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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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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雨迟停下脚步，夜风有点凉。他转过身，看着顾晴舟。路灯在那张好看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什么意思。”谢雨迟说。他声音不高，带着戒备。
顾晴舟没立刻回答。他单脚支着山地车，手指在车把上轻轻敲了两下。
“字面意思。”
谢雨迟觉得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习惯性地用手按了按胃部，这个小动作没逃过顾晴舟的眼睛。
“药，”顾晴舟说，“吃了吗。”
“没带水。”
顾晴舟从车筐里拿出瓶矿泉水，递过去。还是新的，瓶盖没开过。
谢雨迟犹豫了一下，接过来。他确实需要吃药，胃里正一阵阵抽着疼。
他吞下药片，把剩下的水还给顾晴舟。“谢了。”
“留着。”顾晴舟没接，“明天记得带水。”
谢雨迟捏着矿泉水瓶，塑料外壳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看向顾晴舟，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上的累，是那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疲惫。
“顾晴舟，”他说，“我真的没精力陪你玩。你想要什么？找乐子？看笑话？还是什么富少爷体验生活的游戏？”
顾晴舟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等谢雨迟说完，他才开口：“不是游戏。”
“那是什么？”
“想对你好。”顾晴舟说得很直接，直接得让谢雨迟不知所措。
谢雨迟笑了一下，没什么笑意。“为什么。”
“不知道。”顾晴舟回答，“就是想。”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街上车来车往，车灯划出一道道流光。
“我回家了。”谢雨迟最终说。他转身要走，不指望这次能甩掉顾晴舟。
果然，自行车轮滚动的声音跟了上来。顾晴舟推着车走在他身边，保持半步的距离。
“你不用这样。”谢雨迟没回头。
“顺路。”
“你知道我住哪？”
“嗯。”
谢雨迟不再说话。他太累了，没力气争论。爱跟就跟吧，反正明天这位大少爷就会觉得无聊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着，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又缩短。谢雨迟住的地方离便利店不远，但路不太好走，小巷多，灯光暗。
走到一个特别黑的巷口，顾晴舟快蹬几步，骑到谢雨迟前面。车灯亮着，照亮前面的路。
谢雨迟看着那个背影，心里有点复杂。从来没人这样对他。同学们怕他，老师们对他失望，便利店店长只觉得他是个便宜劳动力。
“到了。”谢雨迟在一栋旧楼前停下。楼道里的灯坏了，黑漆漆的入口像张着嘴的怪兽。
顾晴舟抬头看了看楼。墙皮脱落了不少，窗户有的用木板钉着。
“几楼。”他问。
“四楼。”谢雨迟说，“你回去吧。”
顾晴舟没动。“看你上楼。”
谢雨迟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摇摇头，转身走进楼道。他在黑暗中熟练地上楼，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回响。
走到二楼转角，他下意识往下看了一眼。顾晴舟还站在那儿，仰头看着楼上。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谢雨迟加快脚步，走到四楼自家门前。钥匙插进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响声。门开了，他闪身进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儿。
屋里比外面还冷。他没开灯，摸黑走到窗前，小心地撩开窗帘一角。
顾晴舟还在楼下。他推着自行车，却迟迟没有离开。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似乎在发信息。然后他抬头，正好看向谢雨迟的窗口。
谢雨迟猛地放下窗帘，心跳有点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
几分钟后，他再次撩开窗帘一角。楼下已经空了。顾晴舟走了。
谢雨迟放下窗帘，打开灯。房间很小，但还算整洁。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墙上没有任何装饰，苍白得像医院病房。
他脱下外套，闻到衣服上沾着的淡淡烟味。今天还没抽烟，他想着，从抽屉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烟雾在肺里转一圈，再慢慢吐出来。尼古丁让他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手机亮了一下。是低保到账的提示。数字很小，但够他用一段时间了。
他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掐灭。胃还在疼，但比刚才好点了。顾晴舟给的药似乎有点用。
想到顾晴舟，他心里又泛起那种奇怪的感觉。不安，困惑，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没人对他这么好过。不，不是没人尝试过。只是他从来不让别人靠近。好意总是有代价的，他早就学会了这一点。
但顾晴舟不一样。他好像什么都不图，就那么直白地说“想对你好”。
谢雨迟洗了个冷水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医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活不过二十六岁。
他今年十七岁。还有九年，或者说，只剩下九年。
有时候他觉得九年太长，有时候又觉得太短。
第二天早上，谢雨迟起晚了。胃疼让他半夜没睡好，天亮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他匆匆洗漱，抓起书包就跑下楼。走到楼门口，他愣住了。
顾晴舟站在那儿，还是推着那辆山地车。车把上挂着一个纸袋。
“早。”顾晴舟说。
“你怎么在这？”谢雨迟问。
“顺路。”
谢雨迟看了眼时间，来不及多问。“我要迟到了。”
“上车。”顾晴舟指了指后座，“快。”
谢雨迟犹豫了一下。走路去学校肯定迟到，坐车可能来得及。
他咬咬牙，坐上后座。“谢了。”
顾晴舟蹬起车，速度很快但很稳。清晨的风吹起谢雨迟的头发，他闻到了顾晴舟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早饭。”顾晴舟单手骑车，把纸袋递到后面。
谢雨迟接过纸袋，里面是温热的豆浆和包子。
“多少钱。”谢雨迟问。
“不用。”
“我不能白要你的。”
“那下次你请我。”顾晴舟说。
谢雨迟没说话，小口吃着包子。肉馅的，很香。他已经很久没吃热早餐了。
到校门口时，离上课还有五分钟。顾晴舟锁好车，和谢雨迟一起走进校门。
周围同学投来惊讶的目光。谢校霸和转校学霸一起上学，这画面太诡异。
“谢了。”谢雨迟说，“包子钱下午给你。”
“随便。”顾晴舟说，“药吃了吗。”
“忘了。”
顾晴舟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盒，还有一瓶水。“现在吃。”
谢雨迟看着那些药片，突然有点烦躁。“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吃药？”
“胃疼，不好。”顾晴舟说，“吃了。”
谢雨迟吞下药片，把水瓶塞回给顾晴舟。“满意了？”
“嗯。”顾晴舟接过水瓶，很自然地喝了一口。
谢雨迟愣住了。“那是我喝过的。”
“知道。”顾晴舟表情不变，“不脏。”
谢雨迟耳朵有点热。他转身往教室走，不想让顾晴舟看到自己的表情。
一整天，顾晴舟都坐在他旁边，安静听课，记笔记，偶尔在老师提问时给出完美答案。谢雨迟则大部分时间在睡觉，或者看着窗外发呆。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谢雨迟请了假，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晒太阳。他的身体不允许他进行剧烈运动。
顾晴舟本来在打篮球，看到谢雨迟一个人坐着，就把球扔给队友，走了过来。
“不舒服？”他问，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没事。”谢雨迟说，“就是不能运动。”
顾晴舟在他身边坐下。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
“医生说的？”顾晴舟问。
“嗯。”
“什么病。”
谢雨迟沉默了一会儿。“很多病。”
顾晴舟没再问。他们就这样坐着，看操场上其他同学跑步打球。
谢雨迟偷偷看了一眼顾晴舟的侧脸。鼻梁很高，睫毛很长，阳光下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看什么。”顾晴舟突然转头，捕捉到他的目光。
谢雨迟立刻移开视线。“没什么。”
顾晴舟轻轻笑了一下。这是谢雨迟第一次听到他笑，声音很低，很好听。
“晚上打工吗。”顾晴舟问。
“嗯。”
“我送你。”
“不用。”
“顺路。”
谢雨迟皱眉。“你家在西区？那边都是别墅区。”
“嗯。”
“那你送我回家再回自己家，完全反方向。”
顾晴舟没否认。“愿意。”
谢雨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种毫无理由的善意让他不知所措。
放学后，顾晴舟果然又等在校门口。谢雨迟想绕路走，却被一眼看到。
“躲我？”顾晴舟推车走过来。
“没有。”
“那就好。”顾晴舟递给他一个头盔，“戴上。”
谢雨迟看着那个黑色头盔，“哪来的？”
“买的。”顾晴舟说，“安全。”
谢雨迟戴上头盔，大小正合适。他坐上后座，手不知道该放哪。
“扶着腰。”顾晴舟说。
谢雨迟犹豫了一下，轻轻抓住顾晴舟的校服外套。布料很软，带着阳光的味道。
到便利店时，店长看到他们一起出现，有点惊讶。
“你朋友？”店长问谢雨迟。
谢雨迟还没回答，顾晴舟就开口：“嗯。”
谢雨迟看了顾晴舟一眼，没否认。
工作时，顾晴舟又来了，带着晚饭。这次是米饭和清蒸鱼。
“你家的店？”谢雨迟问，想起昨天顾晴舟说的话。
“不是。”顾晴舟承认，“骗你的。”
谢雨迟差点噎住。“那你怎么说——”
“不然你不吃。”顾晴舟说得理直气壮。
谢雨迟无话可说。他低头吃饭，味道很好，比他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你做的？”他问。
“嗯。”顾晴舟正在整理货架，“喜欢？”
谢雨迟没回答，但耳朵有点红。
下班后，顾晴舟又送他回家。到楼下时，谢雨迟没立刻上楼。
“顾晴舟，”他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晴舟停好车，看着他。“对你好。”
“为什么。”
“喜欢你。”
三个字，简单直接。谢雨迟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夜风吹过，扬起顾晴舟的头发。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谢雨迟不知道说什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顾晴舟向前一步，“喜欢你。”
谢雨迟后退一步，背抵在楼门口的铁门上，冰凉透过布料传到皮肤。
“我不...”他语无伦次，“我不需要同情。”
“不是同情。”顾晴舟又向前一步，“是喜欢。”
距离太近，谢雨迟能闻到顾晴舟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为什么喜欢我？”谢雨迟声音有点抖，“我脾气差，身体不好，成绩也不行...”
“不知道。”顾晴舟说，“就是喜欢。”
谢雨迟看着顾晴舟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怜悯，只有平静的认真。
“我有病，”谢雨迟低声说，“活不了多久。”
“知道。”
“那你还——”
“喜欢。”顾晴舟打断他，“不管多久。”
谢雨迟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从未有人这样坚定地选择他。
“给我点时间。”最终他说，“我需要...想一想。”
顾晴舟点头。“好。”
他退后一步，给谢雨迟留出空间。“明天见。”
谢雨迟看着他骑上车，消失在夜色中。楼下的空气里似乎还留着那淡淡的薄荷香。
他慢慢走上楼，脚步比平时轻。心里乱糟糟的，却又有一点莫名的暖意。
开门，开灯。房间依然冷清，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桌上放着一盒新药，旁边贴着张便条：“一天三次，饭后吃。——顾”
谢雨迟拿起药盒，发现下面还压着一盒糖果。柠檬味的，他最喜欢的口味。
他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窗外，月亮从云层后露出半边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