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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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李晓薇敏锐地捕捉到了问题，“舟江余！感觉不对！诸葛随意是‘随缘’，不是‘没电’！要那种看透世事、漫不经心又暗藏玄机的感觉！再来一遍！”
舟江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看透世事？
他现在只想看透夜纹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他再次看向那个方向。
夜纹依旧维持着那个完美的“树桩”姿态，纹丝不动，仿佛刚才舟江余的卡壳和他毫无关系。
排练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中艰难推进。
舟江余的台词总是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被压抑的烦躁，好几次需要李晓薇叫停纠正。
每当他的目光扫过角落，看到夜纹那副全情投入、一丝不苟扮演“树桩”的样子，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难受。
他甚至开始怀疑，夜纹是不是在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表达某种无声的抗议？
或者……他真的觉得这很有趣？
无论哪一种，都让舟江余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中场休息时，李晓薇召集核心成员围在拼凑的“会议桌”旁讨论细节。
舟江余下意识地寻找夜纹的身影，发现他依旧站在那个角落，只是微微放松了站姿，正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缓慢地、一根一根地屈伸着手指，像是在活动有些僵硬的关节。
舟江余的视线凝固在他那只手上。
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微微隆起。
此刻，那手背上靠近指关节的地方，赫然有一小片刺目的红痕，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用力摩擦过留下的。
舟江余的心猛地一跳。
是墙……
昨天那一下下点地的膝盖，还有今天对着墙壁调整姿势……这家伙，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树桩去“打磨”了吧？
为了站得更稳？更像个树桩？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冲了上来，混杂着震惊、荒谬，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心疼？
这情绪来得如此汹涌，瞬间冲垮了他一直维持的“随缘”表象。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身后的塑料凳，发出“哐当”一声脆响，把围在桌边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舟江余？”李晓薇疑惑地看着他。
舟江余却像没听见。
他直直地朝着角落里的夜纹走去，脚步快得带风。他一把抓住夜纹那只带着红痕的手腕，力道不小，皮肤相触的瞬间，他能感觉到夜纹手臂肌肉瞬间的紧绷。
“你疯了吗？”舟江余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被点燃的怒意，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把自己搞成这样？就为了演个破树桩？”他举起夜纹的手，将那刺眼的红痕展示在他眼前，目光紧紧锁住夜纹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波动，一丝解释。
活动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惊愕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白松涧张大了嘴，李晓薇一脸茫然，林栖也放下了平板，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
夜纹被舟江余抓着的手腕没有挣脱。
他微微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红痕，又抬眼看向舟江余。
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舟江余因愤怒而显得有些陌生的脸。
然而，夜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了一道极浅的折痕，像是在困惑，又像是在确认眼前这个情绪激烈的人，是否真的是那个总是一脸懒散、万事随缘的舟江余。
他沉默着。
空气凝固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舟江余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下夜纹手腕传来的脉搏跳动，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与他自己此刻擂鼓般的心跳形成鲜明的对比。
几秒钟后，夜纹才微微动了动嘴唇，声音低沉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这样，更像。”
“像什么？可以啊！身体真好呐！疼痛都感觉不到……！呵……”舟江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追问，抓着他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收得更紧。
夜纹的目光没有躲闪，依旧直视着他，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树桩。”
轰——
舟江余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浇熄了那点莫名的怒火，只剩下彻骨的无力。
他猛地甩开夜纹的手腕，仿佛被烫到一般，连退了两步。
他看着夜纹，看着他那张没有任何玩笑意味的、写满认真的脸，看着他那双平静得如同死水的眼睛。
舟江余突然很想笑，放声大笑，笑这世界怎么会有如此不可理喻的笨蛋。
可他扯了扯嘴角，最终只发出一个干涩的、短促的气音。
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抓起自己扔在椅子上的书包，低着头，像逃离瘟疫现场一样，脚步凌乱地冲出了活动室。
门再次被摔上，留下满室的错愕和寂静。
角落里，夜纹缓缓收回被甩开的手。
他低头，看着手背上那片被舟江余抓握过、此刻显得更加鲜明的红痕，指尖无意识地在那片皮肤上轻轻蹭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投向紧闭的门板，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类似困惑的涟漪，快得如同错觉。
周末的排练挪到了学校的小礼堂。
这里比旧活动室宽敞许多，有了真正的舞台和幕布，灯光设备虽然老旧，但聊胜于无。气氛却比前两天更加紧绷。
舟江余和夜纹之间，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冰墙。
舟江余彻底贯彻了“眼不见为净”的方针，除了必要的台词交流，目光绝不往夜纹所在的方向偏移一度。
他把自己“诸葛随意”的佛系人设发挥到了极致，台词说得更加懒洋洋，甚至带着点消极怠工的味道。
而夜纹，依旧是他那个完美的“树桩”。
李晓薇根据舞台调度，最终把他的位置确定在舞台靠后、偏右侧的一个固定点。
他沉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一站就是大半个小时，纹丝不动，目光放空，仿佛真的融入了背景板。
只是偶尔在长时间保持姿势后，活动手腕脚踝时，动作会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舟江余即使刻意不去看，眼角余光也总能捕捉到那细微的动作，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又迅速被他强行忽略。
“好了，休息十分钟！”李晓薇擦了擦额头的汗，声音带着疲惫，“道具组的同学跟我去后面库房清点一下下周需要用的东西！其他人活动活动！”
白松涧如蒙大赦，立刻瘫倒在舞台地板上：“我的老腰啊……班长大人，我申请演一棵躺平的树！” 林栖则默默走到舞台角落，拿出平板继续他的竞赛题。
舟江余松了口气，立刻就想溜到礼堂后排找个清静角落。
刚走下舞台侧面的台阶，身后就传来李晓薇的喊声：“舟江余！你也来一下库房！帮忙搬点东西！”
舟江余脚步一顿，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他实在不想再靠近那个移动的“树桩”。
但班长的命令不容置疑，他只能闷闷地“哦”了一声，转身慢吞吞地跟上。
道具库房位于礼堂后台深处，是一间独立的小房间，堆满了历年演出留下的各种杂物，灰尘味混合着陈年布料的霉味，有些呛人。
光线很暗，只有门口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提供着昏黄的光源，里面更是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楚。
李晓薇带着白松涧和另外两个同学率先走了进去，开始翻找需要的纸箱和泡沫板。舟江余磨蹭到最后，刚要迈步进去，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他下意识回头，心脏猛地一跳……
夜纹竟然也跟来了……！
夜纹似乎也没料到舟江余会堵在门口，脚步顿了一下。
两人在狭窄的门框处打了个照面，距离近得舟江余甚至能看清夜纹睫毛垂下的阴影。
空气瞬间凝固了。
舟江余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旁边猛地一让，动作幅度大得有些狼狈，后背“咚”一声撞在了粗糙的门框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也没看夜纹，侧着身子，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飞快地挤进了库房。库房里堆满了杂物，过道狭窄。
舟江余只想离门口那个身影越远越好，低着头，凭着昏暗的光线，下意识地往更深处、更暗的角落走去。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轻响，门口那盏唯一的灯泡，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啊！怎么回事？”
“停电了？”
“谁踩我脚了！”
库房里瞬间响起几声惊叫，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霉味和灰尘的气息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浓重。
舟江余僵在原地。
突如其来的黑暗剥夺了视觉，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他能听到旁边同学摸索的窸窣声，李晓薇焦急的声音：“大家别慌！站在原地别动！可能是跳闸了！” 还有……身后，很近的地方，传来另一个人的呼吸声，沉稳而清晰。
是夜纹。
他也跟进来了，而且就在自己身后……！
这个认知让舟江余头皮发麻。
他下意识地就想往旁边挪开，黑暗中完全无法判断方向，脚下一绊，不知是踩到了散落的道具还是自己的鞋带，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啊！” 他短促地惊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没有预想中撞上冰冷杂物的疼痛。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