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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肆】万壑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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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动异象凤凰啼鸣，一神陨落天道再启，余烬处筑起万壑楼，细想来，也有百余年。
陈肆醒来时，人在卧室，因为睡了太久而有些发晕。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床头是火石温着的一盅汤。他低低地咳了两声，拿过汤盅喝了一口，缓了半天，才慢慢将汤都喝完。
他从前身体素质一向过硬，新陈代谢旺盛，哪怕偶尔感冒发烧的时候，食欲都很好。打他出生到死就没受过这种食不下咽的罪，这些年倒是切实体会到了。他硬是逼着自己将汤喝完，耐着那种堵到嗓子眼儿的饱腹感渐渐过去，才慢慢下床往外走，到暖阁的镜子前整理了下衣服。这会儿是冬天，外面的天色已经有点暗了。陈肆披上了大氅，穿过正殿出了门。四四方方的前院为了让他养病时看着舒服些，已经完全修成了园林，夏日里花木扶疏，鸟鸣啁啾，自是令人身心舒畅，这会儿松枝苍翠，山石积霜，也别有一番风味。他一路出了大门，顺着小桥和游廊往万壑楼去，远远望见玄峥正坐在楼前的苹果树上，膝盖上放着个筐，整个人一动不动，显然是摘苹果摘到一半，坐在那开始发呆。
陈肆看见他就想笑：“怎么忽然想起来摘苹果了？”
玄峥从树上跳了下来，钻进廊下炫耀地把一筐苹果拿到他面前：“想吃苹果酱抹面包了。”
陈肆伸手把沾在他额发上的叶子摘下去：“明天早上吃？那我过会儿回去烤。”
“好。”玄峥埋头亲了他一口，“走，回家。”
一共走了几百米，顶多算是出了个家门，偏说得像是走了多远的路一样。陈肆握着他的手，踏进大门便到厨房里和面准备烤面包，玄峥跟着他一起进去，架起了铁锅。他俩住一起的好处就是谁做饭都不用烧柴火，不论做什么火候都无可挑剔。外袍大氅早就被挂到了外间，晚些时候免不得要去温泉里泡个澡。
“我让鹤子去捎了些点心回来，晚上不做饭也行的。”
“突然想喝长春汤了。”玄峥说，“别总吃那些冷食，对你胃不好。”
“你自己肠胃也不怎么样，别仗着如今辟谷就不注意饮食。”
“到底也是比你好。也不知是谁前些日子跟人聊得高兴就尝了菌子喝了酒，回头吐得死去活来，害了热病在床上躺了三天。”
“我觉得那纯是因为菌子没炒熟。”
“真没炒熟你就不止是吐了。”玄峥将切碎的苹果往锅里一丢，刀也没洗，转头又开始切人参，“我想拿长春汤下面条，你吃多少？”
“阿烨将御膳方子都整理出来给你，你就拿来下面条。”
“汤就是拿来下面条的，一天不吃面条总觉得缺点什么。”
这倒没什么问题，因为陈肆也爱吃面，他俩一天到晚除了米饭就是面，闻烨已经对每次过来都能看见他俩在吸溜面条的事无话可说了。两个火系一起做饭的结局就是什么都熟得很快，苹果酱和烤好的面包已经放到通风处晾着了，陈肆吃了一大口手擀面，汤底鲜香面条劲道爽滑，不愧是御膳方子配他家峥峥亲手擀的面，神仙搭配。
“峥峥，”他说，“我喜欢你。”
“应该的。”玄峥说，往嘴里送肉的动作都没停，“我也好喜欢你，我们俩都好有品。”
这他妈是个什么事儿，这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像个人一点。
…但他说到底不就是喜欢这一点。陈肆埋头，吃面的速度加快了。
永远年轻热烈，永远乐观坚定，不管经历多少磨难，都还是那个爱想好事儿的少年。人很难一直年轻，陈肆自认心态已经够好了，但玄峥是真的，几百年如一日的虎，不管什么时候都敢想敢干敢摔跤，摔完抹把脸爬起来，没两分钟又把自己哄好了。他太爱自己了，所以完全不舍得让自己纠结，和他待在一起，呼吸到的空气都是轻松的。
人啊，就是要先学会爱自己，才会有多余的闲心去爱世界，而这样热烈的你，永远都是我年少时所憧憬的梦。
毫无疑问，他也在被所谓的爱情滋养。他并不缺爱，只是他的寿命太长了，在他失去作为人类应有的亲人和朋友之后的漫长时光里，再也没有人将他当成一个独立的人去爱。在跋涉过那纷乱的几个世纪、直到与玄峥重逢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分享过爱意了。
所以，他的选择从一开始就很明白了。
他选了玄峥。在濒临死亡的时刻，他最后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对玄峥抱持着那种“我的死亡要让你知晓”的执念，落在了他面前。
见证死亡是很残忍的，但是必须如此……他不能让玄峥继续活在等待里。去期待一个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的见面，然后一次次落空。善意的谎言对于他们而言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他知道的，正因如此了解，所以他绝对不会骗他。
我过得好就是过得好，我死去了也要让你知道。我爱你。我从不骗你。我要让你活在太阳普照的真实里。
所以，如果让我留下是你的强求，我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你的愿望只是和我一起生活，要是连这个都满足不了，那我又怎么可能是你心心念念的人。
我的一生绝对光辉伟大无法复刻，我绝不会辜负每一个爱我的人的期待。但谁会真有那个胆子，觉得我配他刚好合适啊。陈肆有点无奈地撑着下巴。也就这小子胆大包天。
收拾好东西，两个人去泡了澡，借着温泉水滚烫，玄峥又给他通了一次经络。最后，陈肆的背脊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对方厚实宽广的肌肉和炙热的心跳，有些不合时宜地想，他身上那点肉就算长上也是软肉，唉，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承影出来。
他与承影也算并肩作战一生，剑修爱剑人之常情，他美丽的承影，他得有百十来年没见过它了……
满脑子承影的结局就是玄峥发现他走神，和他闹脾气了，泡完温泉就宣布今晚不和他说话，结果转头看见有点一瘸一拐的陈肆，还是气哼哼地回来抱着他走。陈肆裹着大氅，靠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直到被带进卧房。
“怎么又把我带到你屋……”
“怎么了，想让我独守空房？”
“那你单独留出一个房间给我是什么意思？我打过来起就没在那屋里睡过几天。”
“那是你来之前给你留的，我没事进去坐坐。如今你来找我了，自然是和我睡。”
歪理。陈肆有些无奈地想。但玄峥一跟他撒娇他就没辙。这家伙像个热腾腾的大火炉，大家都是火系，冬天还好，等到夏天是真不想一起睡啊……
他从前睡眠很少，死过一次后反而全都被补回来了。他躺进被窝，习惯性地伸出胳膊给玄峥枕着，而天宿教主毛茸茸的狮子似的大脑袋也习惯性地钻进了他怀里，胳膊紧紧搂着他的腰。陈肆亲了亲他的发顶，转身回抱住他，一同陷入黑沉的梦境中。
拥抱永远是传递爱意最好的方式。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