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试探 ...
-
刺杀事件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过后,静心苑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褚宁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至少,在他心里不一样了。
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怀溯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也更加坚定了要逃离的决心。同时,他也隐约感觉到,怀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审视?或者说,是研究。
这让他如芒在背。
“褚宁。”
怀溯的声音从书案后传来,打断了褚宁正在神游天外,思考逃跑路线可行性的思绪。
“少师。”他立刻垂首应道,姿态恭敬。
“去藏书阁,将这本《南疆虫蠡考》取来。”怀溯递过一枚小巧的玉简,那是借阅凭证。
“是。”褚宁双手接过玉简,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跑腿的活儿,总比待在怀溯眼皮子底下被无形审视强。
怀溯暂居的这座行宫规模不小,设有专门的藏书阁,收录了不少典籍。褚宁按照指示,穿过几重庭院,走向位于行宫西侧的藏书阁。
一路上,他尽量低调,目不斜视,心里却默默记下路径和偶尔遇到的巡逻侍卫的间隔时间。
“机会啊……”他心想,“如果能摸清藏书阁附近的环境,或许……”
然而,他忘了考虑自己那不靠谱的运气。
就在他踏上通往藏书阁的最后一段回廊时,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
“唔!”
他下意识地想用手撑地,结果手肘撞在廊柱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而那枚作为凭证的玉简,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
“噗通!”
精准无比地掉进了回廊旁边……养着几尾珍贵锦鲤的浅水池里。
褚宁:“……” 他就知道!
内心一阵无力吐槽,他赶紧爬起来,也顾不上手肘的疼痛,跑到池边。
水池不深,清澈见底,那枚莹白的玉简正静静地躺在铺着鹅卵石的池底,几条胖乎乎的锦鲤好奇地围着它打转。
怎么办?捞出来?
他看了看四周,幸好没人。他挽起袖子,正准备下水去捞,一个略带尖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喂!你是哪个院的?在此鬼鬼祟祟作甚!”
褚宁动作一僵,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管事服饰、面容刻薄的中年男子正皱眉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我、我是静心苑的,奉少师之命来藏书阁取书。”褚宁连忙解释,指了指池底的玉简,“不小心把凭证掉进去了,正想捞起来。”
“静心苑?”那管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更加狐疑,“少师身边何时多了你这么个生面孔?凭证都能掉水里,毛手毛脚,我看你形迹可疑!说,是不是混进来的细作!”
褚宁心里叫苦不迭,这运气,坏的真是时候!他努力维持镇定:“我真是静心苑的,青锋侍卫可以作证。”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攀扯!”管事显然不信,对身后的两个杂役挥手,“把他拿下,送去刑房问问!”
褚宁脸色一白。刑房?那地方进去还能有好?
就在他脑子飞速运转,思考是束手就擒然后指望怀溯来捞他,还是尝试用他那点微末灵力拼死一搏时,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响起:
“何事喧哗?”
众人回头,只见怀溯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依旧是一身月白常服,步履从容,面带浅笑。
那管事一见怀溯,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表情,躬身道:“少师大人!小的发现此人形迹可疑,在此鬼祟,还声称是您静心苑的人,欲行不轨!”
怀溯的目光掠过管事,落在有些狼狈的褚宁身上,最后定格在池底那枚玉简上。
褚宁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低下头,准备迎接怀溯的质疑甚至斥责。他这算是办砸了差事,还惹来了麻烦。
然而,怀溯只是轻轻“哦”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对那管事道:“他确实是我院里的人。凭证落水,意外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那管事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道:“是是是,小的眼拙,冲撞了少师的人,还请少师恕罪!”他赶紧示意那两个杂役退下。
“下去吧。”怀溯淡淡道。
“是,是!”管事如蒙大赦,带着人匆匆离去。
回廊边只剩下怀溯和褚宁两人。
褚宁还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心里七上八下。怀溯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帮他解了围?
“凭证。”怀溯开口。
褚宁连忙道:“我、我这就捞上来!”说着就要往水池里踩。
“不必了。”怀溯阻止了他。
只见怀溯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卷起池水,那枚玉简如同被无形的手托起,稳稳地飞回他的掌心,连一滴水珠都未沾染。
褚宁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高手吗?捞个东西都这么优雅省力……羡慕。
怀溯握着玉简,目光再次落在褚宁身上,那双含笑的眸子带着几分探究:“走路也能将凭证掉进池中……褚宁,你的运气,似乎总是这般……出人意料。”
褚宁心里一紧,来了!果然开始试探了!
他硬着头皮,维持着无辜的表情:“晚辈愚笨,手脚不利索,请少师责罚。”
怀溯却笑了笑,将玉简递还给他:“无妨。下次小心些便是。去吧,书还是要取的。”
褚宁愣愣地接过玉简,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么过关了?他迟疑地行了一礼,转身继续往藏书阁走去,脚步有些虚浮。
怀溯站在原地,看着褚宁纤细甚至带着点仓皇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仿佛在回味刚才隔空取物时感受到的、那池水因褚宁靠近而泛起的、一丝极其微弱的、紊乱的灵力波纹。
“仅仅是……手脚不利索吗?”他低声自语,眸中兴味更浓。
这次意外的“坏运气”,似乎印证了他的某些猜测。褚宁的运气,并非完全无序,在某些时候,会引发出一些看似巧合,实则微妙地干扰了周围环境乃至气运磁场的事件。
比如,那管事恰好出现在那里并找茬。
比如,凭证恰好掉进水里。
比如……他恰好因为处理完手头事务,想来看看褚宁是否顺利,而“恰好”目睹了这一幕。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怀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看来,将这变数留在身边,是正确的选择。
他需要更多的观察,更多的数据,来解析这奇特的运气,以及它能否成为自己破局的关键。
而顺利取到《南疆虫蠡考》返回静心苑的褚宁,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
怀溯刚才那看似轻描淡写的话和探究的眼神,让他警铃大作。
他肯定在怀疑了!
虽然怀溯没有点破,但褚宁几乎可以肯定,怀溯将他留下,绝对跟他这离谱的运气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怀溯已经察觉到他运气的一些规律或者特质?
“麻烦大了……”褚宁内心哀叹。
接下来的几天,褚宁更加小心谨慎,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透明的影子。但怀溯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依旧让他做着端茶送水、跑腿传话的杂事,态度温和如常。
直到这日午后,怀溯在庭院中抚琴。
琴声淙淙,如流水,如松涛,意境高远,显示出抚琴者极高的修养和心境。褚宁侍立在一旁,听着这美妙的琴音,紧绷的神经难得地放松了一丝。
然而,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色彩斑斓的毒蜂,嗡嗡着盘旋了几圈,似乎被怀溯身上某种气息吸引,直直地朝着他持琴的手背俯冲下去!
那毒蜂一看就非同寻常,尾针闪烁着幽蓝的光。
褚宁瞳孔一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也不想就抄起旁边石桌上果盘里的一颗红彤彤的灵果,用力朝着那毒蜂扔了过去!
“啪!”
灵果精准地,或者说,运气很好地砸在了毒蜂身上,将其打偏了方向。毒蜂受惊,转而朝着扔出灵果的褚宁冲来!
“!”褚宁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抱头蹲下。
就在毒蜂即将蛰到他的瞬间,一道无形的气劲掠过,那只毒蜂瞬间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
琴声戛然而止。
怀溯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地上碎裂的灵果和消散的蜂尸,又看了看蹲在地上、吓得脸色发白的褚宁,眼神复杂难辨。
庭院里一片寂静。
褚宁慢慢抬起头,对上怀溯深邃的目光,心脏狂跳。他刚才做了什么?他用果子砸了怀溯的琴?不对,他是想砸蜂子……但这行为,怎么看都像是……袭击?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声音发颤,“有、有毒蜂要蛰您……”
怀溯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此刻沉静如水,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褚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完了,这下解释不清了。
就在褚宁以为自己这次在劫难逃时,怀溯忽然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你看到了那只‘蚀灵蜂’?”
褚宁一愣,下意识点头:“看、看到了。”
“蚀灵蜂速度极快,隐匿性极强,筑基以下修士,罕有能察觉其踪迹者。”怀溯缓缓道,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褚宁身上,“你,是如何看到的?”
褚宁瞬间如坠冰窟。
他光顾着担心被误解,却忘了更关键的一点——以他表现出来的炼气期废柴修为,根本不可能提前发现并精准击中那只一看就不凡的毒蜂!
他的反应,超出了他“人设”该有的能力。
怀溯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靠得近了,能清晰地看到他如玉的容颜和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
“褚宁,”怀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