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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明天见 ...

  •   这句话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此情此景下,可能是一番情趣性质的暗示,但是贺杉这个榆木脑袋吧,肯定是有什么事要说。

      果不其然,贺杉捂着眼睛转过来,透过手指缝确认他这次规规矩矩穿好了衣服,才放下手,却还是不敢正眼看季知砚。

      “啧,”季知砚困得很,迫切地想要睡觉,有点不耐烦,“说话。”
      贺杉站起来,原本背着的手翻过来,手心上静静躺着一份提拉米苏。

      他终于知道一出浴室就闻到的香味是来自哪里。

      “怎么想起来买蛋糕给我?”季知砚虽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很自然地被这份提拉米苏吸引了注意,那点困意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肚子也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好几声。

      季知砚这才想起来,今天其实一天都没怎么吃饭。
      白天忙着摄影,这边连基建都没搞全,更别提什么饭店,招呼完他俩后这张经理就再没有主动漏过面,从早到晚,他几乎什么也没吃。
      还是下午四五点贺杉特意从车上带下了些面包和压缩饼干,他吃了几口垫垫肚子。

      “我怕你饿啊,”贺杉把提拉米苏放在桌子上,“你真的不会照顾自己,连肚子饿了都不知道,一看就是忙起来就不管吃饭的类型。”

      现在已经将近十二点,蛋糕店按理来说都应该关门才对,不知道贺杉跑了几家才买到的提拉米苏——
      还是他最爱的原味。

      季知砚是个甜品脑袋,小时挑食不喜欢吃饭,季父就拿提拉米苏诱惑他,把蛋糕放在餐桌旁边,说好好把饭吃完就奖励给他吃。
      于是季知砚很努力地塞完了一整碗饭,收获了爸妈的倾情夸赞。
      可惜由于吃得太饱,那天季知砚再也吃不完那份蛋糕,只能忍痛割爱,让给同样是甜品脑袋的妈妈。

      想到这里,季知砚伸手挖了一勺蛋糕吃掉,很愉悦地笑着对贺杉说:“很好吃,谢谢你。”

      这份提拉米苏口感很糯,最顶上洒的可可粉也很好吃,季知砚胃口大开,吃的开心,竟然任性地忘记了给他买蛋糕的人还一口没吃——

      或者说,其实不是忘了,只是习惯了。

      当年贺杉开车带季知砚来古镇,就住在贺杉舅舅家,是间很有藏族风味的中型旅店,没有连锁,店面全由贺杉舅舅一家人看管。

      贺杉给季知砚挑了最好的一间房,坐北朝南,落地窗敞亮,阳台上放着秋千,正对着下面的小花园。
      季知砚最喜欢坐在秋千上慢慢晃,看着小花园的游客来来去去。

      他这一趟旅程单纯是为了拍照,以及放慢被备战高考拉快的时间观念,不急着参观各处景点,一口气在这个节奏慢悠悠的古镇上待了十几天。

      贺杉的舅舅是纯正的康巴汉子,舅妈也是纯正的藏族姑娘,季知砚来的第一晚,夫妻两人兴高采烈,做了一大桌藏人待客的吃食给他。

      季知砚记得很清楚,低矮的长桌摆满了冒着香气的食物,木碗里的糌粑色泽微微泛黄,质地细腻,贺杉一家人熟练地向碗里倒入飘着油花的酥油茶。
      两者结合的瞬间,季知砚闻到一股独特的香气。
      很香,但轮到季知砚吃时,却怎么也吃不惯这样特别的口味。

      舅舅跟他几里哇啦说了一大通话,可惜用的藏语,他一句也听不懂。
      “阿羊说很喜欢你,让你多吃一点。”贺杉藏语回了舅舅,向季知砚翻译道。

      “阿羊”在藏语中就是舅舅的意思。
      舅舅望着季知砚笑,脸上因劳作而积累的褶皱堆在一起,显得慈祥,冲季知砚说了句他能懂的:“扎西德勒。”
      是吉祥如意的意思,季知砚在来香格里拉之前就知道,藏人经常把扎西德勒挂在嘴边,祝福身边的所有人。
      季知砚回敬:“扎西德勒。”

      舅妈舅舅一直在用藏语跟季知砚说话,再由贺杉翻译过来,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季知砚展开。

      “阿羊说你一看就是没吃过苦头的学生,看起来像个瓷娃娃,问你是不是还在念初中。”
      季知砚连忙摆手:“今年九月底上大学了。”
      “阿哩说你是一个人来的,让我多照顾照顾你。”
      季知砚笑着点头:“谢谢阿姨。”
      “阿哩说你看起来太瘦了,让我多喂你吃点东西,争取在你待在香格里拉的这段时间把你养胖一点。”

      季知砚脸红了,这话说的。
      他和贺杉也才认识不到一天,藏民实在太热情了。

      实在不好意思辜负两位长辈的美意,季知砚只能逼迫自己吃这些吃不惯的食物。
      为难的不行。

      要知道,季知砚在家里都是保姆阿姨做饭,他不吃胡罗卜不吃青椒不吃洋葱不吃冬瓜不吃BLABLA......
      不吃香菜,但喜欢香菜调味过的菜,所以吃的时候要把香菜一根根挑出来。

      挑食的很,就算是喜欢的菜,口味重了或淡了,季知砚都能尝出来,不喜欢就撂在一边不吃,可把保姆阿姨为难坏了。
      保姆阿姨几次想辞职撂挑子不干,但季知砚吃惯了保姆阿姨做的菜,怎么也不习惯别人做的,于是季母为了留住人,只好不停往上调薪资,保姆阿姨这才愿意待在他家里。

      现在倒好,在别人家,季知砚不好任性,更不忍心让两位长辈失望。
      贺杉当时也才二十二岁,还是个大男孩的模样,坏的很,见季知砚吃的辛苦,却还是任由舅妈不停往他碗里加菜,也不加劝阻,还笑着跟他讲。
      “阿羊阿哩做饭很辛苦的,他们都很珍惜食物,千万不能浪费喔,要全部吃干净才行。”

      季知砚真以为自己要把这些通通吃掉,心里急得不行,偏生面上还要笑得礼貌,给两位长辈留好印象。

      后来餐桌上四个人,三个都吃完了,只剩季知砚一个,碗里还剩许多,舅舅和舅妈就坐在座位上跟季知砚聊天。
      贺杉悄悄跟他说:“这是藏民的待客礼仪,主人家会全程陪伴客人用餐,客人不离开,他们也不能走。”

      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他不吃完这些,两位长辈就不能走么。
      季知砚气不过,在桌子底下踹了贺杉一脚,贺杉才罢休,用藏语跟亲人说了什么,他们才勉强离开餐厅,去做自己的事情。

      “贺杉,好胀啊,我真的吃不下了,”季知砚梗着脖子,几乎要落泪。
      贺杉对季知砚笑笑,笑得很愉悦:“我可是有在看着你,明明也没吃多少,就说吃不下了,怪不得这么瘦。”
      但嘴上这么说,贺杉还是没逼他,那些没吃完的食物最后全部进了贺杉的肚子。

      那天晚上贺杉敲了季知砚的门来送吃的,季知砚扫了一眼,是明椿的零食。
      “很多汉人都吃不惯藏民的食物,这个给你,晚上饿了垫肚子,”贺杉跟他抱歉,“中午就是看你太瘦了,想着让你多吃一点,以后吃不惯就跟我说,我让阿哩不做你的份了。”

      季知砚其实今天一点没生气,因为贺杉实在笑得太好看,而他恰好是颜狗。
      再说,他能看出来,这一家人对他都抱着莫大的善意。

      但贺杉这么一说,季知砚顿觉委屈,仰起脸撇着嘴问贺杉:“那我以后吃什么?”
      贺杉把零食抛给他,伸了个懒腰冲他摆手:“卖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总不会少了你的。”

      季知砚嘴上埋怨着贺杉讨厌,心里却不由自主开始期待。
      明天贺杉会为他准备什么呢?

      他的前18岁都被困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里,就算去旅游也是换个牢笼,但贺杉不一样。
      贺杉身上的气质很野,是山间长大的孩子特有的气质,像是可以展翅高飞的雄鹰,自由自在没有拘束,一辈子都在辽阔的原野上飞。

      贺杉天生就适合香格里拉这样的地方,他无法想象,这样透着狂野气质的糙汉能待在厨房,做出什么像样的菜来。

      事实上季知砚想错了。

      第二天贺杉敲了季知砚的门,端进来一盘香喷喷的烧排骨。
      烧排骨嘛,最常见的家常菜之一,但越是基础的菜式,季知砚对口味的要求就越高。
      于是季知砚满是怀疑地尝了尝——
      而后眼睛一亮,拿起筷子就往嘴里塞。

      贺杉笑,支着胳膊在一边看他吃,自己却不动筷。
      季知砚这才注意到,只有一个碗。
      于是季知砚夹了一筷子菜,想喂给贺杉,贺杉却摆手拒绝:“我不吃猪肉。”

      季知砚这才想起来,据说藏人是不吃猪肉的。
      不过,既然不吃猪肉,为什么又能把排骨烧的这么好吃呢?
      还有,贺杉跟舅舅舅妈的关系很好,但是贺杉从没提起过自己的父母。
      他问了,但是贺杉拐了个弯把话题岔开了,他当时忙着吃饭,也没有细问。
      至今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从那以后,贺杉每天都会亲自下厨为季知砚做中午饭,做完后就看着季知砚吃。
      都是新鲜菜,季知砚胃口大开,那三个月还真胖了五六斤。
      只可惜回家以后又吃不到贺杉做的菜了,一个月就又瘦了回去。

      无论是饭菜还是蛋糕,季知砚早就习惯贺杉无微不至的照顾,永远以他为第一位的绝对偏爱。

      季知砚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
      季知砚人生的前二十年习惯被照顾,习惯被捧在手心里,二十岁失去上帝的照拂后举步维艰,连最基本的生活常识都没有,不会洗衣服不会坐地铁,甚至拖个地都费劲儿,尽心尽力用蘸水的拖把舞了一通,最后满地狼藉。

      但无论如何,再难的路,季知砚也还是都走过来了。
      而且,他也不再需要别人事无巨细的照顾。

      季知砚笑了笑,从中间挖了一块最大的蛋糕,喂给贺杉:“你也没吃饭吧?”
      贺杉人往后缩了缩,伸手接过勺子,小心翼翼把不接触勺子的部分吃掉,而后用纸巾擦掉自己嘴唇碰过的位置,重新把勺子递给季知砚:“是没吃饭,但是我吃了车上的面包垫肚子。”

      在古镇待了十几天后,贺杉开车带着季知砚逛其他景点。
      贺杉在各个景区都有熟人,却也不是次次都能借到厨房给他炒菜,于是车上常备面包,防止季知砚因吃不惯当地食物而饿着自己。

      没想到四年过去了,贺杉换了车,换了工作,换了城市,也忘了他,但这个习惯还是没变。

      贺杉安静地看着季知砚猫儿似的把提拉米苏一点点吃完,又自然而然地收拾好垃圾,拎起来准备离开。

      贺杉站起来时,季知砚也跟着站了起来,叫住了对方的名字:"贺杉——"

      贺杉回头,身影高大,背部□□而有力量,略微挑眉:“怎么了?”
      是疑惑的表情,但配在这张线条锋利的脸上,无端让他觉得像是很坏的挑衅。
      那双眼睛还是很干净,从未变过,但是看他的眼神好复杂,季知砚看不懂,只觉得里面夹杂了一点难过。

      好难过。
      明明吃了甜甜的提拉米苏,还有人愿意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这样照顾他。
      不都是好事吗?
      但是为什么,他心里却空落落的,好像心脏被人摘下一小块,又轻轻碎掉那般疼痛呢?

      兜里白天摘的银杏叶,存在感突然变得很强,季知砚伸手轻轻捏了捏,低下头硬生生憋住即将落下的眼泪。

      片刻后,季知砚还是笑着抬头,对不明所以的贺杉说:“晚安。”
      “晚安。”贺杉很温柔。

      在贺杉即将踏出门口时,季知砚又叫住了贺杉,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和,说:“等一下。”

      于是贺杉回头,就看见这样一幕:

      季知砚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身形修长纤细,酒店走廊暖黄的灯光柔柔照在他身上,显得杏眼又黑又亮,眼尾微微红润,但眉眼弯弯,双手捧着一朵明艳的黄玫瑰,冲他笑。

      贺杉呼吸一滞,心跳慢了半分。

      季知砚不由分说把玫瑰交到贺杉手里,跟他说:“明天见。”

      门被季知砚关上,只留下贺杉和这朵娇艳动人的花,贺杉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就在季知砚房间门口对着走廊的光仔细端详。

      玫瑰很轻——因为压根不是真花,贺杉用指腹轻轻摩挲,发现这是朵由银杏叶叠成的玫瑰。

      很漂亮的花,但不及季知砚万分之一。
      季知砚将这花递给他时,他的目光就没从季知砚身上移开过。

      贺杉在季知砚房间门口站了很久,默默也回一句:“明天见。”

      心里想着——
      不止明天。
      天天都想和你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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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v前随榜更,v后日更。 感谢小天使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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