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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 44 章 ...

  •   安平长公主并不是能当机立断的人,接到消息,她已经全然慌乱,也想不到世上还有女子能如此决断,只以为徐燕昭在吓她。
      “是挲戈珥……”她煞白着脸,慌张地说:“一定是他跟西戎借兵了,怎么办?楼兰的兵马根本不是西戎人的对手……”
      徐燕昭只看着她,说了一个字:“三。”
      安平长公主听得这文不对题的数字,茫然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徐燕昭又道:“二。”
      “徐校尉……”安平长公主几乎被这数字烫到,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一。”徐燕昭点头,“看来殿下做不了决断,那么末将……”
      “不不!”安平长公主这回真的跳了起来,她知道,要是自己不做决定,那么眼前这个女将一定会毫不迟疑地打晕她,直接塞上马车带走。
      “我,我立刻整顿马车。”
      徐燕昭点头,打开窗口,屈指吹了个嘹亮的哨声。而后,她转头道:“殿下不能带任何人离开,半刻钟内与袁少卿汇合,否则魏中郎将当来协助您。”
      “殿下,珍重您自己,也珍重您还能选择的自由。”
      语罢,门口响起一声马鸣,徐燕昭抱拳,大步奔出,□□一点便上了马。
      “徐校尉?”安平长公主此时才觉得不好,追出去问道:“你去何处?你不保护我么?”
      “只要您还是大梁的长公主,就会有很多人保护殿下您的,末将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现在,末将要去保护另一些人。”徐燕昭一扯缰绳,喝道:“奔雷,走!”
      白色的绝代名驹长鸣一声,闪电般驰出王宫,直接往扜泥城中大梁人聚集的区域而去。
      女将清亮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区域:“西戎骑兵来袭!所有人醒来!”
      竟是用楼兰话喊的。
      一遍之后,她又喊了第二遍,这次用的是高昌话,接着是沙陀话、粟特话……最后甚至用了天竺语。
      被她的喊话惊动,原本就不夜的扜泥城再次骚动起来,各方商人纷纷醒来。
      “怎么回事?我听说西戎人攻来了?”
      “西戎人?可是真的?”
      “是真的!我看到大梁人已经收拾货物,准备离开了!”
      “快!快收拾货物,准备逃走!”
      白马如电,不多时便到了大梁人聚集的区域。
      疏影通知袁弘维之后便遇到了周宁全,作为江南富商之子,周宁全比任何人都关心商队的安全,二话不说便纵马而来了。有他在,吕成泰自然不会缺,两人连同寒笙,与疏影一起马不停蹄地找到了凌洛秋,告知她西戎袭来的消息。
      凌洛秋岁大惊失色,瞬间明白了徐燕昭为何要提前统计扜泥城中的大梁人。
      “随我来,去通知商人的路上召集平民,我有名单。”
      五人分头行动,很快将人召集在一处。徐燕昭到时,五人正在分头确认人员名单。
      商人们行走大梁与西域诸国,甚至西戎人的厉害,听到马蹄声,几乎本能地架起弓箭。
      寒笙与周宁全等人急忙喝止:“住手!”
      “徐校尉!”
      “大小姐!”
      商人们看清了来人是名女将,又听她姓徐,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身份,正放心下来,没想到寒笙情急之下忘了掩饰。一个胡姬忽然发出男声,岂能不叫人惊慌?
      “唰”的一声,弓箭全都对准了寒笙。
      “诸位勿慌!”徐燕昭勒住缰绳,于马背上抱拳道,“这是我府中侍卫,并非西戎人,有任务在身才扮作女身。寒笙,你去换一身胡服再来。”
      “是。”寒笙应声而去。
      周宁全跟吕成泰看着,差点瞪掉眼珠子——娜妲……他是个男子?
      “此事以后再解释,总之,寒笙是我永定侯府中人,尽可放心。”徐燕昭一言将此事揭过,扬声道:“诸位,西戎来袭,务必尽快集结,趁早离开楼兰!”
      商人们此时惶惶不安,一边呼喝着吩咐装好货物,一边寻求安心:“徐校尉在此,是金吾卫会同咱们一道走么?”
      “不,不会。”徐燕昭不给他们任何希望,“金吾卫以护送长公主殿下为第一要务,但我会与府中侍卫以及几位金吾卫护送诸位。人多,货物贵重,诸位若是要保住性命、抱住货物,必须以我的命令为上,令行禁止!”
      商人们听说金吾卫不能护送,心头不禁一慌,听闻徐燕昭会亲自护送,又不由得放心。
      在他们这些行走西域的商人心里,永定侯府的人可比金吾卫那群少爷兵靠谱多了。
      “徐校尉,你放心,我们都听你的!”
      “对,我们只听你的!”
      “多谢诸位高看徐某。”徐燕昭看看天色,心知剩的时间不多了,又抱拳道:“诸位,徐某向袁少卿告知一声便来,请安心。”
      语罢给了疏影一个眼神,又带着周宁全与吕成泰回到了楼兰王宫。
      他们一来一去已经花了不少时间,可回到楼兰王宫时,众人竟连马车都未曾装完。
      徐燕昭看得火大,说话也不客气起来:“西戎人的马蹄都到城门了,你们还在拿珠宝?真是令某大开眼界!徐某真是没看出来,原来诸位公子一个个都是守财奴?长公主殿下呢?”
      众金吾卫被她说得脸红,巴不得她去找袁弘维的麻烦,纷纷指路。
      徐燕昭策马到马车队伍前,见宫女跟安平长公主已经上了马车,正在焦急地等着出发。她简单扫一眼,下马找到袁弘维。
      “袁少卿。”
      袁弘维正在协调众人,准备出发,见她回来,不由得松了口气:“徐校尉,你总算回来了。”
      徐燕昭略一点头,暗示地看了安平长公主的马车一眼。
      袁弘维会意,低声道:“我方才听说,楼兰王族以及王宫的护卫们已经带着迦达王子逃走了。”
      徐燕昭并不因这句话而放心,但现在她不能去搜安平长公主的马车,否则一旦起争执,只会更拖延时间。她只能叮嘱道:“袁少卿,万事小心,您身为鸿胪寺少卿,对种种事情应当比我更清楚。”
      “我自然省得。”袁弘维点头,又猛地察觉不对:“徐校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少卿,末将正想向您请命。”徐燕昭说着,撩起披风便单膝跪下,抱拳行礼道:“目前扜泥城中还有近三百大梁子民,他们或是商人,或是百姓,其中更有不少妇孺。末将不敢求少卿以金吾卫护卫,也明白此行以长公主殿下的安危为第一要务。末将只求……”
      她话还没说完,魏临颐的声音便已响起:“徐校尉,咱们仅仅百人,护送长公主殿下已是为难,你竟然还有分出人手?你……”
      “魏中郎将。”徐燕昭仰起头,同样打断了他的话。“我们是金吾卫,不是羽林卫,我们的职责,是守护京城的百姓!如今大梁子民需要我们的保护,难道要弃他们于不顾么?”
      魏临颐面色一寒,正要说话,徐燕昭又道:“还是说,魏中郎将领着九十金吾卫,也护不住一个长公主殿下?”
      “你小看我?!”魏临颐明知她这是激将法,但他还是忍不住上当,只是他断不会让徐燕昭好过。
      “徐校尉,你求错了人,我才是统领金吾卫之人,你要离队、要带人,需得经过我的同意。你要护百姓是吧?很好,我同意。”
      魏临颐点了周宁全、吕成泰、布流星跟另外两个骁骑营出身的金吾卫名字,道:“你们便跟着徐校尉前去,护送扜泥城中的大梁百姓,务必保证他们安全入关。若有差池,本中郎将拿你们是问!”
      他们近百名金吾卫护送长公主都不敢说能平安无事,他居然要徐燕昭带着五个人护送百姓入关,还要拿她是问?这话连袁弘维都看不下去了:“魏中郎将!”
      徐燕昭却道:“是,末将领命!五位,披甲,带上武器,随我走。”
      而后潇洒站起,便要离开。
      “徐校尉!”袁弘维担心。
      徐燕昭对他摇摇头,这时候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不能内讧。打仗么,兵贵精不贵多。
      “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袁少卿放心。”徐燕昭安慰着,余光瞥着一旁,低声交代:“袁少卿,无论谁说什么,请务必记住,你才是西行主官。金吾卫中并非所有人都是官宦子弟,有时仗义每多屠狗辈,您明白么?他们就是您的底气,您万事无需惊慌。这一路回去,无论是否遇上西戎人,你们都要打满大梁的旗帜,让所有人知道这是大梁皇室的队伍。另外,千万不能让人惊动长公主殿下,若是入关时庞玄辉与你为难,你也不能让他搜长公主殿下的马车,必要之时,你尽可搬出官职之说刺激他。一切等我到了沙洲再说,切切!”
      袁弘维知道她这番话的暗示,连连点头:“我明白。徐校尉,你一切保重,我在阳关等你凯旋!”
      “诸位保重!”徐燕昭上马,对众人抱拳,扬声告别,而后点了周宁全等人的名字,一催缰绳。“咱们走!”
      袁弘维目送他们六人离开的,回身之后,便发现金吾卫中有十五人不声不响地从人群中脱离,围在他跟长公主的马车旁。这些金吾卫看起来很落魄,很明显不是官宦子弟,但身上却有一种沉稳和血气,在战乱中看起来十分令人安心。
      他们,是骁骑营出身的!
      袁弘维的心神一震,正要说话,忽然“轰”的一声巨响,紧跟着地面震动,东方火光冲天而起。
      “啊……”惨叫声远远地传来。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经历过战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跟怎么办,全都茫然在原地。只有袁弘维数次出使西域,又响起徐燕昭的话,喝道:“恐怕是西戎人进城了!马上把大梁的旗帜打出,所有人不得再耽误,立刻整队出发!”
      十五名金吾卫刷的一声将大梁旗帜打出,护卫在马车附近,袁弘维一阵欣慰,正要领队,却听魏临颐冷哼道:“不过就是一群化外之人,也值得如此严阵以待?咱们有刀有箭,以百人之众,金吾省委,还挡不住一群牧民?袁少卿,我来带头,所有人跟我走!”
      袁弘维一向不与人争,只想赶紧离开,忙连连拱手:“请!请!魏中郎将,闲话不要再说了,快走!”
      魏临颐翻身上马,喝道:“驾!”便带队离开了楼兰王宫。
      一出王宫,差点寸步难行。
      扜泥城中的其他人被徐燕昭的话惊醒时,还没有真的相信,以为不过是恶作剧,只有少数人察觉到大梁商人已经在收拾货物,急忙跟着收拾。第一批收拾好货物的商人从扜泥城西门离开,刚出城门就听到了西戎的马蹄声,吓得火把也不敢打,直接趁着月色离开。
      稍迟一点的商人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几乎正撞上西戎骑兵入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雪亮的弯刀袭来,连人带马便倒在地上。乱马踩踏过尸首,西戎人放声大笑,张弓搭箭,只是眨眼之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第一批惨死的商人彻底吓破了扜泥城中的所有人。
      魏临颐带着队伍刚出王宫,便看到街上到处都是奔逃的人。赶着马车要离开的,哭爹喊娘求救的,趁火打劫的,抛弃妻子的……哭叫呼喊,混乱不堪。扜泥城的道路本来宽敞的道路刺激拥挤不堪,马匹根本走不快,他们的队伍人又多,几乎寸步难行。
      魏临颐连声呼和,但他们语言不通,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没有人管他们是谁,只顾着自己逃命。魏临颐只能让金吾卫们小心前行,腰中横刀出鞘,以刀光吓唬奔逃的人,才勉强清理出一条路,艰难地往东城门而去。
      才走了一半,漆黑的天空忽然亮了一大片,夜风中飘来一阵奇异的、令人作呕的味道,紧跟着便是一阵血腥味。
      “什……”魏临颐想问怎么回事,便看到前方跌跌撞撞地跑来一个人,他正想喝开,忽然那人身躯骤然前扑,倒在地上。
      一支羽箭钉在那人背上,鲜血登时流了满地。
      魏临颐,以及所有官宦出身的金吾卫,不由得心头突的一跳。
      他们出身官宦之家,家里打死个奴仆,不是什么新鲜事,都不是没有见过鲜血。但……但这样直接地杀人,把人当成猎物般杀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一时都傻住了。
      这一傻之间,更多的人跑往这边跑了过来,口中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话,手里抱着的东西——珠宝、黄金、象牙、丝绸等等,全都掉在地上。只是他们不顾财宝地逃,也没能逃开。
      还没几步,便听到惨叫不断,一支支羽箭破空而来,直接将他们全都钉死在地上。
      “这条路……”一个金吾卫忍不住说了半句话,又忍了下去。
      这条路,来了楼兰之后他们不知逛了多少次,每次不是来品尝美食,就是来买奇珍异宝。那时这条路是何等的繁华富丽,就像能醉生梦死一样。
      可这一刻,醉生梦死变成了修罗场,炼狱。
      满街都是死人,血腥味扑鼻而来,惨叫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人认出死人中有不少是他们见过的。
      不是富商,就是楼兰国的达官贵族。
      今日白天,他们还洋洋得意地说着楼兰的美酒、美食,议论着香料、珠宝,看不起奴隶和平民。此刻,他们的血跟平民的血一同,都是红色的,都流遍了地面,浸泡着他们死了也没能带走的珠宝。
      只有死是不分贵贱的。
      “还愣着干什么!”愣怔之时,袁弘维的暴喝传来,又惊又怒,“还不快走,等着被杀么?”
      几乎就是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前方传来纷扬的马蹄声和尖锐的笑声,隐约的,似乎还有张弓搭箭的声音。
      袁弘维瞬间脸色一变,喝道:“所有人听令!金吾卫,将火把点燃,把大旗展开!魏中郎将,请跟随在我身侧!”
      他喝完,纵马上前,一马当先地到了队伍最前面,板正身体,用西戎语叫道:“带队的是那位西戎将领?吾乃大梁朝鸿胪寺少卿,奉命迎接我大梁安平长公主殿下回朝,请贵邦让道!”
      他的声音落下,对面的马蹄声便渐渐慢了下来,月光与火光下,一队近百人的骑兵出现在街道那头,全部胡服胡帽,马鞍背着箭囊,手中或拿弓箭,或持弯刀。
      许多人的弯刀刀刃上,尚且有血迹滴下。
      他们看见前方整齐的队伍,大概也吃了一惊,纷纷议论着。
      袁弘维见状,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强硬了一些:“贵邦难道是想跟我大梁开战么?”
      西戎骑兵慢慢地让开一条路,中间走出一个头戴金饰的男人,虽然长着络腮胡子,但眉目看起来十分年轻。
      这西戎贵族瞥了袁弘维一眼,目光落在他身边的魏临颐身上,忽然以中原话问道:“你就是徐修远的孩子?”
      那目光仿佛盯住了猎物的狼,魏临颐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脱口而出:“不是我!徐修远生的是女儿!”
      “女儿……可我听说,徐修远的孩子领兵来了楼兰。”西戎贵族喃喃得说了一句,又看向马车之中。
      今夜月光明亮,远远地可以看到被夜风撩起的车帘后面,坐着的女子正是楼兰王后,也就是大梁朝的安平长公主。其他的马车里,也都是大梁的宫女,此时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几欲晕厥。
      哪怕其中真的有徐修远的女儿,这个样子的人,还是女子,也不足为虑。
      西戎贵族笑了笑,低声说了几句,隔得太远,袁弘维没有练武,根本听不清。魏临颐倒是勉强听到了几句,可一个字也听不懂。
      短短几句后,西戎贵族抬头对他们笑了一下,往后挥了挥手,西戎骑兵很快让开一条道路。
      西戎贵族调转马头,抬手笑道:“走吧,大梁人。”
      袁弘维暗自松了口气,心想,幸亏徐燕昭提前交代他有骁骑营护卫,又让他打起大梁的旗帜,否则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现在真好,把西戎人吓住了,他们也能离开了。
      他努力端起气势,但板直身体,但金吾卫中的少爷兵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个个吓得面色惨白。
      那脸色落在西戎人眼里,西戎骑兵忽然哄笑起了,蓦地张弓搭箭。
      嗖的一下,便是一声惨叫。
      “啊!”
      魏临颐吓了一跳,急忙回头,横刀锵然出鞘。
      袁弘维忙喝道:“魏中郎将!不是咱们的人,不必震怒!”
      他竭力挽回面子,魏临颐此时也看清了,那被西戎人射杀的确实不是他们队伍里的人,而是正当他们队伍前方奔逃的人。高鼻深目,看不清是什么部族的,被一箭穿心人后还没死透,正挣着四肢想继续逃。
      可人被钉在地上,怎么都动不了。
      这……这是什么炼狱中才有的噩梦啊!宫女们简直不敢看,尖叫数声,一下子晕了好几个。金吾卫的少爷兵们也看得几乎胆破,要不是瞬身僵硬,现在已经倒下马去了。
      西戎人仿佛发现了快乐之处。
      他们并不阻拦大梁人离开,但时不时就能张弓搭箭,射杀他们队伍附近的西域人。一声声的惨叫响起在身边,把金吾卫们吓得有如惊弓之鸟,风中寒蝉。一开始,他们在袁弘维的喝令下还能保持队伍整齐,但没一会儿,就受不了地催马快跑,恨不得立刻就离开楼兰,队伍一下子散了。
      队伍一散,慑人的气势就没了,仿佛漏网之鱼似的,惶惶急急,狼狈万分。
      袁弘维试图整队,却根本阻止不了惊慌的金吾卫少爷们,只能催他们赶紧走,离开楼兰。
      “王子。”西戎人看着他们匆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问道:“这些人根本不是咱们的对手,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们?大梁已经没有了徐修远,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们看到么?队伍里有人不一样。” 西戎贵族道,“护卫在马车附近的人,气势像山一样沉稳,他们不是一般的士兵,很可能是以前的骁骑营将士。我们的任务是杀了楼兰王子,找出徐修远的孩子的消息,其余的,暂时不要浪费战力。”
      “可是,难道就白白的让他们离开?”那人还是不服,“这么好的机会!”
      “谁说白白放他们离开?”西戎王子笑了,“安木图,你带一队人,跟这队大梁人走。记住,不许杀人,也不能伤他们,只要把他们吓得不吃不喝、不敢睡觉,就可以了。”
      “是!我明白了!”那西戎将士大笑起来,点了一队人道:“走,跟我走!”
      等大梁皇家的队伍一离开楼兰,西戎王子便高声下令:“来,让我们像狼群一样,屠宰这群羊!”
      *
      徐燕昭以为他们的动作已经够快了,没想到才离开楼兰王廷,忽然震地的马蹄声突然响起。只是一愣之间,城门附近便响起惨叫声,紧跟着火光冲天而起,有人嚎叫道:“西戎人!”
      “西戎人来了!”
      “是西戎骑兵杀进来了!”
      凄厉的惨叫跟诡异而嚣张的笑声响起,如狼的啸声夹杂其间,简直就像是狼群闯入,分外血腥残酷。
      周宁全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徐校尉!长公主那边……”
      “那边我留了十五名骁骑营将士,不会有问题的,现在要担心的不是这个。”徐燕昭看着那火光,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越发催马:“走!护送大梁百姓离开!”
      周宁全等人急忙跟上,他们骑的都是快马,几乎能日行千里,但街上实在是太拥挤了,他们的马根本无法奔驰。而一旦他们的马匹慢了下来,便会有人冲出来,试图拉住他们的缰绳,用西域不知哪个部族的语言焦急的说着什么。甚至有胡商捧出大堆宝石,用生硬的中原话叫着。
      “钱,都给你,带我走。我安全,还有,更多猫眼石。”
      周宁全跟吕成泰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情形,心中不忍,又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徐燕昭开口,说了几句西域话。
      那商人眼睛一亮,不住地哈着腰。
      徐燕昭的马匹却不停,依旧往前,那胡商也上了马,紧紧跟着他们。
      吕成泰忍不住问:“你跟他说了什么?你怎么还会西域部族的话?”
      “我说,我不会保护他,但也不会阻止他跟着我们的队伍。”徐燕昭飞快地说,“至于为什么会西域各部族的话……我说我从小就被这么训练的,你信么?”
      吕成泰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本来是当成骁骑营的继承人来培养的,所以通西域各部族语言,能征善战。
      可她学成之后,却没有了骁骑营可以继承。
      “怎么?还为我难过么?”徐燕昭轻笑,“我所学的种种,不会被浪费,更不会被辜负,此时不正是用得着的时候么?”
      吕成泰不由得回头,只见一个胡商跟着之后,又一个胡商跟着,他们就像找不着牧羊犬的羊羔,茫然地跟着前面的羊羔,不知如何是好。
      而因为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跟着,道路忽然从拥挤变为疏散,他们策马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一刻钟之后,徐燕昭才又回到大梁人聚集之处。
      在此之前,大梁人中已经爆发了不少次争吵,有人按捺不住想提前离开,但都被凌洛秋跟疏影拦下了。对方不服,大吵起来,不住地骂道:“你们还不明白么?那女将就是朝廷的缓兵之计,就是把咱们留在这里,免得咱们去跟长公主殿下争路的!若是咱们收拾好东西便走,此时已经离开了楼兰了!她骗了我们!她不会回来了!”
      疏影最是受不了别人说徐燕昭的不是,凌洛秋更是差点跟这人动手起来,最后还是寒笙劝住了她们,又在中间耐心劝阻,安抚众人。
      他一直以胡姬的身份出现在徐燕昭身边,与疏影来见了大梁商客不少次,众人对这个美貌的胡姬印象十分深刻。听说他是男扮女装,还以为是个妖里妖气、不男不女的人。没想到把胡服换成圆领袍,长发束起,幞头一戴,再把脸上的脂粉洗去,他竟是十分书生气的一个男子,虽然还是有些雌雄莫辨的美丽,但明显能看出他是男子了。
      寒笙生能说善道,又十分耐心,无论别人怎么辱骂都不生气。众人虽然生气,但还是愿意留在原地等待。
      终于,等到了徐燕昭。
      “你可算到了!”凌洛秋松了口气,露出个明媚的笑。“我就知道,哪怕那长公主殿下再尊贵,你也不会放着百姓不管的。”
      “就你懂我!”徐燕昭笑着在她额角点了一下,放下缰绳,对众人团团抱拳。“抱歉诸位,路上拥堵,耽误了些时间。不瞒诸位说,西戎人已经进了扜泥城,正在城中烧杀抢掠。如今城东已经被西戎人占据,咱们不是长公主殿下的队伍,西戎人不会轻易放咱们出城的,所以,咱们这次直接从南门离开,不走丝路南道,而走楼兰古道,沿着蒲昌海往东,再入阳关。此次护送诸位的只要我等六名金吾卫,与我府中两名随从……”
      “以及我。”凌洛秋翻身上马,横刀挂在腰侧,学着徐燕昭行礼道:“已故兵部书令史凌肃之女凌洛秋。”
      徐燕昭意料之中而赞许地看着她,接着说:“以我等九人,保诸位安全,只要一点:令行禁止,勿要违命。诸位可听明白了?”
      她身上有种令人信服的气势,众商人不禁应道:“是。”
      “好,现在听我调配,整顿队伍,以后行走,便按这个队形,万不可乱。”徐燕昭环视一周,策马上前,调整着队伍的先后顺序。
      片刻之后,老病妇孺都被留在了队伍最中间,青壮分在队伍前后,商队们聘请的护卫则穿插期间。徐燕昭等人则分作三批,疏影、寒笙、周宁全在中间,三名骁骑营将士殿后,徐燕昭带着凌洛秋、吕成泰挽弓佩刀,先行一步。
      “诸位小心行事,我们先行一步。”徐燕昭将马匹交给疏影,带着凌洛秋跟吕成泰离开了。
      没有马和骆驼,人几乎无法离开楼兰,更不能穿过大漠。看到她把马匹留下,客商们便丝毫不担心。
      大梁人多聚集在扜泥城东边,距离南门有一段距离,但西戎一向自西、北、东三面而来,扜泥城南边便是无边无际的荒漠,不远处更是昆仑山脉,不论往哪都要穿过沙漠,往东更要穿过库木塔格沙漠,几乎袅无烟人。
      徐燕昭要的就是这荒无人烟。
      但西戎人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出口。
      徐燕昭跟凌洛秋、吕成泰悄然到了楼兰南城门,便看到一队十人的西戎骑兵守在门口。他们不能进城杀烧抢掠,显然十分不满,将怒气尽数发泄在其他人身上。每当有人靠近城门,不管什么人,一律射杀。
      十人……凌洛秋打着手势问:一人三个?
      徐燕昭笑着摇头:当然是能者多劳。
      凌洛秋翻了个白眼,便看到徐燕昭如随风而起的鸿毛,滑入了夜色中,长鞭一卷一扯,一个西戎骑兵的颈骨便断了,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见了佛祖。徐燕昭却借着这拉扯之力前跃,鞭子松开,一脚把那死去的西戎骑兵踩在地上,跃到另一个骑兵马背上。
      战马还没惊到,徐燕昭已一手捂住那骑兵的口鼻,另一手一拧,直接将骑兵的颈骨拗断了。
      扎眼之间,连杀两人。
      吕成泰不禁遥遥做了个手势:老大,佩服。
      徐燕昭挑眉:一般。
      两人无声对完话,便看到附近的一个士兵身体一颤,从马上砸下来。
      吕成泰吓了一跳,急忙飞掠上前接住,把尸身放在地上,免得发出声响。
      凌洛秋不服气,无声地喷出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自己暗杀的功夫没学到家。她有样学样,跟着掠到另一个西戎骑兵附近,寒光一闪……
      直接被脖子喷出的血溅了半个肩膀。
      另一边,吕成泰也干脆地宰了个西戎骑兵。
      十个里面已经死了五个,剩下的五个才察觉,用西戎话叫道:“怎么回事!”
      “是你姑奶奶!”凌洛秋压低声音骂道。
      三人默契地干脆亮出横刀,直接劈下。
      以步战对骑兵其实是劣势,但他们是暗杀近战,西戎骑兵根本来不及策马也来不及弯弓,地上便多了三条胳膊。
      连惨叫都来不及。
      凌洛秋跟吕成泰出手的同时冲上去捂住了他们的口鼻,徐燕昭则直接鞭子一卷,勒断了另一士兵的脖子。
      另外两个西戎骑兵一惊,正要回援,徐燕昭身轻如燕,又是两刀劈出,登时把他们的右掌削了下来。两人刚要惨叫,又被凌洛秋跟吕成泰捂住了口鼻。
      徐燕昭回身,一人一刀,把他们头给削飞了。
      备受惊吓的战马这时才开始嘶鸣,杀马倒是没那么容易,好在这时疏影等人赶到了。寒笙这个被马夫救起的混血胡人月十分擅长驯马,策马上前,三两下便将西戎人的战马给赶到了城外。
      “快!”徐燕昭翻身上马,持弓守着,低声喝道:“快走!”
      商客们虽然听过她的大名,知道她是永定侯徐修远的独生女,但一个女儿总是不如儿子那边给人以继承感的,都以为她只是个靠父辈门荫才做官的女子。对她许诺的护送种种,更多是相信骁骑营在西域的名声足够响亮,放出来就能吓死西戎人。
      没想到,徐燕昭的武艺如此强悍,只带着两个人,片刻之间便杀了是个西戎骑兵。
      有她在,大可安心了!
      大梁的客商们不再惊慌拥挤,急速而有条不紊地出了南城门。只是三百余人不算少,又带着货物,这已需花费好长一段时间。同时,跟着他们的胡商们也终于相信,这是能倚靠信赖的队伍,跟着没有错,纷纷聚集在南城门附近,只等大梁的客商走完了,他们也从南门离开。
      从东城门杀到楼兰王宫,把楼兰王宫屠了个鸡犬不留之后,西戎王子又带着队伍在城里搜着楼兰王子的行踪。搜查片刻之后,他忽然发现了不对。
      “为何人都往南走?”
      扜泥城南城门处他留了十个骑兵,人虽不多,但是精英中的精英,弯刀守在城门口,别说是一般的商人,就是带了护卫的商队,也能杀个干净。
      现在这群商人是在做什么?排队去送自己的人头?
      西戎王子直觉不对劲,调转马头道:“南边不对劲,随我来!”
      大队西戎骑兵同时跟着他飞奔而去,震地的马蹄声传来时,正好最后一个大梁百姓出了城。
      按照预定的计划,出城之后,前方的敌人是荒漠天险,交给行商经验丰富的老商人以及寒笙应对,由疏影护卫。中间的妇孺们恐怕哭闹,也最缺自保之力,由骁骑营出身的金吾卫一边吓一边护卫。
      而后方的敌人,则是随时可能赶来的西戎人,有徐燕昭三人负责。
      明月朗朗,远处火光冲天,将整个扜泥城照得清晰无比。徐燕昭骑在马上看到了远处飞奔而来的西戎骑兵,西戎王子也看到了洞开的南城门,排队等待离开的商旅,以及静立在城门边的三骑。
      西戎王子本能地觉得三骑中间的那个就是打开城门,放走百姓的人,不由得大怒,双手放开缰绳,从背后取出硬弓。就在他搭箭的瞬间,西戎王子分明看到,对方也张弓搭箭。
      好狂妄,居然敢在西戎人面前放箭?他要教教他,什么叫射箭术!
      西戎王子眼睛微眯,倏地放开,羽箭如流星似的飞出,在半空中“啪”地响了一下。
      他莫名背脊一凉,坐骑受惊,偏了一下,就在这时,一支羽箭越过他噗的一声。
      西戎王子回头,只见他正后方的骑兵眉心中箭,双目圆睁,愕然地倒下。
      对方……西戎王子心头一紧,又听人叫道:“王子您看!”
      他回头,只见他的侍从已经下马把地上的箭捡了起来。
      明月之下,不光是西戎王子,连同他周围的西戎骑兵,都不禁眼瞳紧缩。
      那支打着王子烙印的羽箭,箭头已经断了。
      是被另一支羽箭迎面击断的。
      这……这是……
      “徐修远!”有人禁不住惊恐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这招以箭断箭,是徐修远特有的招数!
      西戎王子的脸色骤然一沉,眼中却亮起诡异的光,他呵呵笑起来,喝令道:“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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