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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景是人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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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在狭小的房间里僵持。
“把我手链还给我。”伊晚警告道,“我要戴它出门。”
猫站在衣柜顶端,舔了舔爪子,叫了一声,但似乎丝毫没有将手链从上面推下来的打算。伊晚有点着急,盘算了一下,还是不想妥协:她为了今天的会面已经将衣柜里最好看的衣服穿上,再套上那双显腿型的长筒靴,自认为成熟优雅,使自己在气势上先震住面试官,只剩下那条幸运手链——简单的款式,将星星和弯月缀连成一个圈——这是谢成林不知道在哪里买的,神经兮兮的说自己将最虔诚的祝愿倾注在手链上了,是非常灵验的幸运物,说罢便从手腕上将它解了下来递给伊晚。伊晚被他的中二之情深深感动了,于是虽然知道对方戴着手链跑过来时摔了一大跤,还是诚恳地表示相信它代表幸运。
可是lucky似乎很不喜欢这条跟它的名字寓意相同的手链,伊晚睡了一觉起来,便看到它叼着手链蹿到衣柜上面,耀武扬威的瞪着呆若木鸡的她。它的瘸腿还不是很灵活,所以伊晚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猫为什么会冒着摔下来的风险抢走手链。
“你这猫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养你省吃俭用,我的化妆品用完都不敢再买相同牌子了!”伊晚又气又无奈,“我看你也别吃猫粮了,跟我喝米汤吧。”
猫“喵呜”了一声,忽然趴下来,冲她眨巴眨巴眼。
“卖萌没用,滚下来。”伊晚丧失耐心。
如是僵持了好一会儿,人类一败涂地,猫猫大获全胜。伊晚认命的把猫食盆倒满猫粮,放弃去够那条被严防死守的手链,直接出门了。
齐遇显然已经和其他面试官等候多时了。乐木演艺公司总部在本市西城区盛华大厦六楼到顶层十二楼,地理位置优越,内部装修优良,但是人员稀少,显得略微冷清。一看就知投资了不少财力,但给伊晚的感觉是投资商是个头脑发热的富家子弟,拿着家里的钱乱挥霍。打着哈欠的前台小妹摘下耳机带她进了一间会议室,便直接离开了。她看到五六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端端正正坐在会议桌的一侧,便心领神会的坐到另一侧,不禁心里有点紧张。
她正对面的男人先发言了。他先滑稽的抽了一下鼻子,然后清清嗓子,说:“你好,请问你就是伊晚小姐吗?”伊晚扫了一眼他戴的有点歪的领带,努力使自己严肃起来,微微点了点头道:“我是伊晚,之前与贵公司约好今天来面试。”
“久仰久仰,你好,我是齐遇。”他有那么一瞬间想伸出手跟她握手,但很快发现桌子的宽度使他不足以做这件事,便作罢了。又道:“不知伊晚小姐想要面试什么职位呢?”
“啊?”伊晚愣了愣,脱口而出一句:“我们不是已经说好……”
齐遇左边的男人咳嗽了一声。齐遇没有丝毫尴尬的表现,得体地微笑着,等待伊晚的回答。
伊晚感到很头疼,只好重新说了一遍微信上已经说过的话:“我叫伊晚,今年十八岁,曾参加市齐舞大赛,我们的团队获得第二名的好成绩,本人也获得评委的一致好评,现希望在贵公司……”
面试没多久就结束了。伊晚被那个咳嗽的人带着去练舞室,路上那人低声对伊晚解释道:“我们老板还没太习惯做老板的感觉,所以有点兴奋。你体谅一下,顺着他的心意表现一下。”
“能问问你们老板什么来头吗?我在微信上跟他提前谈过这些事,他表现的很正常啊!”伊晚迷惑不解。
“那是问过我们才回复你的!老板太年轻了,他爸爸是开木材厂的,赚了挺多钱,分了一点给他投资创业。谁知道他要搞这么花里胡哨的,娱乐业!这一行水多深啊,也没办法管他,算了算了。老齐说了,创业成功也好,不成功也能让儿子吃个教训,老老实实找工作。”这个中年人沧桑的叹了口气,明显不赞成将钱这么乱花。
伊晚有些明白了:“那事实上,我们这儿培养的艺人也不多?”
“像你们培训机构那样的能够定期输送人才资源的,也有几个与我们有固定合作关系。艺人不多,都是新人,没有拿得出手的明星。不过老板尽管幼稚一些,却很努力,钱也很舍得花,你愿意来的话,公司是有可能尽全力捧你一个,这是你去大公司实现不了的,那儿没有出头的机会。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我们好像到了?”
“到了到了,请进吧。”他打开门。
面试过程本就有放水嫌疑,伊晚本身跳的又好,一曲舞罢,面试官们便在齐遇的带领下鼓起了掌。很快,一份合同便递到了伊晚面前。
她握着笔盯着它,迟迟没有动。
下午。Miss陈看着气喘吁吁的伊晚跑到她面前,扬起了眉:“宝贝,你迟到了。“
本来还稍显吵闹的训练室猛地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的集中到伊晚身上,各自在心里捏了把汗。众所周知,以严厉出名的Miss陈最令人害怕的时候,便是对某个学生叫出“宝贝”两个字的时候。伊晚自然知道这一点,心里叫苦不迭。没多解释,她便乖乖的走向房间一角,左腿高高抬起,双臂抱住,单足站立。她平日里见其他迟到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Miss陈看她懂规矩,没说什么,转身招呼大家继续练习。伊晚起初一会儿还觉得没多难受,于是饶有兴味地观察起同学上课来:老师每一次转身,位于她背后的女孩们便迅速的放松下来,背往下撇手往下落,互相对视时还挤眉弄眼的一笑;老师示范下一个动作时,大部分人又收敛表情,专注的望向她,眼神里透露出想把每个细节都铭记住的渴望;伴着音乐跳起舞时,大家又自信的微笑着踩上鼓点,没人表现疲惫,即使汗水沾湿面庞,大家也保持着昂扬的姿态,眼神熠熠发亮。
伊晚逐渐感觉到腰腿酸痛,微微摇晃了一下,从刚刚的欣赏状态中脱离出来,忽然意识到一点:如果自己真的去了乐木,就要遵循公司的安排去训练,恐怕不会再和大家一起上课了。虽然她只与常安关系好,但想到要忽然离开这些熟悉的友善的女孩们,还是无法避免的感到怅然若失。她发着愣,连自己身体越来越倾斜都没注意到。
“倒了,倒了!”忽然有声音在离她极近处喊。伊晚一个激灵,下意识放下左腿,急急转头望去,看见笑着的常安。原来已经是休息时间了。
她松了口气,顺着墙瘫坐到地上。常安像往常一样凑到她旁边坐下,依偎着她问:“你上午去面试的怎么样呀?”
“挺顺利的,说实话我很怀疑他们是不是来者不拒,看起来不是我迫切的想进去,而是他们迫切的想拽我进去。”伊晚小声说,“齐遇居然是个没什么管理经验的富二代,你敢信?”
“啊?那这个乐木演艺靠不靠谱啊……你签合同了吗?”
“我还没签,这事儿太大,我琢磨着还是得跟我父母说一下。虽然齐遇不像是个靠谱的总经理,但他爸给他安排了好几个帮手,都是有经验有能力的人,应该不会是骗子。”
常安绞着她的发尾,若有所思地说:“如果真是来者不拒的话就好了……”
伊晚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身看着她问:“你要不要去试试?”
“我怕我水平不够,跳舞吧一向水平一般,唱歌又不好听,又不太擅长跟人交流。”常安越说越低迷。
“怎么会!你唱歌很好听啊,我觉得可以的!”伊晚兴致勃勃地鼓励道,“我不太会唱歌,但你会唱会跳,很适合!”
“再说吧,”常安犹豫不决,复杂的望了她一眼,“我再想想。”
伊晚遗憾的闭了嘴。她心里还是很希望能有个人陪她一起去的,要是常安真的陪着她,她无疑会有更多坚持下去的勇气。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无可避免的生根发芽茁壮生长了:如果她和常安组合出道,就能一起参加节目,一起拍广告,一起跳到更大的舞台去,在聚光灯下彼此交换一个眼神,像两只翩然飞起的蝴蝶,再在如雷贯耳的掌声中鞠躬谢幕。
幻想太美好,她咧着嘴笑出声,被常安担忧的摸了摸额头:“你又在犯什么傻?”
“没事没事,我大概被谢成林感染了。”她醒悟过来,尴尬的捉住常安的手放下来。
常安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冲她勉强的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晚上独自走回公寓时,伊晚心情很沉重,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为什么要说谢成林的名字?那天过去后虽然常安没再主动提起过韩叙,但她的落寞与难过还是清清楚楚写在脸上。不管韩叙是个什么样的变态,常安毕竟真心实意的喜欢过他,失恋的人是听不进去任何道理的,只能让她独自安静,等待伤口结疤。和常安相比,伊晚简直再幸运不过:被认可实力参加了比赛,被前辈青睐,还被喜欢的人告白。伊晚没想多久,便想明白现在已经不是那种能跟常安无话不说的时候了,她们应该在必要的地方互相隐瞒。
否则这段友情会像失去了依靠的藤蔓,在风中瑟缩着摇晃,力不从心。
她沉浸在懊悔的情绪里,盘算着该怎么做:要不要给她买个圣诞节礼物什么的?要不要警告谢成林别在常安那里提到我?或者直接询问齐遇愿不愿意招常安进公司?
等脚步声忽然传进她耳朵里时,伊晚惊觉脚步声已经很近了。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稍微加快速度,后面的脚步声却没有停,从容不迫的走快了些。她立马想起那晚被韩叙打晕的经历,心脏猛然紧缩起来:又是他吗?为什么对我死缠不放?她害怕极了,摸出手机想要报警,几乎小跑起来。后面的脚步顿了顿,也跑了起来。伊晚察觉到对方越来越近,索性站住了,眼一闭心一横,大声喊道:“你再过来!我就报……”
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偃旗息鼓,因为那人一个箭步上前,从背后搂住了她,头轻轻埋在她的颈窝里,带着笑意说:“晚儿姐,是我啊。”
伊晚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瞬间泪崩,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逐渐涌起的愤怒颤着声吼他:“你干什么!你吓死我了你!我……”她抽泣起来,双手却紧紧的扣住他覆在她腰间的手。
谢成林吓得手足无措,想抽出手给她擦眼泪却抽不出来,只好讨好的用头蹭她的脸,轻声安慰道:“别哭了晚儿姐,脸都哭花了,丑死了。”
伊晚气的想揍他,但抽噎着停不下来,只好断断续续的责备道:“吃饱了撑的你……过来吓我。”
“对对,我欠揍,我错了,我不该吓到你,你别哭了嘛。”他急急的讨饶。
伊晚松开手,自己擦了擦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顶着一双发红的眼去瞪他。
谢成林委委屈屈:“其实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小。”
她叹了口气,斟酌了一下措辞,解释说:“之前有一次晚上被打晕绑架了,幸好那人喝的烂醉,我趁机逃走了,要不然……要不然……”至深的恐惧又一次攫住她的灵魂,她抽泣着无法说下去。谢成林见状更紧的拥住她:“对不起,晚儿姐,我不知道这件事。”他的声音里头一次出现慌乱的情绪,然后他在她耳边说:“我以后每天晚上都陪你一起回去。”
“你不能……你们有晚自习。”伊晚低声说,“没事的,我会照顾好自己。”
他把她送到公寓楼下,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手。“我上去了。你回家路上小心点。”
“晚——安——”谢成林小小声的告别,语调一如既往的在末尾处上扬。他望着准备转身的伊晚,突然小心翼翼的问道:“明天周六,你想去看电影吗?”
她点了点头。
谢成林眼睛眯了起来,眼角笑出细碎的纹路。他说:“我觉得,你真好看。”
“要是我拒绝你,你就不觉得我好看了?”
“不不不,别误会,晚儿姐什么时候都好看,”他解释,“我在学校整整一周都没见你,有时候都想着记忆里你的样子是不是过分美化了,今天一放学就冲过来找你。一看到你我就明白了,你确实是非常好看的。”
“哦,好吧,算你嘴甜,饶你一命。”她强装着严肃,但眼神忍不住温柔起来,“我这次真的要上楼了。”
回到房间里,看着熟悉的摆设和熟悉的灯光,她关上门,心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甜蜜感:天啊,同样的夜晚……竟然这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