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夜雨情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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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岩的办公室里，灯光柔和。程淮坐在电脑前，手指微微发抖地插入那个从钢琴暗格里找到的U盘。林渝站在他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肩上，无声地给予支持。周岩则靠在窗边，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表情难以捉摸。
U盘里只有一个音频文件，命名为"For_My_Son"。程淮深吸一口气，双击打开。
起初是几秒的空白，然后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带着些许虚弱却充满爱意：
「小淮，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你已经找到了爸爸的小秘密...」
程淮的呼吸瞬间停滞。这是父亲的声音——他几乎已经忘记的声音。五年了，自从那场车祸带走父亲后，他只能通过照片和模糊的记忆来拼凑父亲的样子。而现在，这个声音如此真实，仿佛父亲就站在身边。
「...医生说我时间不多了，但我不想在病床上录这个。所以今天我偷偷溜回家，坐在你的小钢琴前...」
背景里确实有细微的钢琴声，像是有人在轻轻试音。
「我不知道从哪说起...也许从最重要的开始：小淮，爸爸爱你，比你能想象的还要多。我最大的遗憾是不能看着你长大，不能听你弹奏更多美妙的曲子...」
程淮的眼泪无声滑落。林渝的手在他肩上收紧，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你妈妈会是个严格的老师，她总是追求完美。但记住，音乐不是关于完美，而是关于感受。如果你弹琴时感到快乐，那就是最好的音乐...」
录音里传来一声轻咳，然后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我留给你一些东西。首先是这架钢琴——我请人特别定制，琴箱里的那句话是我最想告诉你的。然后是银行的一个小账户，足够你成年后选择自己想走的路...」
程淮和周岩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周岩似乎也不知道这个账户的存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请求周岩叔叔照顾你。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和你妈妈有些...过节，但他答应我会在关键时刻帮助你...」
周岩别过脸去，窗外的霓虹灯映出他眼中的泪光。
录音里，父亲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小淮，生活会有很多十字路口。有时候大人会告诉你该走哪条路，但最终，选择权在你手中。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只要是真心想要的，爸爸都会为你骄傲...」
背景里的钢琴声突然清晰起来，父亲开始弹奏一首简单却温暖的曲子。程淮立刻认出来——这是他六岁时，父亲为他写的生日歌，名叫《小星星变奏曲》。
「记得吗？这是你学会的第一首曲子...」父亲的声音带着笑意，「那天你兴奋地弹了二十遍，直到你妈妈威胁要把钢琴送人...」
程淮捂住嘴，肩膀颤抖。他记得那一天——父亲把他举过头顶，夸他是个小天才，而母亲站在一旁，脸上是难得的笑容。
录音接近尾声，父亲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我的时间到了。小淮，勇敢地长大，快乐地弹琴。最重要的是，做你自己。永远爱你的爸爸。」
最后一个音符渐渐消失，随后是长久的静默。办公室里只有程淮压抑的啜泣声。林渝紧紧抱住他，感受着怀中男孩的颤抖。
周岩清了清嗓子，声音沙哑："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
程淮抬起头，泪眼朦胧："他早就知道...知道妈妈会..."
"他了解她。"周岩走到程淮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就像了解他自己一样。他希望你做好准备。"
程淮擦干眼泪，转向电脑屏幕。U盘里还有一个文件夹，标记为"备用"。打开后，里面是一系列法律文件和银行凭证——父亲确实为他设立了一个信托基金，十八岁后可以自由支配。
"足够你上大学或者...追求音乐梦想。"周岩浏览着文件，"你父亲考虑得很周全。"
林渝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此刻突然开口："所以...现在怎么办？"
程淮看着两个选择摆在面前——母亲期望的青年钢琴大赛，注重技巧和传统的评判标准；或是"新声音"比赛，鼓励原创和个人风格。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通向不同的人生。
"我不知道..."程淮诚实地说，"如果我选'新声音'，妈妈会..."
"会愤怒，会失望，但最终..."周岩停顿了一下，"她必须接受你已经不是她可以完全控制的孩子了。"
程淮想起录音里父亲的话——"选择权在你手中"。他转向林渝："你觉得呢？"
林渝直视他的眼睛："我只在乎你开不开心。"
程淮的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在所有人都对他有所期待时，只有林渝关心他真实的感受。
周岩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李文茵。"
他接起电话，简短地应答几句后挂断："程太太发现了冰箱上的海报。她...反应很激烈。"
程淮的肩膀绷紧："她在找我？"
"全校找遍了。现在她正和李文茵在一起。"周岩的表情复杂，"她们...有些往事要清算。"
程淮难以想象母亲和冷静自持的李文茵教授"清算往事"的场景。但此刻，他有更重要的问题："那个'新声音'比赛...什么时候截止报名？"
周岩的眼睛亮了起来："后天。但如果你决定参加，我可以帮你联系组委会。评委主席是我老朋友。"
程淮低头看着父亲的信和U盘，心中渐渐有了答案。他抬头看向林渝，寻求最后的确认。林渝只是轻轻点头，眼中满是信任。
"我想参加'新声音'。"程淮说，声音比想象中坚定，"弹我自己的曲子。"
周岩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才是程立的儿子。"
"但我需要时间准备..."程淮皱眉，"比赛是什么时候？"
"下周六。"周岩说，"比你母亲的比赛早一周。"
程淮迅速计算着时间。七天，要创作一首全新的曲子并练习到完美状态。几乎不可能的任务。但当他看向父亲的照片，那个对他微笑的男人仿佛在说：试试看。
"我需要一架钢琴。"程淮说。
"音乐学院的琴房24小时开放。"周岩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7号琴房，最好的施坦威，未来一周都归你。"
程淮接过钥匙，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决定已经做出，剩下的就是全力以赴。
"谢谢你，周老师...为了所有事。"
周岩摆摆手："别谢我。要谢就谢你父亲的前瞻性。"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我建议你们去琴房安顿下来。我去看看李文茵和你母亲那边的情况。"
林渝和程淮离开办公室，穿过昏暗的走廊前往琴房。夜晚的校园安静得出奇，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铺着大理石的长廊上。
7号琴房位于走廊尽头，门上贴着"设备维护"的纸条。程淮打开门，里面果然是一架保养良好的三角钢琴，旁边还有一张简易床和一个小冰箱——显然是周岩提前准备好的。
"他考虑得真周到。"林渝环顾四周，评价道。
程淮径直走向钢琴，轻轻抚过琴键。这架琴的音色温暖而饱满，与家里那架施坦威很像，但少了那种压抑感。
"我该从哪里开始..."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徘徊，弹奏着零散的音符。
林渝坐在琴凳另一端："弹你心里想的。"
程淮闭上眼睛，让手指自由移动。起初是一些不连贯的音符，然后渐渐形成旋律——忧伤的开头，如同他这些年的压抑；接着是中段的挣扎与反抗；最后...他还不确定，但希望是某种解放与和解。
"很美。"林渝轻声说，当程淮弹完一段落，"像在讲述故事。"
程淮睁开眼，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雏形...我需要整理出结构。"
"你会做到的。"林渝的信任简单而坚定。
程淮继续创作，时而弹奏，时而在乐谱上记录。林渝安静地陪伴，偶尔递水或建议休息。时间在专注中流逝，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突然，程淮的手机震动——是周岩发来的短信：
「情况复杂。你母亲看到海报后情绪崩溃，向李文茵透露了一些...家庭秘密。她现在坚持要见你，但李文茵建议给她一晚冷静。明天再做决定。你们安全吗？」
程淮回复：
「安全。在琴房创作。明天见。」
他放下手机，转向林渝："妈妈知道我想参加另一个比赛了。"
林渝观察着程淮的表情："你后悔了吗？"
"不。"程淮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坚定，"只是...担心她。"
这个回答让林渝微微惊讶。经历了这么多，程淮仍然关心那个给他带来无数痛苦的母亲。
程淮似乎看出了林渝的想法，轻声解释："录音里...爸爸说她曾经不一样。我想找回那个妈妈。"
林渝握住程淮的手："也许这次比赛...会是个开始。"
程淮点点头，继续创作。深夜，当曲子初具规模时，他累得趴在钢琴上睡着了。林渝轻轻将他移到小床上，自己则坐在琴凳上守夜，聆听着程淮均匀的呼吸声。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程淮醒了。他发现身上盖着毯子，而林渝蜷缩在琴凳上睡着了，头靠着钢琴。这一幕让程淮心头一热——有人为他守夜，有人把他放在第一位，这种感觉如此珍贵。
他轻手轻脚地走向钢琴，忍不住俯身亲吻林渝的额头。林渝立刻醒了，条件反射地抓住程淮的手腕，看清是谁后才放松下来。
"几点了？"林渝的声音带着睡意。
"六点半。"程淮微笑，"你睡得像块石头。"
林渝坐直身体，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你的曲子...怎么样了？"
程淮的眼睛亮了起来："差不多完成了！我梦到了结尾部分，现在只差写下来。"
他兴奋地坐到钢琴前，开始弹奏。这首曲子开头忧伤压抑，中段充满挣扎与冲突，而结尾...出乎意料地轻盈自由，像一只终于冲破牢笼的鸟。
"这就是...我的故事。"弹完后程淮轻声说，"至少到目前为止。"
林渝难得地露出微笑："你该给它起个名字。"
程淮思考片刻："《释放》...不，太直白了。《雨夜》？像我们相遇那天..."
"《雨夜钢琴声》。"林渝建议，"更长，但更美。"
程淮笑了："完美。"
他们简单洗漱后，周岩敲门进来，手里拿着早餐袋。"进展如何？"他问，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曲子写好了！"程淮兴奋地说，"叫《夜雨情音》。"
周岩挑眉："让我听听。"
程淮坐到钢琴前，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奏。这一次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投入，他将自己的全部情感倾注到音符中——对父亲的思念，对母亲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情，遇见林渝后的改变...所有一切都融入这首曲子。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后，周岩沉默了片刻，然后轻声说："你父亲会为你骄傲的。"
程淮的眼眶湿润了："真的吗？"
"毫无疑问。"周岩肯定地说，"这才是真正的音乐——有灵魂的声音。"
林渝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一眼，表情变得严肃："李文茵教授。你母亲整夜未眠，现在正前往学校。她...知道程淮在这里。"
程淮的脸色刷地变白："她怎么..."
"监控。"周岩叹气，"音乐学院到处都是摄像头。"
"我该怎么做？"程淮看向两人，寻求建议。
周岩的回答出乎意料："你想怎么做？这是你的选择，程淮。永远记住这一点。"
程淮低头看着琴键，思考了片刻，然后抬头时眼神已经变得坚定："我想弹给她听。这首曲子...我想让她明白我的感受。"
"即使她可能不理解？"林渝问。
"尤其是那样。"程淮轻声说，"爸爸说选择权在我手中。我选择了。"
周岩看了看手表："她大概二十分钟后到。要排练一下吗？"
程淮摇头："我想保留...最初的情感。太熟练反而会失去那种真实感。"
林渝走到窗边，望向校园入口："那我们就在这里等她？"
"不。"程淮突然说，"在礼堂。那里有最好的音响效果...如果这是她最后一次听我弹琴，我想让她听到最好的版本。"
周岩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勇气可嘉。我去安排。"
十分钟后，三人站在音乐学院的中央礼堂。这是一个能容纳五百人的专业音乐厅，此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夜雨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