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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尚一边弯着腰,脑袋挡住了一部分从树影里晃出来的光影:“你在那里笑个屁啊?还给你打爽了?”

      金召笑的深了,抬手用手背挡住酸胀的眼睛。

      “傻了?打着你脑子了?”

      “来来来搭把手,你们家少爷疯了。”

      回去的时候乔熊被两人吓了一跳,以为青天白日又遇到了刺杀,尚一边很坦诚的说:“没有,我俩打了一架。”

      乔熊惊疑的转身:“你俩?为什么?”

      “为镯子。”

      尚一边“啧”了一声,转向金召:“是为镯子吗?”

      “是。”

      “为你那狗脾气,为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掏枪的臭毛病。”尚一边瞪他一眼转身往后院走,被金召伸手拽住了胳膊。

      “……不饿吗?”

      饿,两人在外边晃荡了大半天,又打了一架,怎么不饿,况且尚一边根本不会拒绝任何一个能吃饱饭的机会。

      半小时后,两人默不作声的坐在餐桌前吃各自的糖水煮蛋,味道还是当年那个味道,心境……也差不多还是当年那个心境。

      当年尚一边能在金召家醒来,多半是因为这家的小少爷时常犯贱,偶尔一两次不是的时候,要么就是病的重了,要么就是饿的厉害了。

      那次他又错过了吃饭时间,刚拖着沉重的身子给自己煮了几个荷包蛋,金召就推门回来了。

      那时候他们虽然还是摩擦不断,但已经度过了冲突最激烈的时候,所以只是瞪了对方一眼就去做各自别开了脸。

      乔熊钻进厨房,没多大会儿又转身出来轻声的问尚一边:“你煮了几个?”

      “剩的那些全在我碗里了。”

      乔熊为难的看向金召:“我给你烤几片面包吧?”

      “凭什么?”金召本来已经走到楼梯口了,又退了回来,拉出椅子坐在餐桌前,“我吃蛋。”

      尚一边翻了个白眼,大半夜的实在懒得跟他吵架,耐着性子说:“你要吃就拿碗来,拽个屁。”

      乔熊觑着金召的脸色,拿了碗出来从尚一边碗里分鸡蛋。

      “我吃四个。”金召说,尚一边抬眼:“凭什么?”

      “一共七个。”

      “所以呢?”

      乔熊的手顿了一下,生怕再动一下两人就要跳起来打架,他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半夜一点半,实在是不宜折腾。

      “我家的。”

      “我煮的。”

      尚一边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金召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满目挑衅,乔熊忙劝道:“要不……要不我吃一个吧?我也挺饿的……”

      尚一边简直想笑,两人出去浪了半宿,还带着酒气回来,居然还要跟一个病人抢蛋吃,说出去都没人信。

      但他懒得计较了,疲惫的要死。

      乔熊吃了多出来的那个鸡蛋,又从厨房拿了一只精美的小玻璃罐出来,用小银勺蒯了加到金召碗里,尚一边好奇:“那是什么?”

      “砒霜。”

      尚一边没理他,把自己的碗也伸了过去:“给我也来点儿。”

      想到这里,尚一边抬眼,正好金召也正在看他,两人在袅袅的热气中对视了片刻,大概也就只有一秒不到,就各自垂下了头。

      乔熊默默摇头,加起来半百的人了,当街打了一架,回来怄着气吃鸡蛋,也是让人开了眼了。

      晚上,尚一边把破陶罐搬到房间里,这两天眼见着要下霜,刚长出来的苗苗别再给冻死了。

      半夜的时候果然呼呼的起了风,尚一边躺在床上听见风把墙上的爬山虎吹的沙沙响,他裹紧了被子,总觉得会从里边突然窜出什么东西。

      然后,那里就真的窜出来了东西。

      尚一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一道灵敏的黑影从他靠起来的门缝里钻了进来。

      他不怕鬼,他本身就是个挖坟掘墓的主,但来人比鬼更可怕。

      “……大姐,你曾经被蜘蛛咬过吗?”

      尚一曼把脸上的黑布拽下来,随手抓起桌上没吃完的白面馒头塞进嘴里,尚一边爬起来,把那两扇破门板挡的更严实了点,没敢开灯。

      他这小破屋,除了燕好没来,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过了。

      “金召去苏州了,我们今晚就走!”尚一曼给自己倒了杯水,脖子一仰就灌了进去,尚一边问:“你怎么知道?”

      “自从确定你被他抓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暗中观察。”

      尚一边毛都炸了:“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可是金召!”

      尚一曼也打了个哆嗦,但很快镇定下来:“别说这些吓人的话,趁外边没人,赶紧走!”

      尚一边问:“怎么走?”

      “爬墙。”

      “我上不去,爬山虎里有蛇。”

      尚一曼又把门挪开:“没有,赶快!”

      尚一边被推到墙根底下,硬着头皮把手插进去,冰凉的树叶擦着他的皮肤,鸡皮疙瘩一瞬间就顺着胳膊就爬到了头顶。

      “我们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他打着退堂鼓,但手已经攥了上去,撅着屁股试了两下,叶子抖下来一大片,人却还在原地。

      “你怎么这么废物?!”尚一曼挽起袖子,把手垫在腿上:“来,踩着我上!”

      尚一边怎么可能把脚放在女人的手上,即便她是个超人,他刚把尚一曼拉进屋里,下一秒金召的车就开进了大门。

      尚一边惊出一身冷汗:“你不是说他去苏州了吗?”

      “亲眼看着走的!”

      金召下了车,径直向着那个黑黢黢的通道而来。

      尚一边把蜘蛛侠藏进被窝里,转身去挪那扇破门,金召已经到了眼前,两人站在月光下大眼对小眼,其中一个做贼心虚,先开了口。

      “……有点凉,我挡一下。

      金召的手在大衣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块长方形的玉牌给他,尚一边愣了一下才伸手去接,借着月光仔细看了两眼,发现竟然是自己在南市丢的那块!

      尚一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难道那天他真的在场?

      “那时候不知道是你的,被南市的同僚捡了,卖到了苏州。”

      轻飘飘的一句话,短短的两天,这中间不知道找了多少人费了多少门路,他一个字也没提。

      尚一边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其实对这块玉牌没什么感情,是尚一曼硬给他挂上的,好几次穷的过不下去的时候他都想把它当掉,都被尚一曼拦住了。

      “谢谢。”尚一边轻声的说,他低着头,眼睛盯着那只小小的玉牌。

      是最普通的玉,很廉价,一点光泽也没有。

      金召的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圈,抬腿踏上台阶:“里面很冷吗?”

      尚一边不自觉的把身子往旁边挪了一下,把余下的那点空隙也堵住了,金召脚步一顿,抬头看他。

      两个人一个站在门槛里,一个站在台阶上,隔着月光照不到的黑暗,和尴尬的夜风。

      “还好,阿春给我拿了厚被子。”

      金召沉默的盯着他,眼神晦暗不明,尚一边不敢细看,他几乎听到杯子里牙齿打颤的声音。

      “要冷的话,可以搬到前面去住。”

      尚一边摇头,垂眼看着那只玉牌。

      不知道金召有没有叹气,尚一边没有看到,只知道眼前那双皮鞋在顿了一下后慢慢退了回去。

      “那去前边吃饭吧,送过来都冷掉了,吃坏了肚子还要找人给你看病。”

      再拒绝就有点不识好歹了,况且尚一曼现在还在屋里,纠缠的越久越危险。

      他点点头,说:“我要睡了。”

      金召嗯了一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尚一边松了口气,回到屋里把尚一曼从被子里剥出来,她抖的快要散架了,尚一边从暖瓶里倒了一杯热水喂到她嘴边,但她喝不进去,整个人的肌肉都是僵硬的。

      尚一边太了解她的这种状态了,他把水杯放下,人搂进自己怀里。

      “你不要怕,他已经走了。”

      尚一曼无知无觉,像一个关节失灵的木偶。

      尚一边用被子把她裹起来,轻声安抚:“都过去了,过几天我就带你回老家,还记得我们的家乡在哪里吗?”

      “……淮安。”尚一曼说,声音细细的,轻轻的。

      “淮安啊,”尚一边搓着他的胳膊,“离开的太久了,我都忘了那里什么样子了。”

      尚一曼顿挫的移动目光,目光在他手腕的那颗痣上停留。

      “等我们回去了,一起去父母的坟上看看他们好吗,你总是说距离太远,烧纸他们都收不到,这次我们买很多很多的纸钱,把这几年欠下的都补上,好不好。”

      尚一曼“嗯”了一声,眼睛慢慢的湿了。

      “你看,我们的玉牌。”尚一边把玉牌拿出来托到她的眼前,“他找回来的。”

      尚一曼垂眼,穿着玉牌的红绳被换过了,很干净,打着很漂亮的结。

      “没关系的,虽然我们的前半生已经糟糕透了,但我还在,你也还在,我们很好,对不对?”

      尚一曼好半天才把焦点落在那双清亮亮的眸子上,那是她的弟弟,常年病痛缠身,还在腹中就被自己汲取了太多的营养而先天不足的弟弟,他是父母到死都没闭上的眼睛,也是自己从出生起就扛在肩头的责任。

      他那骨血相连的手足,何曾用这样清明的看过自己……

      “以前我们没有机会为自己辩解过,一直在躲,一直在逃,如果我们有机会可以堂堂正正的活下去呢?”

      尚一边慢慢的说,声音和缓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安宁。

      “试一试,让我来做,也许等到百年之后,我们会在黄泉路上遇到故人,到时候也能挺胸抬头的面对他们。”

      后面的话尚一边说的含蓄,纵使之前尚一曼捅了自己一刀,纵使以前因着她吃了不少的苦,遭受了不少白眼,但他毕竟借了人家弟弟的身体。

      担了这个名头,借了人家的命,总要回报点什么,以后真的在地府碰见了也好有个交代。

      他握着尚一曼的手,最里面是那只冰冷坚硬的玉牌,被一根红绳穿着,成色很差,灰扑扑的,一点光泽也没有。

      但它被那人连夜拿回来了,揣在最里面的口袋里,最贴近皮肤的地方。

      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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