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暗夜交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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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中秋夜宴不足三日，东齐后宫已热闹非凡。
但这份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罪颜轩中依旧是一片冷清寂静。
顾清平正躬身在后院的竹林里除草，指甲缝里塞满了潮湿的泥土，衣襟上也沾了些细碎的竹屑。这片竹园是母妃生前亲手栽下的，如今在她的打理下，竹叶仍显青翠之色。
须臾，天色暗了下来，竹林中寒气渐浓，顺着脚踝爬了上来。
顾清平提着小桶回到前院，却看到室内亮着微弱的烛火，不由得心下一紧，自己用完午膳就去了竹林，这火断然不可能是自己点的，会是何人在里面？
她屏住呼吸，动作轻得像一只猫，警觉地踏入内室。看清端坐在椅子上的碧嬗后，她紧绷的脊背才微微一松。
“见过平公主。”碧嬗目光一亮，连忙起身。
顾清平放下小桶，拂了拂身上的灰，眼底的防备未彻底散去：“碧嬗姑姑怎么会在此？”
“前几日翟楚两国派了使臣进宫面圣，献上了许多奇珍异宝，皇上大悦，将宝贝悉数赏赐给了后宫众人，以示天恩。今日奴婢是来给您送赏的。”
碧嬗递过一个梨花匣子。
顾清平心中冷笑，这些年，父皇对自己不闻不问，今日却因翟楚两国朝贺，连带着自己得了赏赐，恐怕父皇在下旨的时候并未有一丝念头想到过自己。尽管内心感慨万分，面上还得佯装欣喜。
“谢皇上圣恩。”顾清平接过匣子，走向妆奁，放入最下层的抽屉中，随即转身，目光如炬地盯住碧嬗：“碧嬗姑姑今日前来，怕不只是为了送赏吧？”
“平公主何出此言？”
“给各宫送赏乃是内务府的差事，他们自会派宫人前来，怎敢劳烦嫡公主的掌事侍女亲自跑这一趟？”顾清平瞟了一眼桌上的烛火，“若偏巧碧嬗姑娘顺路，愿意替他们跑一趟，看到屋内没人，放下东西，晚些时候派个宫人来知会我一声便可，何必还点上烛火，非要等我出现呢？”
碧嬗面上不见一丝恼怒，反而含笑凝视着她：“平公主好生聪慧。实不相瞒，今日奴婢是想与公主做一桩交易。”
“我？一个寂寂无名的公主么？碧嬗姑娘怕是找错人了吧。”顾清平声音微扬，只觉荒唐。
“我要找的只会是平公主你。”碧嬗目光定定看着顾清平，脸上认真严肃，不见丝毫玩笑之意，朝门外唤了一声。
“灵犀姑娘，进来吧。”
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少女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进来，身着鹅黄色对襟衣衫，相貌伶俐，手上端着一个专门放置衣物的锦盒。
顾清平从未在宫里见过此人。
被唤作灵犀的女子走到顾清平身侧，将锦盒放在桌上：“平公主要用的衣裳，脂粉，珠钗都在这里面了。”
碧嬗礼貌致谢：“辛苦灵犀姑娘了。”
灵犀好奇的打量了顾清平一番，狡黠一笑：“那你们继续聊着吧，我去外面守着。”
顾清平默不作声，倒要看看碧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碧嬗见顾清平未作反应，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想请平公主参加三日后的中秋夜宴。”
顾清平面色不变，语气却冷了三分：“碧嬗姑姑，你怕是忘了，我没有参加中秋晚宴的资格。”
“平公主，你不仅有。而且，还要登台献舞！”
顾清平眼中迅速掠过一丝震惊：“献舞？据我所知，中秋晚宴不是定了澜姐姐献舞么？”
“原先是这样安排，不过三日后，站在台上献舞的，会是平公主你。”
“碧嬗姑姑找错人了，我并不会跳舞，又如何献舞？”
“别的舞平公主或许不会，但绿腰舞....”碧嬗没有接着说下去。
但碧嬗笃定的神色让顾清平心中一沉：自己会跳绿腰舞一事已经泄漏了。唯一知晓这事的只有那日屋檐上的墨衣男子。他并非东齐人，如何认得顾清澜的近侍侍女？莫非他是翟国或者楚国的使臣？进宫朝贺的时候碰见了顾清澜？莫非顾清澜那边出了变故，急需找人替代献舞？
“我听不懂碧嬗姑姑在说什么，若没有别的事，还请回吧。”顾清平语气冷硬，话语中已有逐客之意。
碧嬗仿佛早已料到顾清平的推拒，幽幽开口：“奴婢有件事想问问平公主，不知平公主是否听过一种膏体，女子用了它会使得面色暗沉，气色全无，然而用皂水洗净便可换回原本的面容。”
顾清平瞳孔骤然紧缩。绿腰舞或许是被墨衣男子泄漏出去的，但遮颜膏是她八年来最隐秘的伪装，每日晨起才会使用，确认无人知晓。碧嬗是如何知晓的？她究竟是何人？为何对自己的事情如此清楚？她究竟在暗处窥视了自己多久？
顾清平强压住内心的疑惑：“我久居深宫，只知道治疗蚊虫叮咬的膏药，并不曾听闻碧嬗姑娘所说的东西。”
“平公主不必多心，奴婢确实是来和公主做交易的。”
碧嬗放下遮颜膏一事，切回正题：“三日后，奴婢会来接平公主前往凤栖阁，平公主只需代替澜公主完成献舞即可，其余的事奴婢自会安排妥当，保证平公主安然无虞，以后这膏药和替舞的事也不再会有其他人知道。”
顾清平眼中满是警惕，果断摇头：“你所说的膏药我从未听过，即便你非要将编出这个东西，告到齐皇后那去，我想也罪不至死。这顶替献舞可是欺君的大罪！”
“若非澜公主有难言之隐，她断不会冒此风险，奴婢定会将一切安排妥当。只要平公主献完舞，事情就算办完了。到时奴婢会请示皇后娘娘，以换身衣服的由头，让真正的澜公主出来。事后，奴婢会差可信的人将平公主悄悄送回罪颜轩。再者，澜公主只是吩咐找可信之人替代她，并不知晓奴婢找的是谁。奴婢定不会让任何人知晓这事与你有关。”
顾清平沉声反问：“我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做此事？顾清澜是嫡公主，即便事败也不会受到牵连，但齐皇后会饶了我吗？我独居罪颜轩八年多，未曾与任何人有过牵扯，从前不会，以后也不会。不管碧嬗姑姑出了这个门，是去找皇后还是要做什么，都请便吧。”
面对顾清平坚定的态度，碧嬗缄默片刻后，叹了口气：“平公主若肯答应献舞，奴婢会告诉您一个真相。”
“什么真相？”
只见碧嬗神色肃穆，一字一顿，声如寒潭落石般清晰道：“南、贤、妃、之、死。”
话音未落，顾清平方才所有的镇定顷刻消失，她疾行两步，直直逼至碧嬗身前，冷声道：“我自是知道当年是谁陷害的母妃。”
碧嬗不避分毫，目光坦然的迎上顾清平：“平公主有没有想过当年的事可能不止是齐皇后所为？”
顾清平僵立在原地，那一句“不止是齐皇后所为”，像一道闪电击中了她混乱的思绪。
碧嬗见目的达到，不再多言，悄然退出了内室。
退出罪颜轩后，碧嬗原本平静的神色瞬间被一种难言的复杂所取代。
灵犀从长廊尽头的阴影里闪出，动作利落得不像寻常婢女。她低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压低声音问道：“她会答应吗？这可是欺君之罪。”
碧嬗驻足，回望那扇破旧的木窗。“事关南贤妃，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会答应的。”碧嬗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种笃定。
顾清平已经呆坐在椅子上整整一个时辰了。母妃的死一直是自己心里难以言说的痛。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外祖父南瑾侯是三朝元老，即便母妃犯了大错，也该是打入冷宫，听候处置，而非直接赐毒酒。可是所有和此事相关的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痕迹难寻。
再者，这么多年，自己一直未曾有舅舅和南翊哥哥的消息。原以为是受到母妃之事牵连，舅舅一家不得再进宫。可这几年杳无音讯，仿佛世间早已没了南瑾侯这个尊号一般。
无数个猜测、无数个片段闪过脑海，只得摇头甩掉这些暗暗滋生的念头，不敢再细想。
她起身走到桌边，打开了桌上放着的锦盒，只见里面摆着一件华美的舞裙，精致的珠钗和上好的脂粉。
顾清平思及碧嬗今日的言行举止，顶替献舞之事真的是顾清澜安排碧嬗做的吗？一贯骄傲的她会允许别人借用她的身份吗？但若非为了顾清澜，碧嬗一个侍女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尽管此事透着古怪，但碧嬗那句“南贤妃之死”，如同一根刺，扎在顾清平心口，让她无法拒绝。
或许三日后，一切疑云就都会解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暗夜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