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不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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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窗外的霓虹一盏接一盏熄灭，只剩下零星几扇窗户还亮着暖黄的光，像是沉睡城市最后清醒的眼睛。
公寓里，只余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田昌手中游戏机发出的、被刻意调低的电子音效，混杂着他偶尔因为战况激烈而发出的极轻的吸气或懊恼的咂嘴声。
舟江余做完最后一道错题整理，合上笔记，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客厅。
田昌还维持着盘腿坐在地铺上的姿势，微微弓着背，屏幕的光映亮他专注的侧脸。他似乎遇到了一个难关，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条线，手指在按键上飞快移动，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那神情，竟比他上课听讲时要认真百倍。
“这hitbox绝对有问题……”田昌忽然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爽，“哪个脑残策划设计的？比‘临’的领域边界还bug！”
舟江余听不懂那些术语，但“临”这个名字还是让他心头微微一紧。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状似无意地踱步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还没打完？”他端着水杯，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田昌屏幕里那个正在激烈战斗的小人。
“马上马上，就剩最后一点血皮了……”田昌头也不抬，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游戏里，“啧，这boss的狂暴机制也太赖了……哦！抓住了！”
只见屏幕上的游戏角色一个精妙的闪避，躲开了boss的致命一击，随即一套流畅的连招打出，屏幕上爆出炫目的特效和巨大的“胜利”字样。
“搞定！”田昌得意地欢呼一声，把游戏机往旁边一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骨骼发出噼啪的轻响。
他抬起头，看到舟江余正看着他，立刻扬起一个灿烂又带着点痞气的笑容，“怎么样主子？我厉害吧？这种难度的小boss，分分钟拿下~”
舟江余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评分“SSS”的通关画面，没接他的话茬，反而问：“你好像……很懂这些？bug、机制、hitbox什么的。”
他想起考场上的“睡梦答题”，厨房的“爆炸早餐”，还有此刻游戏里的专业术语。
这个“神界助理”懂的似乎有点过于庞杂了。
田昌拿起地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灌了一大口，漫不经心地说：“唔，还行吧。我们那边……嗯，工作需要，经常要跟各种规则、漏洞、数据流打交道。看多了，自然就懂一点。游戏嘛，本质上也是一堆规则和代码，大同小异啦。”
“工作需要？”舟江余捕捉到这个词，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走过去，在沙发边缘坐下，面对着坐在地铺上的田昌，“神界……助理，具体都做些什么？”他试图想象一个充满“bug”和“数据流”的神界，感觉无比违和。
田昌盘腿坐直了些，来了兴致，开始掰着手指头数：“那可多了去了！比如巡查各个小世界的运行稳定性，监测异常数据波动——就像你之前被‘临’抓走那种，就属于重大异常事件，因为你是主神使最为重要的管理员，e……还得写报告，分析原因，提出解决方案……哦对了，偶尔还要客串一下客服，处理一下某些世界的祈愿投诉，比如哪个信徒祈祷不灵啦，哪个地方天气异常啦……烦得很。”
他说着，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仿佛在抱怨一份007的苦逼工作。
舟江余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高级版的IT运维加行政管理加客服？和他想象中的神界完全不同。
“那……修复bug呢？”舟江余想起他之前说的，“你不是说负责修bug的管理员退休了吗？”
“是啊！”田昌一拍大腿，像是找到了知音，“老大爷撂挑子不干了，留下一堆烂摊子！有些是小bug，无伤大雅，比如某个世界苹果掉下来不是往地上掉而是往天上飞；有些就比较麻烦，比如世界线偶尔的小幅度错乱，或者像‘临’这种权限高的管理员滥用职权搞私活……”
他叹了口气，摊手：“所以你看，我得多盯着点。万一哪个bug爆了，或者‘临’又想不开来找你麻烦，我得第一时间顶上啊。不然真出了大事，背锅写检查的还是我这种底层小助理。”他说得可怜巴巴，但眼睛里却闪着一种乐在其中的光。
舟江余沉默了一下。
他忽然有点理解田昌那种时而脱线、时而认真、大部分时候都显得玩世不恭的状态了。每天面对的都是这些光怪陆离、不可控的“bug”和“异常”，或许只能用这种态度来保持 sanity？
“那你……原来的样子，也是做这些吗？”舟江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他对那个“最开始的模样”始终抱有好奇。
田昌愣了一下，随即摸了摸自己的脸，嘿嘿一笑：“怎么？主子你对我的真容感兴趣？”他故意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是不是觉得我现在这张脸帅得惊天地泣鬼神，开始好奇本体是不是更帅了？”
舟江余面无表情地往后挪了挪：“……我只是单纯无法想象比现在更欠揍的样子而已。”
“切~口是心非。”田昌撇撇嘴，重新坐好，晃着身子，“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啦。就是……更普通一点，更符合‘工作状态’一点。没现在这么……嗯……活泼？”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毕竟要见其他世界的管理者或者处理正经事务的时候，总不能顶着一张看起来就像会炸厨房的脸去吧？那多影响信任度。”
他说的轻松，但舟江余却隐约感觉到，那“最开始的模样”或许承载着更多他所不了解的责任、压力甚至……束缚。
而现在这个能随意捏脸、插科打诨的“田昌”，或许是他难得的一种……放松和宣泄？
这个念头让舟江余心里泛起一丝极其微妙的情绪，像是……一点点同情，混杂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理解。
“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田昌忽然伸手，胡乱揉了一把舟江余的头发，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无数次，“好像我多可怜似的。赶紧睡觉去！明天还要上学呢！我这助理当的，真是操碎了心，又当保镖又当保姆还得兼职心理辅导……”
舟江余拍开他的爪子，瞪了他一眼，但没再说什么，起身回了卧室。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沉。
或许是因为考试结束的放松，或许是因为……知道客厅里有那么一个虽然极不靠谱，但却真实地、以一种奇特方式守护着他的存在。
第二天是周五，月考成绩出来了。
课代表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时，空气瞬间变得紧张又期待。
舟江余对自己的成绩大致有数，并不太担心。
他更“期待”的是田昌的成绩，他很好奇那种“睡梦答题法”到底能考出什么鬼斧神工的分数。
试卷一张张发下来。
不出所料，舟江余和夜纹依然稳居年级第一第二的宝座，分数咬得很紧。
白松涧和林栖也可以，并列第四名。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田昌身上。
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拿起田昌那份试卷，表情十分复杂，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界未解之谜。
“田昌同学……”老师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你的答题过程……非常……独特。”
底下一片窃窃私语。大家都想起了考场上的奇观。
“选择题全对。”老师念出第一项，下面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呼。
闭眼涂卡全对？！
“填空题……也全对。”
惊呼声更大了。
“解答题……”老师看着卷面上那工整流畅、步骤清晰甚至还有几种不同解法的答案，表情更加困惑了，“答案全部正确，过程……完美。甚至比标准答案更简洁优美。”
全班鸦雀无声。
连舟江余都震惊地看向旁边又开始打哈欠的田昌。
“但是！”数学老师话锋一转，指着卷面一角，“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最后一道大题的空隙处，画了一只……正在吃煎蛋的……卡通小猪吗？旁边还标注‘火候太难掌控’？”
“噗——”白松涧第一个没忍住笑喷出来。
接着，整个教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笑声。
田昌被笑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向自己的试卷，然后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那个啊？做题做累了，随手画两笔放松一下大脑嘛。老师，这不扣分吧？”
数学老师：“……” 他执教二十年，从未遇到过如此奇葩的学生！
最终，田昌以除了语文作文因为“懒得写那么多字”被扣了点卷面分之外，所有科目与满分差距不到5分，空降年级第三，这原本是林栖的位置。
下课铃一响，田昌瞬间被崇拜的人群包围。白松涧激动地摇着他的肩膀：“昌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哥！教教我！那睡梦答题法到底怎么练的？！”
林栖也小声说：“厉害…但下次我一定是第三。” 连其他班的学霸都闻讯跑来，想一睹这位“考神”的风采。
田昌被围在中间，得意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开始满嘴跑火车地胡诌什么“冥想答题术”、“潜意识开发秘诀”。
舟江余看着被人群簇拥、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田昌，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接近满分但终究与自己的预期差2分的成绩，心情复杂。
夜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人群中心，轻声说：“他很厉害。”
舟江余点点头，叹了口气：“嗯……” 还好他不是第一二名。
“但他好像，”夜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只对你……特别不一样。”
舟江余的心猛地一缩，倏然转头看向夜纹。
夜纹却没有看他，目光依然落在田昌身上，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疏淡，看不出情绪。
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舟江余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特别……不一样？是指这种离谱的“保护”？还是指那些偶尔流露出的、超乎寻常的了解和……亲近？
放学铃声再次解救了舟江余。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收拾好东西，第一次没有等夜纹和白松涧他们，抓起书包就往外走。
田昌立刻拨开人群，像条泥鳅一样钻出来，快步跟上：“哎主子！等等我啊！跑那么快干嘛？”
两人前一后走出校门，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喂，”田昌追上他，与他并肩走着，歪头看他，“怎么了？考了年级第一不高兴？”
舟江余懒得理他的垃圾话，闷头往前走。
田昌却不依不饶，凑近他，眨眨眼：“是不是夜纹弟弟跟你说什么了？我看他刚才跟你嘀嘀咕咕的。”
舟江余脚步一顿，猛地停下，转头看着田昌。
夕阳的光线在他眼中跳跃，映出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
“田昌，”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你老实告诉我，你对我……”
他紧紧盯着田昌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夜纹说，你对我……不一样。这种‘不一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喧闹的放学人群从他们身边流过，欢声笑语如同潮水。
而在潮水中央，两人之间，空气仿佛凝固了。
田昌脸上那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缓缓地、一点点地收敛了起来。
“你跟他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