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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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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沈方远办公室离开,霍明渠走进街边的一家便利店,购买了一瓶除臭喷雾。环绕的二手烟味被氧化剂分解,空气终于变得正常。
喷雾还剩半瓶,已经用不上,霍明渠没有带走,扔进了店内的垃圾桶里。
要查一个人在哪里住院其实很容易,但窥探他人隐私是犯罪,霍明渠没有理由知法犯法。
况且他要做的只是确认,亦殊的手术是否和昨夜的事故有关,还没有到需要动用关系的地步。
绿灯亮了,霍明渠随着人群走过斑马线,刚才在沈方远办公室中突兀想起的画面,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英国,伦敦,泰晤士河在病房的窗外静静流过,唐筱琳哭了几日的眼睛还很红肿。
按照医嘱,霍明渠还不能下地,唐筱琳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正在整理他的随身用品。
牙刷,浴巾,耳机,水杯,笔电,甚至一些课本,都是昨天她从霍明渠独自租住的公寓里拿过来的、霍明渠出事前正在使用的东西。
“明渠……”可能是因为太疲惫,也太忧虑,她的眼神飘忽不定,突然说,“有几个你在这里的同学联系到我,说想来看看你,你觉得可以吗?”
霍明渠朝她看过去,说:“可以。什么时候来?”
“明天?”唐筱琳说,“你今天还有头晕吗?有的话就晚几天?”
霍明渠合上已经几乎看不懂的课本:“就明天吧,我没问题。”
于是,第二天中午,她带着几个人来了。来人里有两个alpha,一个beta,还有一个omega,都是男性。
当天,叶宛桢恰好也在,比他们早到几分钟。他守在霍明渠的病床边,很体贴地说:“明渠都不记得了,要不你们轮流介绍一下自己?”
提议生效,病床旁边放着一张椅子,所有人依次过来坐下。自我介绍既能说明身份,也最能体现性格。两个alpha是他的同系同学,beta则是他某门选修课的课题组员。同性别之间不需要避嫌,alpha们凑近他,还想搭他的肩膀,被霍明渠躲开。alpha们哈哈大笑,说:霍明渠,你真失忆了?对我们一点印象也没有?霍明渠对此很冷漠,说:没有。
alpha们也没看出多失望,推搡着对方,走了。下一位是beta。beta相对来说克制很多,坐在椅子上端详他片刻后,说:霍明渠,我们的课题下周要结,按你现在的状态应该做不了了吧?
霍明渠确实做不了,连课本都看不懂的人还能做什么?
他甚至连自己笔记本电脑的密码都想不起来。
beta耸了耸肩,也走了。最后的omega坐了下来。
和前面的几个人一样,霍明渠对他同样毫无印象,唯一能说的就是,omega的穿着让他有点在意——明明是最热的季节,他却里外叠穿着两件衬衫。
里面那件是白色的,领子扣到顶。外面那件是浅蓝色的,尺寸对他来说有一点大,扣子倒是开了两颗。
一般人这样穿很可能显得拥挤,但他穿得就很漂亮。
这可能是因为他很瘦,脖子和肩膀都没什么肉,脸也只有巴掌大。
出于礼仪,霍明渠其实没有太仔细地观察他,只是凭直觉判断,这个omega的饮食习惯可能存在一些问题。
omega开口了,声线与他的外形相符,很干净。
“霍明渠,我是亦殊。”他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他,问他——
“现在还有哪里痛吗?”
霍明渠:“……”
那一天是英国难得的晴天,阳光很柔和,泰晤士河也很美丽。霍明渠觉得他问了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因为他的脑震荡还没有完全消退,身上也因为被痛击头部后晕厥摔倒、有不同程度的淤伤。
痛是显而易见的,也正因显而易见,才没有被问的价值。霍明渠是这样认为。
……
回忆到这里暂时停止,手机导航显示,目的地已经抵达。
霍明渠找到正确的楼栋,坐上了电梯。
这里是距离沈方远公司最近的一家公立医院,规模相对较大,也设有omega独立的住院区。
按照规定,alpha进入omega的病区都需要独立登记。
霍明渠走到护士站前,值守的护士看了他一眼,说:“来探病啊?身份证刷一下。”
台面上就有机器,霍明渠刷了身份证,护士在电脑上对着照片确认过,又问他找谁。
霍明渠说了“亦殊”的名字,护士突然说:“亦殊?阮亦殊吗?”
霍明渠一顿,看着护士,护士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说:“终于来人了啊!你是他的谁?家属吗?还是伴侣?”
……都不是。霍明渠说:“是同学。”
护士的眼神顿时变得失望,霍明渠察觉到异常,问道:“他怎么了?”
护士从抽屉里翻出一本文件夹,皱着眉道:“他术后麻醉一直没醒,又有点低烧,想给他用药,需要他家属签字。但他自己填的的紧急联系人说过不来,没人给他签字我们药就开不了。”
怎么会过不来?霍明渠说:“他的紧急联系人是谁?”
“好像是他哥哥吧,”护士翻开文件夹,在术前登记表上找到了对应条目,“阮向优,你认识吗?”
霍明渠不认识,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事实上他和亦殊的关系很薄弱,因为他不记得了。
五年前的那一天,他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抢劫犯,被对方用短棍击中头部后昏迷,再醒来就是在医院里,忘记了16岁后的所有事。
那一年他20岁,也就是说,他丢失了整整四年的记忆。课业,事业,人际关系,几乎都是从头再来。
而除却昨晚的意外相遇,他和亦殊在病房那一次探视之后,也仅只再见过一次,对这个omega的认知程度,恐怕还没有眼前的护士多。
“那你有他其他亲人的联系方式吗?”护士说,“关系亲一点的,不要是同学这种。”
老板不会比同学更亲。霍明渠说:“没有。”
“好吧。”护士说,“那只能等他醒了再说了。”
护士的语气很遗憾,因为霍明渠仅仅只是同学,不能为他签字。
霍明渠在一秒内也思考过,通过沈方远联系上亦殊其他家人的可能。但考虑到他还无法确定,这个“阮亦殊”到底是不是“亦殊”,假如不是的话事情就会变得乌龙,所以没有向护士提出这个方案。
霍明渠问:“他做的是什么手术?”
护士愣了愣,眼中出现怀疑:“你不知道?”
“只是听他说今天要来做个手术,”霍明渠说了一个必要的谎,“正好路过这里,就上来看看。还没来得及问到具体。”
可能是他说得太过冷静,假话也有了可信度,护士盯着他看了半天,把文件夹一合,说:“那这个不能告诉你,都是病人的隐私。你要真是他同学,一会自己问他吧。”
霍明渠也没有指望能从她这里得到信息,问她:“病房是哪间?”
“304病房,右边第二间就是。”护士道,“不过按规定他醒过来之前,你不能进房间。坐在外面等着吧,这里都有监控的。”
霍明渠不至于听不懂她的警告,也不会做出她所担心的事情,所以对她点了一下头,表示了感谢。
这一层是独立的区域,为了避免信息素相互干扰,病房都是单人使用。
每间病房的门上都有一块玻璃窗,霍明渠走到304门外,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户,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omega。
那的确是亦殊,戴着氧气罩,平放在被子外的手指上套着监测心率的指夹。
仪器屏幕显示他的心率和呼吸都很缓慢。
原来他姓阮?
霍明渠仅有的和他有关的记忆中,没有听任何人提到过这个姓氏。
无论是亦殊的自我介绍,还是沈方远对他的称呼,都自然而然地仅有名字。为什么?
霍明渠隔着玻璃窗看了他一会,没有感觉到他有任何要清醒的预兆。
前台的护士一直在往他这边看,很警觉。
霍明渠收回视线,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