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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净墨书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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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陆寒枫睁开酸涩的双眼。他整夜都守在唐子澄床边，生怕他在睡梦中惊醒。床上的人蜷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小兽，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锁着。
厨房里，陆寒枫轻手轻脚地准备着早餐。煎蛋的香气弥漫开来，他特意多放了些油——唐子澄瘦得让人心疼，需要好好补补。
“叮”的一声，吐司跳了出来。陆寒枫转身去拿果酱，却撞上一双空洞的眼睛——唐子澄不知何时站在了厨房门口，赤着脚，身上还穿着那件宽大的病号服。
“早、早上好。”陆寒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饿了吗？”
唐子澄没有回答，只是机械地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陆寒枫手中的盘子上，又迅速移开，仿佛连这样简单的对视都让他不适。
餐桌上，唐子澄小口小口地吃着煎蛋，动作僵硬得像在完成一项任务。陆寒枫注意到他的右手在微微发抖，叉子几次从指间滑落。
“要我帮你吗？”陆寒枫轻声问。
唐子澄摇摇头，固执地自己握着叉子。当他抬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圈狰狞的淤青。陆寒枫的呼吸一滞，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今天天气不错。”陆寒枫试图找些轻松的话题，“要不要出去走走？”
唐子澄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不……不要出去……”
“好，那就不出去。”陆寒枫立刻改口，“我们就在家看看电影，好吗？”
唐子澄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在客厅墙上他们的合照上，突然问：“那些……能收起来吗？”
陆寒枫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照片里，他们在海边相拥而笑，阳光为两人镀上金边。那是去年夏天最美好的回忆。
“当然可以。”陆寒枫起身取下相框，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整个上午，唐子澄都蜷缩在沙发角落，抱着橙子一动不动。猫咪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异常，乖巧地趴在他腿上，时不时舔舔他的手指。
陆寒枫坐在对面，假装在看报纸，实则一直在观察唐子澄。他注意到每当窗外有车经过，唐子澄都会浑身紧绷；电话铃声响起时，他的手指会不自觉地掐进猫咪的毛发里；甚至当陆寒枫起身去倒水，唐子澄的目光都会死死跟随着他，仿佛害怕他突然消失。
午饭时间，陆寒枫做了唐子澄最爱的红烧排骨。可当他把菜端上桌时，唐子澄突然捂住嘴冲进了卫生间。剧烈的干呕声隔着门板传来，陆寒枫站在门外，拳头捏得发白。
“对不起……”唐子澄虚弱地走出来，脸色比纸还白，“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陆寒枫扶他坐下，“想吃什么？我去做。”
唐子澄摇摇头：“我不饿。”
下午，陆寒枫尝试着播放他们以前最爱看的电影。唐子澄安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呆滞地盯着屏幕，对曾经让他捧腹大笑的桥段毫无反应。当电影放到一半时，陆寒枫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头歪在沙发靠背上，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陆寒枫轻手轻脚地拿来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唐子澄身上。就在这时，唐子澄突然惊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别碰我！”唐子澄的声音尖锐得不似人声，“我不需要治疗！我没有病！”
“是我，子澄，是我！”陆寒枫急忙安抚，“我是陆寒枫，你看看我！”
唐子澄的瞳孔慢慢聚焦，认出了面前的人。他的手松开了，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对不起……我以为……”
“没事了，没事了。”陆寒枫轻声哄着，却不敢再碰他，“要不要回床上睡？”
唐子澄摇摇头，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他们……他们经常在我们睡着的时候……电击……”
陆寒枫的胃部一阵绞痛。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都过去了，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
夜幕降临，陆寒枫热了杯牛奶递给唐子澄。他注意到唐子澄接杯子时刻意避开了他的手指，仿佛连这样轻微的触碰都难以忍受。
“谢谢。”唐子澄小声说，这是他今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陆寒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唐子澄慢慢喝完牛奶。当唐子澄躺下时，他突然问：“你会在这里吗？”
“当然。”陆寒枫点点头，“我哪儿也不去。”
唐子澄闭上眼睛，但陆寒枫知道他没睡着——他的眼皮在轻微颤动，呼吸也不够平稳。直到深夜，唐子澄才真正睡去，而陆寒枫依然守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生怕他做噩梦。
凌晨三点，唐子澄突然尖叫着坐起来，满身冷汗。陆寒枫立刻打开床头灯，但不敢贸然触碰他。
“又做噩梦了？”陆寒枫轻声问。
唐子澄点点头，呼吸急促。在昏黄的灯光下，陆寒枫看到他病号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瘦骨嶙峋的背上。
“要喝水吗？”
唐子澄摇摇头，突然说：“他们……他们给我看你的照片。”
陆寒枫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照片？”
“我们的合照。”唐子澄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们一边电击我，一边问我还爱不爱你……如果我说爱，就会加大电流……”
陆寒枫的眼前一片血红。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有怒吼出声。
“我……我一直都说爱。”唐子澄抬起头，眼神第一次有了焦距，“即使他们加大电流，我也没说谎……可是现在……”
“现在怎么了？”陆寒枫轻声问，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唐子澄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现在我看着你，身体会觉得恶心……但我明明还是爱你的……为什么会这样……”
陆寒枫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想拥抱唐子澄，想告诉他没关系，想承诺一定会治好他，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让唐子澄的眼泪流进心里。
“睡吧。”最终，陆寒枫只说了这两个字，“我在这里。”
第二天清晨，陆寒枫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床边睡着了，而唐子澄的床铺空空如也。他惊慌地跳起来，四处寻找，最终在阳台上发现了唐子澄——他穿着单薄的睡衣，赤脚站在栏杆边，望着远处的朝阳。
“子澄！”陆寒枫冲过去，又硬生生刹住脚步，生怕吓到他，“外面冷，进来吧。”
唐子澄回过头，晨光为他苍白的脸镀上一层金色。他看起来比昨天精神些，眼神也清明了许多。
“我想试试。”他轻声说。
“试什么？”
“试着……恢复正常。”唐子澄深吸一口气，“我不想一辈子这样。”
陆寒枫的眼眶发热：“好，我们慢慢来。”
早餐时，唐子澄主动吃完了整碗粥。虽然他的手还在发抖，但至少没有再呕吐。饭后，他甚至提出想看看橙子——昨天他几乎不敢碰那只猫。
“它还记得我。”唐子澄轻轻抚摸着猫咪的背，嘴角微微上扬。
陆寒枫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胸口涌上一股暖流。这是唐子澄回来后第一次露出笑容，虽然很浅，但真实存在。
下午，陆寒枫试探性地问：“要不要给李记者打个电话？她一直在帮忙调查净墨书院的事。”
唐子澄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点了点头：“好。”
电话接通后，李记者激动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唐子澄！你还好吗？我们需要你的帮助！净墨书院背后牵扯到很多大人物，必须有受害者站出来指证！”
唐子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陆寒枫立刻挂断电话，蹲在他面前：“没关系，不急，等你准备好了再说。”
唐子澄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我……我想帮那些还在里面的人……可是我好怕……”
陆寒枫轻轻握住他的手，这次唐子澄没有躲开：“我会一直陪着你，一步都不会离开。”
夜幕再次降临，唐子澄主动提出想和陆寒枫一起睡。他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陆寒枫怀里，却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不敢真正贴近。
“有一天……”唐子澄在黑暗中轻声说，“我会重新习惯你的触碰的。”
陆寒枫的眼泪无声地滑落：“我会等你，不管多久。”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的光芒照亮了相拥而眠的两人。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伤痕开始愈合，希望悄然萌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