我怪我,”翟悉浑身都在颤抖,“都是我,我非得挑事儿,让你想吃了,答应你要买了,最后又没买到,我……我明天给你买一百个蜂蜜脆底小面包,买不着我就去蛋糕店自己做,我肯定让你吃上。”
      王玉儒哭起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微微弯着腰,眼泪安静地往下淌。
      翟悉也来不及找纸给他擦眼泪了,颤巍巍地伸手过去,用自己的袖口沾掉他脸上的水,继续哆哆嗦嗦地说:“你不要难过了,都是我不好……”

      那双下垂的眼睛抬起来。
      翟悉被王玉儒这么一看,心里又鼓起来一阵疼,他用手指细细地擦过王玉儒的眼角,语无伦次地说:“你难得想要吃什么,我还给你搞砸了,开始是我多嘴,后来也是我非要拉着你折腾,让你有了期待又让你失望……”
      王玉儒一动未动。
      “你别吓我,哥,听得见我说话吗,你别这样,你打我骂我都行,你这样我心都要碎了,”见王玉儒依旧沉默流泪,翟悉彻底慌了,半跪在王玉儒面前,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对不起王玉儒,你说句话好不好,你又忘了吗,刚才我们是出去买面包了,但没买到……不要再为它伤心了,你还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其他的,你想要什么,我都补偿给你……”

      王玉儒看着他,淡淡的一张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但却在翟悉叽里咕噜说着道歉时候,突然伸出了手,扶上了他的侧脸。

      “……”翟悉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成了石像。
      然后他就看见,王玉儒慢慢地靠近了,最后闭上眼睛,倾身吻在了他这尊石像的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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