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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云今(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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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禁闭
龚岱序心下发慌,云今离他这般近,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莲香气像是萦绕在他心间,眼角的泪痣经过水汽润泽,多出一抹光鲜的艳,亮盈盈地衬着一双形状漂亮的眸子。
那片眸子藏着深深浅浅的雾,正静静看住他,淡色的瞳仁中好似只放得下他龚岱序一人,再无旁人了。
龚岱序清晰听见自己血液流淌的响动,感觉自己再次回到那个细雨濛濛的日子,那是云今成为他兄长妾室的第五天,也是他第二次见到云今。
那天他刚跟燕几淳吃酒回府,揣着热乎乎的心肺冒小雨跑到中庭,庭中有一座新建的五角亭阁,是他兄长为了新娶的妾室而搭建的。当时龚岱序心有不忿,觉得他兄长未免太大张旗鼓,不过一名妾室罢了,用不着花这样大的心思。
可如今这镇国府是他兄长管家,龚岱序再不平也只能看着他兄长建起这座精致轻巧的亭阁。而这天他不知怎么,倏地往亭子方向望了一眼,发现一道青蓝色衣袍的人影,龚岱序脚步停了片刻。
这府上喜穿青蓝长衣的人,只有他兄长刚进门的男妾——云今一人。
云今侧对着他,挺直身形端坐在一张茶几后,手边正煮着一盅茶水,热气飘出散入空中,模糊他小半张侧脸,龚岱序只隐隐看清他低垂的一双眉眼,和眼角那枚夺人目光的泪痣。
他看人并不躲藏视线,很快就被云今发现,龚岱序看到他眉峰轻蹙,眼神看过来时又轻轻抚平。
“龚岱序。”云今连名带姓地唤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雨中站了颇久,雨水都湿进他中衣里去,“你来不来避避雨。”
见他不说话,云今继续:“我煮了一壶碧螺春,你兄长特意带来给我的,你要不要先试一杯?”
雨水打湿的中衣黏着龚岱序的里衣,让他感觉整个人都泛出寒意,这种时候喝杯热茶算是个好主意,他也存心想找云今讨要一杯。可当他听见茶叶竟然是兄长给云今的,龚岱序心中莫名滞闷,这杯茶水无论如何不想要喝了。
雨落得迅疾了些,龚岱序摸不清自己到底什么心情,大约是周身雾气太浓让他不适,于是他说:“我不喝了。”
他的眼睛重新落到云今身上,他才穿了一件单衣就这样待在没有丝毫遮挡的亭宇中,雨已经下大,龚岱序瞧见小半的雨下到亭子的台阶上,风吹得刺骨,他疑心云今坐在这亭子里会染上风寒。
他犹豫着,觉得自己对兄长的妾室太过关心,但如若云今生病,那难过的人还是兄长。
没错,他照顾云今是因为兄长,毕竟兄长有多在意云今,他这个做弟弟的最清楚不过了。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他按捺下心中奇怪的感受,开口问云今:“你冷不冷?”
虽说云今是他兄长的妾室,但龚岱序到底称呼不出口,干脆直接叫“你”。
云今似乎是一愣,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不冷。”龚岱序听见他清凌凌的声音,泪痣鲜活动人,笑容淡淡却令人移不开眼,“多谢,我会注意。”
除却新婚那一次偷窥,龚岱序正正经经见到他的笑还是第一次,虽然幅度不大,但龚岱序清楚那就是一个微笑,是云今露给他看的,只有他一个人看到。
这念头不知哪里勾引出火线,把他整片胸膛撩拨火烧,在雨中就要点燃他整个人,这种陌生的感觉,龚岱序以前从未遇见过。
就如同现在,龚岱序看见云今雾蒙蒙的眼,透着可人的无辜,就心脏砰砰难以自控。终于他一把握紧云今细瘦的手腕,反转过身,自己把对方按到墙上抵住。
他注意了力度没把云今按疼。
细腻光滑的皮肤在他手心紧贴,浴室水汽弥漫,龚岱序压着云今,几乎热得神志不清,手指不经意在掌心的皮肤上蹭了蹭。云今的手腕被他抓在手里,小幅度挣了挣,没挣动。
“平日里你就是这样勾引男人的?”龚岱序感受到细腻皮肤在他掌心轻轻划过的触感,让他心上发痒,而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这一切都应该是云今的错,他没在府上时自己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事情,“你真的有是我兄长妾室的自觉吗,云今?”
他没忍住加重了些手指的力气,那些火在他体内四处乱窜,流通到他四肢百骸,几乎连成一片通天燎原。
云今一直看他,眼睛里带点意味不明,依然是淡然无波的神色:“龚岱序,这就是你对待你兄长妾室的方式?”
剩下的话云今没说,却自有人替他补足,龚岱序突然反应过来,他现在跟云今的姿势到底有多么亲密,云今的手腕被他按到墙上放,他自己跟云今的距离又近得呼吸都几乎缠绕在一起,看着就不该是小叔和妾室能做出来的事。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龚岱序头脑嗡嗡,他明明是来质问云今,试探他入府的目的,怎会变成现在这样?
“方才我说,你真是不慎看见我裸身吗,龚岱序,”云今靠近他一些,龚岱序再硬气不起,松开手腕禁制,后退了一步,又被云今追上来,眼睛盯住他,“龚二,你要给我说法。”
什么说法,云今到底想要什么?
龚岱序盯着他那瓣一开一阖的红润嘴唇,上唇甚至缀着一颗漂亮的唇珠,沾着水泽,太好亲不过的样子。
兄长他以前也亲吻过这片薄唇吗,把这片唇弄得红红的,显出更加漂亮的颜色吗?被吻时候的云今到底会是怎样的表情,是紧闭着眼,承受不住一样地扬起脖子,眼角泛泪的神情吗?
这般标致的人,竟然只会属于兄长的吗?兄长到底凭什么留住的,还不是因为有他帮助。他的兄长,自小就是木讷一根筋的性格,从来不会做什么违背礼法的事,就只在求娶云今的这事上低过一次头。
他兄长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云今讨厌反感吗?他兄长明明知道,但还是这样做了,龚岱序之前不理解,但如今,不或许是他第一次见到云今的时候就明白了,他兄长不管不顾捧人入府的原因。
那红唇明明就距离他几寸远,龚岱序只要稍微动一动就能吻到它。他被蛊惑往前探了下,看清楚云今嘴角勾起嘲弄讽刺的笑,像是在他心口扎了一针。
接着他感觉后背涌起一阵凉风,他被一只充满怒意的手直愣愣推到一边,对方似乎还不觉解气,又恼怒地踹了他一脚,龚岱序没有防备,直接被踹得跪到地上。
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再抬头看去,眼睛不由得睁大,呐呐道:“兄长……”
龚弥章一把将云今搂到自己怀里,抖着手替他整理好乱糟糟的衣物,又俯身吻住他的唇,他吻得用力,以几乎要把云今吞吃入腹的气势,云今攀住他肩膀,难以承受地仰着脖颈,朱砂般的泪痣闪出了光。
龚岱序的手指不由言说地曲拢蜷紧。
“龚弥章!”
云今不喜欢他这种侵略性过强的吻,使劲把人推开,按理说他这点力气不应该推开一个镇国将军,但龚弥章深深喘一口气,咬牙离开他的唇齿,离开前还在他水润的嘴唇上描摹过一番。
“阿今,怎么回事?”
龚弥章想要贴贴云今额头,对方撇过头不让他如愿,龚弥章倒也没生气,扶着云今的腰,没有半个眼神看向龚岱序。
刚刚龚弥章看到自己弟弟压着他打从心窝里宠的妾室,两个人还凑的那么近,感觉心肺都要气炸了。他舍不得对云今动手,干脆直接一脚踹翻龚岱序。亲吻云今的时候他心底还是慌的,似乎要靠这样的亲密接触来让自己确定云今现在还属于他,是他一个人的。
只是这样做无疑又惹恼了云今。
“放开我,龚弥章。”他伸手在龚弥章胸口推了一把,低着头,好像完全不想看见他。
龚弥章忍着气,慢慢松开手,他清楚自己无法从云今这里听到回答了,所以唯一能给他答案的,只有他弟弟龚岱序。
“你说,龚岱序。”他平时很少跟岱序如此说话,但现在却完全控制不住他自己。
冰冷的眼神一寸一寸掠过龚岱序,龚弥章知道现在没搞清楚事情真相,不能乱发脾气,但他当时清清楚楚看到是龚岱序自己贴了上去,就快贴到云今身上,距离那么近,差了些许就能吻到嘴唇的程度。
对着哥哥的妾室,他龚岱序都能这般不知廉耻!龚弥章想着想着又火冒三丈,满腔怒气无处可泄,看到跪下地上的龚岱序,没忍住再次结结实实踢了上去,龚岱序竟然没躲,咬牙老老实实受了。
“你说!”
龚岱序忍住疼痛,勉强开口:“什么都没有,兄长……”
“你当我眼瞎吗,龚岱序?”龚弥章气极反笑,“你们靠得那么近,还能跟我说没事?龚岱序!”龚弥章提高声量,一字一句地说,“这是你嫂子,你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知羞耻了!”
“兄长,”龚岱序把下唇咬到泛白,抬头望着龚弥章,“真的什么都没有。”
“呵,什么都没有?好一个什么都没有,来人!”
听到龚弥章的传话,外面的奴仆乌泱泱进来一片,龚弥章扫了仆从们一眼,对跪在地上的龚岱序冷笑一声,“你既然坚持,那就等你想清楚了再放你出来。”
“把龚二少爷关进自己房间,没有我的吩咐不允许他出门。”他吩咐下面躬身的仆人,“身上的伤过一个时辰再给他治。”
仆人们应声,蹲下身要把站不来身的龚二少爷搀扶起来,龚岱序被他当将军的兄长踹了绝对不轻的两脚,一时半会爬不起来,只能被仆人们夹着站起。
云今站在龚弥章身边,他忽而感觉有视线盯着他看,抬头时发现龚岱序正目光炯炯地看住他,像是在说“他什么都了然了”,云今不在意,对他露个转瞬即逝的笑容。
龚岱序眸色变深,忽然轻轻笑了几声,很快就被仆人带了下去。
一时间浴室恢复冷清,热气都跟着散完了,龚弥章在龚岱序面前强撑的硬气完全漏光了,他耷拉着眉眼,要靠在云今肩膀上,被云今不动声色地拂开了。
“阿今。”他的眼眸中盛着云今冷冷淡淡的神色,龚弥章心脏一拧,小心翼翼摸到那一点红豆大小的泪痣,他忽然好想问问云今的心到底放在哪里。
但最终龚弥章什么都没说。
“我累了。”
云今挣开他,以轻飘飘的模样离开这里,龚弥章当然清楚了,因为是他让他清楚。云今走在长廊上,面上泛起冷意,龚岱序那两脚也委实不亏。
都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