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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你点的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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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旗仪式那场轰轰烈烈的“检讨风波”总算是过去了。虽然“商君意倾情推荐好莱客烧烤”成了年级里经久不衰的梗,但高中生活的主旋律永远是按下葫芦浮起瓢——旧的“折磨”刚结束,新的“折磨”就接踵而至。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班会课,老钱揣着他的宝贝保温杯,迈着熟悉的四方步晃进教室。底下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准备迎接“噩耗”。
“同学们,安静一下。”老钱敲敲黑板,脸上带着一种“我为你们操碎了心”的凝重表情,“宣布两个消息,一个‘坏’的,一个‘好’的,想先听哪个?”
底下异口同声:“坏的!”
老钱从善如流:“坏消息是,为营造更浓厚的学习氛围,经学校研究决定,从下周一开始,高二年级正式恢复晚自习!时间晚上七点到九点半!”
“啊——!!!”
教室里瞬间哀鸿遍野,堪比大型屠宰现场。
“救命啊!晚上还要上课!”
“九点半下课!我的《王者荣耀》!我的《阴阳师》!”
“钱老师!能不能申请不上啊?我回家自己学!”
“惨无人道!这是要榨干我们的青春吗?!”
“吵什么吵!”老钱一拍桌子,“晚自习是福利!是学校给你们创造的宝贵学习时间!可以安静写作业,可以互相讨论,可以找老师答疑!都给我端正态度!”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点,“当然,也有好消息。4月27号,学校举办校园艺术节,每个班至少出一个节目,形式不限!文艺委员,柯静!”
被点名的柯静像受惊的小兔子,红着脸站起来。
“艺术节的事,你主要负责,发动同学们积极参与,拿出我们三班的风采来!”老钱把重任压了下来。
晚自习的噩耗和艺术节的消息像冰火两重天,砸得大家晕头转向。下课铃一响,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晚自习啊……”江昊第一个瘫在桌上,生无可恋,“人生失去了色彩……”
“得了吧你,晚自习正好治治你的多动症!”高伊踹了他凳子一脚,转头看向我们几个常凑在一起的,“哎,咱们几个,晚自习得抱团啊!互相监督,谁偷懒谁是小狗!”
她说的“咱们几个”,是指我、谢怀意、江昊、高伊、柯静、蒋文杨,还有钟薛楼。对,钟薛楼也是我们三班的,虽然平时安静得像背景板,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也成了我们这个小圈子(勉强算被动加入)的一员。
钟薛楼坐在不远处收拾书包,闻言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吭声。
“必须抱团!”江昊立刻复活,窜到钟薛楼旁边,“楼哥!晚自习咱俩坐一块儿呗?我有啥不懂的,随时请教你!”他脸上写满了“我要好好学习”的真诚,虽然我们都知道他主要是想离钟薛楼近点。
钟薛楼抬起眼皮,淡淡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许。江昊立刻眉开眼笑,像只摇尾巴的大型犬。
“艺术节呢?咱们班出啥节目?”高伊把话题拉回正轨,看向愁眉苦脸的柯静,“静静,有想法没?”
柯静小脸皱成一团:“还没想好……大合唱太普通,跳舞又怕大家没时间练……”
“让商哥上啊!”江昊又一把搂住我脖子,“商哥!KTV那天你唱那首《心墙》不是挺绝吗?上去露一手!保证秒杀全场!”
他这一嗓子,瞬间吸引了周围同学的目光。
“对啊!商君意!唱歌!”
“商少出马!一个顶俩!”
“来一个!来一个!”
我下意识瞟向旁边的谢怀意。他正低头系鞋带,系鞋带的动作似乎慢了一拍。KTV那晚的画面瞬间闪过——昏暗灯光下他通红的耳廓,那句被我曲解的“为谢怀意一人唱的歌”……
心里一动。机会来了。
“行啊!”我爽快答应,冲起哄的众人扬了扬下巴,“既然群众呼声这么高,哥就勉为其难,代表三班出征艺术节!唱首歌!”
“哇哦!商哥霸气!”
“预定冠军!”
高伊凑过来,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真唱?唱啥?还是《心墙》?”
我摸了摸下巴,目光再次飘向那个系好鞋带站起身、耳根微红、拿起书包就准备溜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嗯,就它吧。应景。”
“应景?”高伊挑眉,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哦——‘心墙’嘛!懂了!商少这是要攻坚克难啊!”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我得意地挑眉。
放学铃响,我们七个人照例一起往外走。路上碰到了张明远和五班几个男生。
“阿远!”高伊打招呼,“艺术节你们班出啥节目?”
张明远看到我们,笑容爽朗,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那点尴尬了:“还没定呢!可能在排个小品!你们班呢?”
“商哥要独唱!”江昊抢答。
“可以啊商君意!”张明远冲我竖大拇指,“到时候肯定去捧场!”
“必须的!”我笑着回应。旁边的柯静微微低着头,但表情自然。挺好,那页算是翻篇了。
走到岔路口分开。江昊又开始规划晚自习:“晚自习咱七个必须坐一块儿!找个角落,安静!楼哥,你可得看住我,别让我梦游!”
钟薛楼面无表情:“……看你自己的意志力。”
“我的意志力在晚自习面前就是豆腐渣啊!”江昊哀嚎。
高伊吐槽:“你得了吧!你就是想挨着钟薛楼坐!”
“伊姐!看破不说破!”江昊嘿嘿笑,一点都不害臊。
谢怀意安静地走在一边,听着他们斗嘴,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七个人,吵吵闹闹,却又莫名和谐。
周一,晚自习如期而至。晚上七点,教室灯火通明,气氛肃穆。老钱像巡山大王一样背着手溜达。
我们七个成功霸占了教室后排靠窗的角落。我和谢怀意成了同桌(感谢老钱的“优差互助”战略),江昊如愿以偿挨着钟薛楼坐下,高伊、柯静、蒋文杨坐在我们前面。
谢怀意坐得笔直,刷着物理题,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模样。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机会难得。我拿起数学卷子,用笔帽轻轻戳了戳他胳膊肘:“喂,同桌,这题,函数单调性怎么证?卡壳了。”
他身体明显绷紧了一下,没抬头,声音压得很低:“……先求导,判断符号。”
“求导之后符号老混……”我凑近一点,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耳根泛红,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写了两行推导过程,推过来,言简意赅:“……看这个。”
“哦——懂了!谢啦同桌!”我恍然大悟状,趁机又指着一个步骤,“这里,为什么大于零就递增?”
他抿了抿唇,似乎有点无奈,但还是低声解释:“……导数正,函数增。”
“原来如此!同桌你真厉害!”我冲他咧嘴笑。
他飞快地瞥了我一眼,眼神闪烁,迅速低下头,拿起水杯喝水,喉结滚动。嗯,效果显著。
整个晚自习,我就用这种“不耻下问”的方式,时不时骚扰他一下。他虽然回答简洁,能省则省,但至少没躲开,也没表现出不耐烦。甚至有一次,我问他化学平衡移动的问题,他破天荒地多写了两行原理分析。巨大的进步!
课间休息,教室里活络起来。江昊凑在钟薛楼旁边,指着英语书叽叽喳喳问发音。钟薛楼依旧冷淡,但会用笔点出错误,偶尔蹦出几个单词。江昊像得到奖励的小狗,眼睛亮晶晶的。高伊和柯静讨论艺术节舞蹈的服装搭配,蒋文杨推推眼镜,冷静分析:“从色彩学和舞台效果角度,冷色调可能更显高级。”
我和谢怀意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没说话。我拧开水瓶喝水,余光看到他似乎悄悄松了口气的样子,有点想笑。
晚自习下课,九点半。大家收拾书包,哈欠连天。住校生回宿舍,我们几个走读生一起出校门。
夜色深沉,路灯昏黄。江昊还在缠着钟薛楼问问题,高伊和柯静讨论明天早餐吃什么,蒋文杨偶尔插一句营养学分析。我和谢怀意并排走着,沉默,却不像以前那样充满隔阂。
“晚自习……感觉怎么样?”我没话找话。
“……嗯。”他声音很轻。
“艺术节,你会来吧?”我问出关键问题。
他脚步顿了一下,没看我,声音闷闷的:“……看情况。”
“别啊,必须来。”我看着他在路灯下显得有些柔软的侧脸,“就唱《心墙》。”
他抿紧唇,耳廓在昏黄光线下透着红,没答应也没拒绝,加快了脚步。
送到小区门口,他低声说了句“到了”,转身走进楼道。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心里有种奇异的踏实感。
回家路上,我拿出手机,班级群里消息爆炸。江昊发了张模糊的角落照片:【晚自习学习小组!专注![图片]】照片角落,能看见我和谢怀意并排坐着的影子。
我笑了笑,回复:【谢老师指导有方!】
收起手机,春夜的风格外温柔。晚自习,好像……也没那么难熬。甚至,有点期待明天了。
——『2016年4月18日晴
晚自习七个人在角落落。他坐旁边,很近。胳膊肘能碰到。
他问问题,物理题,函数单调性。他故意用笔帽戳过来,有点痒。写了步骤推过去,他凑近看,呼吸扫过耳朵,热。他说“谢啦同桌”。声音带笑。烦。
水杯拿起来。喝了一口。冰的。喉咙还是干。
艺术节。他唱《心墙》。又问去不去。我说看情况。路灯下面,影子拉得很长。他没再追着问。
江昊很吵。一直说话。钟薛楼在写题,没理他。高伊和柯静在笑。蒋文杨推眼镜。角落不安静,但……不难受。
修正带用完了,明天要买新的。横线本第三页写错了几个字,涂掉很难看。
窗户外面的树,叶子又多了一点。
烦。体温好像比平时高零点三度,可能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