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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迷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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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楚歌看了一眼倪明月,语气里还是有点不确定,“待遇真的这么好?”
什么废品回收站,一天能给出一百的待遇?
陆楚歌还是听说过,“传销”这个词的。
倪明月重重地点了点头,“害怕的话,我也可以陪你干几天。”
陆楚歌看一眼陈跃南。
陈跃南还是笑眯眯地,但他看向沈故明的眼神,显然是不同的。
陈跃南“笑着”瞪了一眼沈故明:瞧你提的好主意,都说了25,你偏要这么高!人家不信了吧!
沈故明回以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我也没想到他那么谨慎啊!
其实,陆楚歌而非谨慎,他只是还在思考。
陆榆的病已经花光了家里的所有钱,兰子穆的压力极大,他必须做出一些事情,来替兰子穆分担。
就当陈跃南以为这个也要没戏了的时候,陆楚歌轻轻拍了拍倪明月的手,看向了陈跃南,表情有点为难。
他很喜欢这份工作,对这份工作的报酬也很满意,只是他还要上学。
“我不能每天都来帮忙……”陆楚歌还在纠结,他肯定不能拖人家后腿,让人家难做,不如直接从一开始就拒绝。但是,问题在于,陆楚歌说不出那种话。
倪明月看出来了陆楚歌心中所想,他刚想说尊重陆楚歌的选择。
陈跃南便站了起来,走到了那堆铁制废品旁,缓缓说道,“其实也花不了你多少时间,只是让你每天来帮忙拆卸一下这些零件。”
陆楚歌看着满屋子的铁器。他想起了兰子穆自己修家电时的模样。
陆父还在的时候,兰子穆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孩,可是现在,现实逼迫她长大。
陆楚歌叹了一口气,有点无奈,他又何尝不明白,倪明月他们是在帮自己呢?
“还是太多了,”陆楚歌看向陈跃南,视线在废品上停留了一瞬,“我没有那么值钱。”
听到这句话,陈跃南可以算是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还有机会。
陈跃南拍了拍沾满铁锈的手,走到了陆楚歌的身边,笑着提议,“那要不,你拆卸一个,我给你一块?”
听到这个,陆楚歌的眼前一亮。
这样对于两方都很公平。
陆楚歌可以每天早点起来,吃完早饭来回收站帮忙,然后七点去上课。
放学时也可以先回家写完作业,再来回收站继续干活。
很完美!
陆楚歌握上了陈跃南沾着铁锈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可以从今天开始吗?”
陆楚歌的眼底有希冀,他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帮忙。
他不想浪费这个时间。
沈故明和倪明月下意识看向了陈跃南,他们都在等一个回复。
陈跃南被看得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率先松开握着陆楚歌的手,而是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手,拍了拍陆楚歌的脑袋:
“随时可以。”
陆楚歌站在满屋子需要拆卸的机动车零件中,身影忙碌得像一道跳跃的闪电。
他的眼睛闪着光,仿佛拆卸的不是一个个零件,而是一张张红爷爷。
虽然事实也是如此。
工具在陆楚歌手里仿佛有了生命,扳手飞舞,螺丝刀旋转,金属碰撞的声音像节奏感十足的鼓点。
明明是冬天,但是陆楚歌额头上的汗水,一滴接一滴地落在地上,很快又变成了冰。
陈跃南穿梭在零件堆里,像是在给自己找事情做,倪明月蹲在陆楚歌的身边,给他递工具。
沈故明还坐在桌子旁,眼睛死死盯着窗外。
似是感受到了陈跃南的紧绷,陆楚歌抬起脏兮兮的脸,看向了陈跃南,“陈哥,你快去坐着吧。”
陆楚歌无辜地眨了眨眼,又补了一句,“我绝对不是怕你抢我的活哦~”
“老陈!”沈故明猛地站起来,走到门外才想起来陈跃南,“快走!”
陈跃南急匆匆地拍了拍陆楚歌的肩膀,“好好干,等哥回来,给你算工资。”
话落,陈跃南跟着沈故明,速度极快地往外跑去,像是看到了什么庞然大物。
倪明月蹲在陆楚歌的身边,见人都走了,才开口,“楚歌,你知道吗,陈哥有一个妹妹。”
“嗯?”陆楚歌头都没抬,用力将一个零件撬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分类,随后才看向倪明月,“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诶。”
倪明月手疾眼快抓住陆楚歌的手,语气嗔怪,“我就知道你,一问你问题,你就习惯抓头发,也不看看现在的手多……”
倪明月的话,陆楚歌听不到了。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道背影瘦得几乎像一截枯枝,蓝白条纹的病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风一吹,衣摆就胡乱地拍打。
外面冷风直吹,即便待在里面,陆楚歌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那个身影却像是感受不到一般,一动不动。
那道身影的头发被风吹动,像是有人在天上抚摸他,顺便带走了他身上的雪。
那道身影像一条被抽了骨的缝衣线,随时会被雪光吞没。
陆楚歌猛地松开手上的工具,不顾倪明月的诧异,眼含泪光,看向了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缓缓回过头,嘴角挂着熟悉的笑容,“阿楚,我来看你了。”
哐啷——
扳手落到了地上,差点砸到倪明月。
倪明月下意识皱了皱眉,刚想吐槽。
陆楚歌便朝着门外跑去,像极了陈跃南和沈故明当时的模样。
陆楚歌扑了空。
那里连一个身影也没有。
陆楚歌的手下意识蜷缩。
居然……又是幻觉吗?
“阿楚,”熟悉的声音响起,陆楚歌惊喜回头,只见陆榆站在他的身后,朝他伸出了手,“我们回家吧。”
这句话很轻,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吹散。
但陆楚歌还是听见了。
倪明月的眼底闪过晦暗不明,他走到陆楚歌的身边,在看到面前人的面容的瞬间,瞳孔骤然一缩。
居然……居然真的是陆榆!
“你就是阿楚的朋友?”陆榆对待陆楚歌的朋友都很温柔,只是在面对外人时,还是会散发冷气。
倪明月敛去眼底的情绪,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是,楚歌应该跟你说过的,我是明月。”
“明月?”陆榆低下头,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陆楚歌确实很经常和他分享他和朋友的趣事,而陆榆都会一一记在心底,期待哪一天能够遇到。
“是倪明月?!”陆榆轻轻地一拍手,看向了倪明月,仿佛这个动作,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倪明月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来,“是我。”
陆楚歌转过身,轻轻握住了陆榆冰冷的手,“哥哥,这里冷,我们回家说吧!”
陆楚歌已经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而忘记了那一点点的违和感。
“不可以!”倪明月的反应很大。
他猛地抓住陆楚歌的手,“楚歌,这些还没拆卸完呢……”
倪明月尽力挽留,陆楚歌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哥哥,自然而然地摇了摇头,“明月,麻烦你跟陈哥说一声,我有事,先离开了!”
陆楚歌说这话时,尾音微微上扬。
任是一个人,都能听出陆楚歌的雀跃。
倪明月伸了伸手,想要去触碰陆楚歌,却发现陆楚歌不知道何时,已经带着陆榆走到了门口。
陆楚歌转身朝着倪明月挥了挥手,“明月,明天见!”
陆楚歌拉着陆榆,快步往家里赶去。
陆楚歌脱下身上的冲锋衣,披到了陆榆的身上。
陆榆的表情有一点点僵硬,有点像是很久没有滴润滑油的机器,“阿楚,哥哥不冷。”
语气很柔,却带着生硬。
陆楚歌拍了拍手上的铁锈,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握上陆榆的手,眼底的光也一点点熄灭。
但他还是抬起脑袋,看向陆榆,“哥哥,本锡冷不冷啊,有没有兰锡好看!”
兰锡是一座江南的城市,有山有水,可以说是遍地都是景点。
但陆楚歌像是永远都看不腻一样,每次出门都很兴奋,一直看东看西,很是活跃。
以往的陆榆,肯定会在此时,拍拍陆楚歌那颗乱动的脑袋,语气很温柔地责备他,“再蹦,雪全灌脖子里了,小疯子。”
其实相较于“阿楚”,陆榆更喜欢叫陆楚歌“小疯子”,只有真正了解陆楚歌的,才能窥见他温柔外表下,那一颗疯狂的心。
陆楚歌曾因为一个赌约,就和倪明月在一起,研究一道超纲题整整两个晚上。
倪明月期间无数次说放弃,陆楚歌都只是摆了摆手,让倪明月自己去休息。
所以,陆楚歌很疯,温柔的疯,是最令人不胜防备的疯。
废品回收站离家里并不远,却是陆榆带着陆楚歌走的。
陆楚歌虽然性情活跃,此刻却难得安静下来,安静得很不正常。
陆榆微微垂眸,“阿楚是有心事吗?”
陆楚歌叹了一口气,“不是的,我是怕我又累到哥哥了……”
陆榆摸了摸陆楚歌止不住往后看的脑袋,有点像是在叹息,“阿楚,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陆楚歌瘪了瘪嘴,“让阿楚长大,然后哥哥不要阿楚嘛?”
有点像是在撒娇,听得陆榆心花怒放,陆榆当即决定,又拍了拍陆楚歌的脑袋,柔声说道:
“哥哥不会不要阿楚的,哥哥会一直陪着阿楚的。”
“你发誓!”陆楚歌倔强地抬起满是铁锈的脸,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向了陆榆。
陆榆有点无奈地竖起了三根手指,“我陆榆,永远都不会抛弃阿楚,否则我就……”
“够了够了!”陆楚歌忘记了手上的铁锈,把陆楚歌的手拉了下来,“让哥哥发誓,又没让哥哥发毒誓……”
陆楚歌声音越来越小,小到陆榆都听不见了。
但陆榆还是点了点头,推开了居民楼的大门。
在“这个破小的居民楼里,根本没有暖气这个东西,没办法,一分价钱一分货。
虽然这里没有暖气,但是它便宜啊!
推开门,陆楚歌只感觉到了一股比外面更冷的寒意。
定睛一看,好家伙,窗户大开着。
家里乱糟糟地,一看就是关了窗,但是风又太大,把窗户吹开了。
兰子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过了,午饭已经摆在了桌子上。
可能是没有料到窗户会被吹开,兰子穆一点准备也没有做。
客厅的一角摆放着遗照,陆楚歌却像是看不见一般,走进房间又多拿了几件衣服给陆榆穿上。
陆榆现在像极了法式小面包。
陆楚歌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陆榆有点无奈,“我没有那么冷。”
陆楚歌摇了摇头,将一碗白米饭放在了陆榆的面前,又拿了两双筷子起来。
“哥,”重新坐回座位,陆楚歌抬头看向了陆楚歌,“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在回来的路上,陆榆就和陆楚歌解释了回来的原因。
陆楚歌虽然感觉疑点重重,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总是无条件地信任他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