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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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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接他们的人是杨叔跟前的一个摄影师,宫伯怀之前见过他的面,路上寒暄了几句,刘曲把他们送到了入住的酒店。
“你们先换身衣服休息一下,待会一起吃个饭,”刘曲说。
跟刘曲加了微信之后,刘曲拉他和魏幸进了一个不到十人的工作群。
“这是你们的房卡,”刘曲给了宫伯怀两张卡。
“好,谢谢。”
上了电梯,魏幸拿着自己的卡,旁边立着行李箱,“我自己住一间屋啊?”
“你还想跟谁住一间屋啊?”宫伯怀说。
魏幸笑了笑,不确定的说,“跟刚送我们过来的那个人?”
“你乐意跟他住一个屋?你怎么没想着跟我住一个屋?”宫伯怀说。
“没敢想,"魏幸说,“你肯定是要一个人住一间屋的。”
出了电梯,关于“一间屋”的对话也到此为止。
魏幸把行李箱放到宫伯怀的房间,转头就要走,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一个人要住的房间。
“魏幸,”宫伯怀叫住他说,“谢谢你帮我拿箱子。”
“您客气,”魏幸抓抓头发,“我要长你那双手,我连饭都不想自己动手吃,别说重物,轻物都不拿。”
长这么大头回住酒店,房间里面还只住他一人,魏幸止不住的开心,绕着房间转了两圈,看看电视,看看浴室,跑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又扑到了床上撒欢,正跟条在泥浆中打滚的泥鳅一样满床蠕动的时候,门被敲了两声。
魏幸腾的从床上弹起,跑了出去,正好看到宫伯怀背身走进房间,“魏幸,过来换身衣服,”宫伯怀说,“穿着那身你不热吗?”
“热,”魏幸在房间折腾的那两下子,身上汗已经往出冒了。
“魏幸,”宫伯怀把行李箱打开,从里边取了两件夏季穿的衣服,进了浴室,关门之前说,“帮我把里边的衣服整理出来,左边是我的,右边是你的,我的挂在衣架上,你的带过去。”
“我的?”魏幸还没来的及看箱子里边左右码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就先被这句话震住了。
“嗯,”宫伯怀说,“你都拿过去,尺码都是按你尺寸买的,我觉着应该跟你挺搭的。”
水从花洒里出来之后,宫伯怀就没再听见魏幸说话了,即便说了,他也听不见。
从浴室出来后,就看到魏幸低着头坐在床边上,腿自然的垂着,他的衣服全都整齐的挂在了衣架上,而右边码放整齐的衣服还原原本本的放在箱子里没有动。
“怎么了?”宫伯怀问。
魏幸抠着指甲盖,半天才出声,声音低低的,“老师,你这是做什么啊,你当初不让我拿行李,我是想着拍视频时会有他们发的衣服,就跟我上班要穿工作服一样,所以我也就没带,你当时也没跟我说,你会帮我买这么多衣服啊。”
“拍视频时确实会给你发他们要求穿的衣服,”宫伯怀说,“但拍摄结束之后就要穿你自己的衣服啊。”
“我有钱,我可以自己买,”魏幸头始终低着。
宫伯怀皱了皱眉,说心理一点想法都没有那是假的,魏幸的拒绝让他很没面子,他就不乐意追着给别人东西,别人又一副爱搭不理不愿意要的样子,“你看都不看一眼就拒绝,是都不喜欢吗?”
“不是,”魏幸赶紧摇头说,“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可怜我才给我东西,对我好……”
魏幸的声音慢慢的带上了哭腔,闷闷的,听上去很低,“一开始,你愿意帮我,我知道,是因为我倒在了你家门口,后来你给我那么贵的衣服鞋子,我一直都舍不得穿,我很感激你,真的,”魏幸抬起头看向他,睫毛带了些水汽,他继续说,“感激的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你,你跟我之间差太多了,什么都差,我怎么还都还不上你的好,我拿什么还啊,你什么都不缺,你又不该着我什么,凭什么这么帮我啊,我不能因为你是个好人就死乞白赖的赖着你,花你的,用你的,你越对我好,我越觉得,我不该拿你的东西。”
“魏幸,”宫伯怀有些着急了,心下一软,觉得自己疏忽做了错事,他在象牙塔待惯了,从小做事都是由着性子,除了学钢琴,哪一样不是他乐意就做,不乐意就不做,做事情看东西全凭喜欢二字,老爸老妈不常在身边,对他的生活却也是尽着量的满足,他哪里顾得了魏幸的那点敏感小自尊。但说完全没顾及也是冤枉他了,他选那些衣服的时候确实站在魏幸角度思考了,这件他喜欢不喜欢啊,万一不喜欢又不告诉他,憋闷着委屈自己,这样他也不会舒服。
魏幸小狗一样欢欢喜喜粘着他,他也开始有点享受了,忍不住想看到魏幸穿上他买的新衣服甩着大尾巴围着他转,谁承想,适得其反了。
“魏幸,”宫伯怀慢慢走进魏幸,坐到了他的旁边说,“我一开始帮你,跟我是个好人有关系……但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魏幸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但忍住了,估计是想对他这个“好人”结论发表一些意见。
宫伯怀继续往下说,“上次我们在家里吃饭,来了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男生,你还记得不?”
“宫伯忱?”魏幸说。
“对,我亲弟弟,没想到你一下就记住了,”宫伯怀说,"他年龄跟你差不多,但比你调皮多了,比较叛逆,经常在外边闯祸,跟我爸有时也对着干,我看到你的时候说实话有些心惊,因为我当时想着你可能也是因为叛逆离家出走迷路了才到我那儿去的,带你回家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万一宫伯忱哪天负气也来个离家出走,或者跟朋友闹别扭,在外面遇点什么事,也有个人跟我帮你一样帮他一下就好了,我这么说你明白吗?我其实也是个很自私的人,给你买衣服,也是因为我想看你穿上它们,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毕竟你是我带过来的人,我就想啊,大家伙看到你的时候会说,哎,这不是宫老师看中的魏幸么,怎么这么帅啊,宫老师眼光真不错啊,所以你看,我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我好。"
魏幸别开头小声的说,“你眼光才不好,太差了。”
宫伯怀笑了一下,看着魏幸扬起的嘴角又不好意思的笑容,他还觉得挺有成就感,这种感觉很新鲜,甚至有种让他倒回去两岁的感觉,有些窃喜,他指了指衣柜上挂好的一排衣服说,“你觉得那一排衣服怎么样。”
“都好看,”魏幸点点头。
“这就对了,说明我眼光还是很好的。”
魏幸出声笑了笑,“那是人家衣服好看,你眼光还是差。”
“行行行,”宫伯怀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收拾收拾该下去吃东西了,不能让杨叔他们久等,他说,“差就差了吧,你快去洗个澡,我帮你选一身衣服,看看我眼光到底有多差好不好?”
魏幸又呆坐了一会,站起来走到了宫伯怀跟前立住,“老师。”
“嗯?”宫伯怀抬头看着他。
“我……我能抱你一下么?”魏幸低着头说。
宫伯怀愣了一下,张开双臂,“抱吧。”
魏幸慢吞吞的挪过去,轻轻环在他的肩膀上,他也伸手环住了魏幸的腰。
魏幸的腰很细,一只胳膊就能将整个腰圈在里边。
宫伯怀两腿分开了些,把魏幸往怀里带了带,鼻头抵在魏幸肚皮上吸了一口气说,“魏幸,你闻着都酸了。”
魏幸呵呵笑了两声,却没放开他,笑声从薄薄的胸膛里震出来,充满了热烈的少年感,从魏幸的角度看,看不到宫伯怀的脸,只能看到宫伯怀的额头抵在他的肚皮上,魏幸说,“酸你也忍一忍,有两句话我是一定要说的。”
“嗯,什么话?”宫伯怀问。
“你对我好,我就也想对你好,这一点,你也不能挡着我,你之前怕我因为感激你而有压力,我……”魏幸顿了顿说,“我不是有压力,我就是不知道能以什么方式对你好。”
“嗯,还有呢?”宫伯怀仰着头看着他说。
“还有,”魏幸说,“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
“好,那你就永远永远的记着我,”宫伯怀说。
魏幸其实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但他觉得再说下去,脸皮该扛不住了,以后有机会,再说也来得及,就算宫伯怀不给他机会,他也要自己找机会给宫伯怀做鱼,做豆泡汤……
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魏幸穿着一身宫伯怀选出来的衣服,整个人脱胎换骨,清新脱俗,加上他好看的五官,气质一下子突出来了,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看着自信了不少,跟着宫伯怀走进饭店的时候,迎来不少欣赏的眼光。
两人并行,别有一番风景。
“哎呀,这位就是魏幸吧,”杨叔脸上带笑,“伯怀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这真人比照片上看着还要精神,小伙子眼睛好看,给人一种……刚哭过的感觉?大家觉得有没有?”
大家跟着点了点头。
魏幸脸唰一下就红了,这场面对他来说,可太高级了,一下子就接触到这么几位跟宫伯怀一个层级的人,导演拍电影的,摄影师搞摄影的,还有几个待会即将要认识的,而这些人现在都盯着他刚哭过的眼睛看,试图从中找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来。
不管他们要找的是哪种感觉,这双眼睛八成很快就给不了他们想要的感觉了。
因为他很快就要从“哭的感觉”中走出来了。
“我是刘曲,还没忘吧。”
“没忘。”
“我是赵纤,你的造型设计师。”
“哦,你好。”
瞧,又一个高级,这不就来了。
“我是李影,负责搞灯光的。”
哦,灯光也得专门有一个人搞。
还是高级。
魏幸一一跟饭桌一圈的人打了招呼。
宫伯怀拉开椅子笑着坐下了,顺带把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也拉开,让魏幸坐到了旁边。
“是干什么工作的啊?”杨叔问他。
魏幸转头看了宫伯怀一眼,他看这一眼,主要是想从宫伯怀那里确认,之前是没跟杨叔交代他的个人信息么?
他现在该实话实说么?
说的好听点,他就是在饭店当学徒的,说的难听点,他就是洗菜道泔水的。
人杨导听了什么感想啊,他看过宫伯怀发给他的视频,里边演员哪个不是专业的,粉面朱唇,脸上的汗毛都是戏,肯定没有哪个是在饭店打工的。
他要说了实话,杨导一个不开心,不要他拍了,他走没关系,可他不是让宫伯怀难做了么?
可要撒谎的话,他难道要在宫伯怀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撒谎么?
“我在饭店里当学徒,”魏幸给自己找了个听的过去又算不上撒谎的说法。
旁边几个人意料之外的都没有露出那种“哇,你原来是学做饭的”的猎奇表情。
魏幸感觉自己藏在桌子下面握着的手松了松。
“就是学着当厨师么?”杨叔问。
“是,”魏幸点点头。
“厨师好啊,”杨叔笑了笑,“民以食为天,我一向都非常钦佩饭做的好的人,不过从你的外貌来看,可实在看不出来是个厨师啊。”
魏幸瞧着杨叔笑着露出来的一排算不上整齐的牙齿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笑,“是看不出来,毕竟还不是个厨师。”
杨叔拿着筷子在空气中点了点,“你这小子,嘴巴也有两下子,在哪家饭店干呢?我们回去了过去给你捧个场。”
一直没说话的宫伯怀此时才出声,说了饭店的名字。
杨叔听了之后“嘶”了一声,“你们老板是不是姓苏啊?”
这回考到魏幸的未知领域了,杨导不问,他都没意识到,他连他们老板姓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入职与薪资的一切事项,都是张经理经手的,老板的面到现在为止,他都没见过几次。
但杨导现在要是问他张经理脸上几颗麻子,几颗中年了却仍然在长的青春痘,什么时候长上来的,什么时候下去的,他保证都能答的上来。
左鼻翼四个,右鼻翼偏多,七个,耳朵下边还有一个豆大的长毛的黑痣。
不过杨导问的老板。
“是姓苏,苏信,”宫伯怀说。
“苏启崇家最小的儿子,”杨导说,“就是他,长的也是一表人才,之前有个朋友推荐我去认识一下,一直也没找到机会,说实话,我就喜欢素人里边长得好看又有气质的年轻人,比刻意包装过的更有活气。”
后边杨导开始跟宫伯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说的都是魏幸插不上话的,他也没打算插话。
知道当时是宫伯怀通过老板直接帮他请的假,但现在从宫伯怀口里就这样听到老板的全名全姓,还是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进入宫伯怀的生活圈子之前,魏幸自认自己也不是个容易自卑的人,虽然他的条件也就摆在那里了,但他接触到的人也大多都是跟他条件差不多的,所以那种自卑的感觉,并不会时不时的就冒出头打击他一下。
但现在,宫伯怀一步把他拉进了一个跟他的生活有很大跨度的阶层。哪怕他以前也会被人夸赞手艺不错,聪明,可这些被人夸赞的东西,到了宫伯怀的这个圈子里,一下子都变得灰扑扑的。
他整个人也变得灰扑扑的。
大家都很有本事,都靠很牛逼的手艺技巧吃饭。
宫伯怀弹钢琴,刘曲扛大摄像机,摄像机长什么样,他都没近距离观察过,赵纤给人做造型,李影操作灯光。
魏幸默默的在心里叹了声气。
他有种进到了一个班,里边都是学霸,他成了班里的学渣,他还得心服口服的当这个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