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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前女友的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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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码广场东侧的沥青路面正升腾起透明涟漪，热浪扭曲了远处的公交站牌。吴舟蹲在锈迹斑斑的配电箱后，脊柱抵着滚烫的铁皮，背包隔层里的七千张上网卡硌在肩胛骨，如同嵌入肉里的鳞片。汗珠顺着眉弓滚落，在手机屏幕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蹭Wi-Fi的图标在信号格边缘反复跳跃。
“连上没？”贴膜摊老板用裁纸刀削着苹果皮，金属薄片反射的光斑在吴舟眼皮上跳动，“这破网打游戏能卡掉线三回。”
劣质塑料凳四条腿陷进融化的柏油里，发出黏腻的撕扯声。吴舟的拇指机械地刷新着工信部官网，汗水浸湿的屏幕偶尔闪现“404NotFound”，像前世ICU里断续的心电图。背包突然被某个疾跑的身影带歪，成捆的卡片发出沉闷的碰撞——那是他此刻全部的筹码，再过二十四小时，它们将化作收割命运的镰刀。
“晴晴你别逼我！”尖锐的男声刺破热浪。不锈钢垃圾桶被踹出凹陷，空易拉罐滚到吴舟脚边，残留的糖液吸引成团的苍蝇。
五米开外的树荫下，张扬的Gucci板鞋碾着份打印简历。米黄色纸张被踩进泥污，露出“苏晴”二字。他脖颈爆出青筋，腕间百达翡丽的钢壳折射出匕首般的寒光：“我爸托了多少关系才弄到澳洲名额？现在你跟我说要进字捷？”
苏晴的白衬衫领口湿透贴在锁骨上，马尾辫松垮地歪着，后背紧贴的玻璃幕墙映出她颤抖的轮廓。前世吴舟最后一次见到这样的她，是在离婚登记处的大理石柱旁。
“那是你安排的，我...”她试图弯腰捡简历，却被张扬攥住手腕扯回：“装什么清高？还不是嫌我家今年亏了五百万！”
看热闹的人群悄然合拢。卖充电宝的黄毛青年停止叫卖，手机悄悄调整到摄像模式；保洁大妈拖着垃圾桶停在两米外，扫帚柄抵着下巴；煎饼摊油锅里爆开的油泡仿佛倒计时的秒针。
“二本学历能进字捷实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吧？”张扬从钱夹抽出信用卡拍在简历上，鳄鱼皮压住“教育经历”一栏，“签字，机票酒店全包，明天就走——”
简历被风掀起一角。吴舟看见“计算机二级”证书扫描件下压着行小字：“通晓Django框架”——那是前世他熬夜帮她写的备注。前世这个傍晚，他在字捷机房收到她的分手短信：“澳洲见。”彼时服务器正宕机，警报红光像泼溅的血。
“撒手！”苏晴突然挣扎，腕骨在张扬指间泛起青白。她的帆布鞋后跟踢到易拉罐，金属滚动声如投石入水。吴舟按着配电箱起身时，铁皮高温烫得掌心刺痛——像握着被烈日炙烤的枪管。
张扬的咆哮带着唾沫星子溅到苏晴脸上：“跟着那个写代码的废物有什么前途？他现在连工作都没——”
蛇皮袋撕裂声如帛裂。两叠百元大钞带着油墨味砸在Gucci鞋面上，捆钞带在鞋尖弹开，粉红纸页如腐败的花瓣散开。
“她的违约金。”吴舟的帆布鞋碾过信用卡，“我付了。”
时间凝固。煎饼摊的热油发出濒死的滋啦声，苍蝇停在钞票的冠字号码上。张扬脖子僵硬地转动，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吴...舟？”镜片后的瞳孔地震般震颤，像看见本该烂在ICU的尸体爬回了人间。
苏晴的抽噎卡在喉咙。她怔怔看着吴舟T恤后背结块的汗碱，那形状酷似前世病床上渗出的脓血印记。地上散落的钞票边缘沾着配电箱的红锈，如同锈蚀的刀片。
“□□吧？”张扬突然爆笑，鞋尖碾过钞票上暗红的锈迹，“卖肾能换这么多？”围观的黄毛青年跟着哄笑，镜头聚焦在钞票水印处。
吴舟弯腰拾简历的动作在半空停滞。油污和鞋印覆盖着“专业技能”栏的代码截图——那是去年冬天在苏晴宿舍，他握着她的手敲下的第一行Python。暖气片上烘干的手套还滴着水，在键盘旁洇开水痕。
人群的哄笑声裹挟着热风。前世他被优化裁员那天，HR的嗤笑在空荡的办公室回荡：“三十五岁的老古董，代码都写不利索了吧？”此刻那些声音化为实质的钢针，扎进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的血管。
苏晴突然夺过被碾皱的简历，纸张撕裂声像心电监护仪被扯断的连线。“滚！”她抓起沾泥的钞票摔向吴舟前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俗！”
百元钞边缘刮过吴舟下颌，血珠渗到蛇皮袋纤维里。张扬的狂笑如砂纸打磨耳膜：“看见没？倒贴钱都嫌脏！”
汗水蛰进眼角的伤口。吴舟低头看掌心撕裂的血口——是昨夜在消防通道被铁门刮破的，此刻混着钞票的铁锈，成为张扬口中“底层垃圾”的罪证。前世苏晴最后一次探病时，也这样指着缴费单上的自费药骂：“钱钱钱！除了卖命你还会什么？”
他突然抬脚碾过地上的百达翡丽。表盘在沥青路面崩出蛛网裂痕，机械齿轮的哀鸣被张扬的怒吼淹没：“操！我爸的限量款！”
混乱中苏晴的白鞋带被踩散。她踉跄后退时撞到煎饼车，滚烫的鏊子倾斜，面糊泼溅上她脚踝。皮肤灼红的瞬间，她望着吴舟的眼睛突然蓄满泪水——不是因疼痛，而是某种更深沉的绝望。
“给我按住他！”张扬的咆哮撕碎空气。
黄毛青年和另外两个花臂男人呈三角阵型逼近。吴舟抓起蛇皮袋卷住手臂成盾，尼龙布摩擦伤口的声音如同砂轮打磨骨头。第一个拳头砸向面门时，他猛然矮身滑步，男人的指关节重重磕在煎饼车铁架上，惨叫声中隐约传来骨裂的闷响。
“城管来了——”保洁大妈突然尖叫。
人群轰然炸开！打翻的辣酱桶泼在张扬定制西裤上，暗红如蔓延的血泊。混乱中有人摸走地上散落的钞票，踩踏的脚印覆盖了Gucci鞋面上的冠字号。苏晴的白球鞋被挤掉，孤零零落在煎饼车下，鞋帮还留着褐色的面糊。
吴舟在推搡中撞进贴膜摊。钢化玻璃膜在脚下爆裂成冰晶状，老板抓着裁纸刀怒吼：“赔钱！”刀尖将将停在吴舟喉结前。两人隔着刀锋对视，吴舟眼底翻涌的深渊让老板手抖，刀片哐当砸在热熔胶枪上。
警戒线在二十米外拉起。吴舟最后望见苏晴赤着脚被推上出租车，车窗映出她回望的眼睛。那目光穿过飞扬的尘灰与钞票碎片钉在他背上，灼烫程度胜过煎饼鏊子上吱吱作响的油脂。
蛇皮袋破口泄露出三张蓝色的卡片。吴舟蹲身捡拾时，卡片锯齿边缘的荧光涂层在日光下泛着冷色。他指尖的血浸透了塑料封装，在金属芯片旁洇成小小的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