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4、第 284 章 ...
-
第二百八十四章：玉痕映雪寻旧影，轻语温言续新篇
万妖岭的融雪在石缝间汇成细流，叮咚作响，像是在数算着春日的脚步。邱莹莹蹲在药圃边，手里拿着小铲子，正小心翼翼地给新栽的药苗培土。这些是蔡亦才从镇上带来的“回春草”，说是能调理火劲，她特意开辟了块地，打算亲手照料。
“这土得松透些，不然根须舒展不开。”
熟悉的温润声音自身后响起，邱莹莹手里的铲子一顿，土块落在脚边。她回头时，正看见润玉站在药圃边缘，月白长衫下摆沾着些草屑，显然是刚穿过林子过来的。他手里提着个竹篮，篮沿露出几片翠绿的叶子，像是新采的草药。
“你怎么又来了？”邱莹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自从上次润玉送来令牌后，他就像住到了林子里似的，隔三差五总能在岭上撞见，有时是在溪边洗草药，有时是在瞭望台看云，每次都像偶然路过，却总能恰好出现在她附近。
润玉笑了笑，将竹篮递过来：“刚在东山采了点薄荷，想着你练鞭时容易上火，泡水喝能败败火。”篮子里的薄荷带着晨露，叶片舒展，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邱莹莹接过篮子，指尖触到竹篮的藤条，带着点微凉的湿意，显然是刚采的。她心里有些别扭，却还是道了声谢——总不能平白占人便宜。
“蔡亦才那边有消息了吗？”她转移话题，提起那个让她挂心的人。自从蔡亦才去了北边哨所，已经过了四日，只在前日托巡逻队带回来句“一切安好”，再没别的动静，让她心里总像悬着块石头。
“放心吧。”润玉在药圃边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目光落在她新栽的药苗上，“今早收到传讯，哨所的顶棚已经修好了，他本想昨天就回来，被张队长按住了——说是让他顺便把南边的瞭望塔也检查一遍，省得开春后漏雨。”
邱莹莹松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撇了撇：“就他爱逞能，谁不知道张队长最看重他，什么活儿都往他身上堆。”话里带着嗔怪，眼底却漾着笑意。
润玉看着她的神色，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他乐意着呢。”他伸手捡起邱莹莹掉在地上的小铲子，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泥，“以前老队长总说，蔡亦才这孩子，看着粗线条，其实心细得很，就是嘴笨，不会说好听的。”
邱莹莹接过铲子，心里一动：“你好像很了解老队长？”
润玉的目光飘向远处的雪峰，那里曾是老队长最后战斗过的地方，如今只剩下终年不化的积雪。“算是忘年交吧。”他语气轻缓，像是在回忆遥远的往事，“那时候我常来万妖岭，他总拉着我喝酒，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岭上的孩子们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不用像他那样，十几岁就提着刀上战场。”
邱莹莹听得入了神。老队长的故事，蔡亦才很少细说，只偶尔在喝醉时提过几句，说师父是个“比石头还硬的硬汉，比春风还软的心肠”。如今听润玉一说，那个模糊的形象突然清晰起来——或许是个总爱板着脸，却会悄悄给站岗的孩子塞热馒头的人吧。
“他还说，”润玉转过头，目光落在邱莹莹新栽的回春草上，“治根的药，得自己亲手种才管用。火劲浮躁，靠外力压制终究是治标，不如静下心来，从照料草木开始练耐心，日子久了，气自然就顺了。”
邱莹莹愣住了。蔡亦才让她种回春草时，也是这么说的，当时她还以为是他随口编的借口，没想到竟是老队长的话。她低头看着脚边的药苗，叶片上的晨露折射着阳光，晶莹剔透，心里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有些道理，早已在时光里流转，借着不同的人，传到了她这里。
“对了，还有样东西给你。”润玉从袖中取出个用油纸包着的物件，递了过来，“这是蔡亦才托张队长转交的，说是他在哨所捡到的，觉得你可能用得上。”
邱莹莹接过油纸包，入手轻飘飘的，拆开一看，忍不住“呀”了一声——里面是个用红绳串起来的狼牙，狼牙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绳结打得紧实，尾端还坠着个小小的银铃铛，一晃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她记得蔡亦才的狼牙吊坠，去年在黑松林遇袭时碎了，他心疼了好几天，说那是老队长送他的成年礼。
“他在哨所的石缝里捡到的，大概是以前巡逻队的人掉的。”润玉解释道，“他说看着眼熟，觉得你戴合适，就编了个新绳送过来。”
邱莹莹捏着狼牙吊坠，指尖抚过光滑的齿尖。她知道，这绝不是“眼熟”那么简单——蔡亦才那点心思，藏得再深，也瞒不过朝夕相处的人。这狼牙的大小、磨损的痕迹，分明和他碎掉的那个几乎一样，多半是他在哨所翻了好几天才找到的替代品，还嘴硬不肯明说。
“替我谢谢他。”邱莹莹把吊坠戴在脖子上，银铃铛轻轻晃动，响声在安静的药圃里格外清亮。
润玉看着她的动作，点了点头：“他说，等他回来，带你来这儿看回春草开花。”
邱莹莹的脸颊微微发烫，刚想再说点什么，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大嗓门，喊着她的名字。她抬头一看，只见蔡亦才穿着沾满灰尘的外套，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行囊，正大步朝药圃跑来，身后跟着几个同去哨所的队员，个个脸上都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笑。
“我回来了！”蔡亦才的声音回荡在林间，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
邱莹莹刚要迎上去，却见润玉已经站起身，往林子的方向退了几步。“我先告辞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回春草开花时，不必特意等我。”
邱莹莹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喊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润玉的身影在林边顿了顿，却没回头，只扬了扬手，腰间的玉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风中传来他最后一句话，轻得像个叹息：
“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人。”
邱莹莹愣在原地，直到蔡亦才跑到面前，抓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发什么呆呢？”蔡亦才的手心粗糙，带着风雪的凉意，却烫得她心头一暖。
“没什么。”她摇摇头，指着药圃里的回春草，“看，我种的，等开花了给你泡水喝。”
蔡亦才的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狼牙吊坠上，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挠了挠头，嘿嘿笑道：“那啥，捡着个好东西，看着配你，就……就给你了。”
邱莹莹看着他耳尖的红晕，突然笑了，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走，给我说说哨所的事。对了，润玉说你在那边翻石头找狼牙，是不是真的？”
蔡亦才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在邱莹莹的笑声里连连摆手：“他胡说！我那是……那是检查地基！对，检查地基！”
药圃里的笑声混着银铃的轻响，飘向远处的林子。林深处，润玉站在一棵老松树下，听着那阵越来越远的笑闹声，低头抚了抚腰间的玉佩，眼底漾着释然的暖意。
老队长，你看，孩子们长大了。
岭上的春雪在阳光下消融，汇成滋养新苗的溪流，就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牵挂，终会化作看得见摸得着的温暖，落在最该在的人身上。至于他这个“过客”，能看着这份温暖延续，便已足够。
林间的风穿过松针，带着薄荷的清香，像是在为这场未完待续的春天，轻轻唱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