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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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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的早晨总是忙忙乱象,因为爱莉诺那个公立初中的应聘获得了通过,今天开始要正式上课了,她的课程表、日程安排和课时日记全部整理进帆布包里,七点二十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除了口红没有涂,其他都已经整装完毕。
立领花瓣腰的银灰色小西装套装,当然这也是出自名家设计,设计上甚至还有一点可爱的风琴褶,显出腰身的曼妙曲线,庄重正式中不失一点可爱俏皮。
爱莉诺的头发也浅浅扎在了一起,一个花髻盘在了脑后。
“Brilliant,”蒂尔达先生夸赞道:“教师这个职业真是适合你。”
蒂尔达先生也是个勤于自律的人,蒂尔达夫人就不是了,她绝不会这么早起床,全家只有马丁在周末不上课的时候会起的比她还望。
而且蒂尔达夫人总是习惯在床上吃早餐,女仆会在她的床上架一个小桌子,她这么做完全符合礼仪——因为英国传统礼仪中已经嫁为人妇的女人们就不用像姑娘们一样随时随地保持社交规范了。
“晚上您再来夸赞我,爸爸,”爱莉诺搓搓手:“也许我的仪态就没这么好了,听说初中部的孩子们很难打交道。”
父女俩愉快地享用早餐,但很快隔壁的电话室响起了铃声。
“爱莉诺小姐,”管家走了进来:“是找你的。”
爱莉诺快速抓起话筒,她在想今天学校给她安排的演讲环节是不是出了差错——作为作为今年学校应聘的新教师之一,她必须当着学生及家长的面,发表演说。
“喂?”她道。
“是我,爱莉诺,”话筒里传来安德烈兴奋的声音:“spirit news,皮尔斯那混蛋被抓起来了!就在刚才!打开电视就能看到新闻!”
“是你对他发起了指控吗?”爱莉诺道。
“我打算这么做呢,”安德烈道:“但他先一步被伦敦警方检举了,罪名是藏匿毒·品!而且人赃俱获!”
爱莉诺惊讶道:“真的吗?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是个瘾君子呢。”
“我觉得藏匿毒·品的罪名可比殴打王储的罪名大多了,”安德烈解气道:“现在他的伯父也救不了他了,他伯父早上六点就来了白金汉宫,想要求见女王!”
“当触犯刑法,且引发众怒的时候,就是贵族的爵位也难以赦免,”爱莉诺由衷道:“我觉得这是个好消息,最起码我妈妈可以暂时消停一阵,不那么着急给我介绍对象了。”
“介绍对象?”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你妈妈想要你结婚?”
“我的高中同学很多个都结婚生子了,”爱莉诺道:“而且我妈妈对我的新职业是很不满的,她为此差点和爸爸大吵一架……她希望我做个乖乖女,她觉得我结婚之后也许就能安分地待在家里了,在这一点上,我实在不能赞同。”
“你绝对不能赞同,”安德烈立刻道:“结婚是你的自由,压力和道德不能够绑架你。”
“听起来你很有经验,”爱莉诺在手上洒了一点点香氛,她看了一眼外面的钟表:“嘿,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今天天气晴朗,难道不打算出来玩吗?”安德烈道:“普乐园的高架游览车通车了!”
“我没记错的话,”爱莉诺道:“那是个儿童游览车。”
“没错,”安德烈道:“我的意思是,你、我,带着柏菲吉家的小孩,可以去体验一下……嗯,上次的事我意识到确实不应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随意发表评论,对别人不知道如何,但对吉米,应该很令他受伤。”
“看来你回去还真的有真诚地思考过,”爱莉诺点点头,“我现在告诉你吉米家的电话,你直接拨给他,邀请他出去玩。”
“等等,”安德烈始料未及:“那你呢?你不出来吗?”
“我要上课!今天是开学第一课!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爱莉诺道:“我有了一份新职业,还有一个精心准备的演讲!”
“哦,好的,”安德烈顺势道:“这个date可以推迟到星期天……”
“星期天就算我有时间,也不会出来的,”爱莉诺直截了当道:“我不打算出门,尤其是和王储殿下您出去玩。”
“哦,这话可太不客气了,”安德烈抓着听筒摇了摇:“为什么?”
“我以为你心里应该有数,”爱莉诺毫不留情道:“想想我们两次出来玩都遇到了什么事情:第一次我们在西区被记者偷拍,绯闻到现在还没有掰扯清楚;第二次也就是最近一次,你被揍成了猪头……我是说,你被打得不轻,你脸上的伤这么快就好啦?”
“……”安德烈忽然感到鼻子又开始疼了。
他回想了一下事情好像的确是这个样子的,但他一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我的伤好的很快,听着,爱莉诺,”他争取道:“我可以带上口罩,完全看不出来一点痕迹……”
“你还可以围上一个苏格兰披肩呢,”爱莉诺硬邦邦道:“But no way!我妈妈说最近的星象不利于我是有道理的,我、绝对、不会、跟你、出去、玩的!”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表,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四十,这是必须要出门的时刻了,她不等电话那头还有什么回音,“我要上课去了,你的一通电话可耽误了我太多的时间,也许我们以后可以再聊,但如果要见面,那就等到next next next……week!”
安德烈喊了两句,那边显然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电话筒,然后气呼呼地摁了一个号码:“公爵之家吗?我是王储,我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还没有,殿下,”电话那头的商店负责人毕恭毕敬道:“您订做的一套木偶玩具还在制作当中,如果您催要的话,可能后天才能送到。”
“你慢慢制作吧,”谁知王储怒气冲冲道:“我可能要next next next……week才能把这礼物送出去!”
他砰地一声挂断电话,简直跟刚才爱莉诺的突然断线如出一辙。
他摇了一下铃,十几秒后侍从萨哈德走了进来:“殿下?”
“把那两张票退掉,”安德烈道:“不然就送去卫视,让他们去搞那什么每日抽奖活动。”
他看起来郁闷地不得了,萨哈德作为受过良好培训的侍从官,在这个时候当然不会再傻到去问个为什么,因为一定会触到炸·药桶,明显其中一张票的主人拒绝了王储。
他收起了门票,就听王储发问道:“女王今天有活动吗?”
“没有,”赫德如实道:“今天只有和首相的午餐安排。”
女王每个星期必须和首相共进一次午餐或者晚餐,这是传统,据说为了增进内阁和女王的感情。女王登基近三十年来恪守这一规定,从没有一次取消甚至延迟,即使曾经有首相令她反感,她也没有出于一时激愤取消这个制度。
“……去白金汉宫。”安德烈下一刻做出了决定。
白金汉宫中,首相曼妥思的专车也抵达了,他今天特意来早了一些,主要是他下午还要赶往国会大厦去推动他的议案。
“这不是首相大人吗?”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前方响起:“您不在唐宁街的官邸遥控操作伦敦警察镇·压劳工,跑来白金汉宫做什么呢?”
曼妥思定睛一看:“原来是吉布森伯爵啊,今天早上秘书叫醒我并且通知我的第一件事,就是您的儿子……哦不,应该是侄子,我忘了您没有儿子了,以贩·毒之罪,被检举了是吗?很抱歉,真是抱歉啊,在这方面真是爱莫能助。”
吉布森伯爵凌厉地看了他一眼:“伦敦警察在您的手上真是得到了重用,不仅可以镇·压劳工,还可以充当缉毒犬。”
“我个人认为,这只是打击伦敦犯罪情况的一个小小的举动,”曼妥思道:“犯罪率居高不下,总要杀一儆百。”
“你应该想想为什么在你的治下,伦敦犯罪率会大幅度提高,”吉布森伯爵讽刺道:“伦敦再这么下去会当如何?会不会像爱尔兰那样闹得不可开交,陷入无政府主义中呢?!”
“首相大人,”侍从走了过来:“女王召见。”
曼妥思哼了一声,在吉布森伯爵冷冷的注视下,重新戴上了帽子,走了进去。
他见到了女王,以及……安德烈王储。王储的脸色有些发肿,眼窝发青,看起来像侧压造成的血液不通。
“女王陛下,”曼妥思深深鞠躬:“还有王储殿下。Deep honor。”
“你可能会感到吃惊,曼妥思,”女王却道:“安德烈第一次提出要陪伴我会见你,其实这个请求让我倍感慰藉。”
女王从窗户旁回过头来:“三十年前,我预感自己会有一天成为女王的时候,我向我的父亲提出,想要观摩他和首相的对话,我害怕那一日到来的时候,我毫无准备,毫无经验。”
女王一直在等待自己的长子安德烈,等待他也有一天进行深刻的思考,考虑王室的命运、走向,考虑自己应该担负的责任。
但这并非女王希冀安德烈出现在这个长桌之后的主要原因。
没有人知道女王在单独会见首相的那一刻是最孤独的,她一开始就有一个强势的首相,丘吉尔。
丘吉尔是女王一生最为尊敬、钦佩和真心喜爱的人,因为他强权、多智、风趣,具有强烈的人格魅力,但他同样可畏,也同样给女王造成了压迫,很多时候丘吉尔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话,很多词都并非敬语,而女王却无法对他的话做出反驳。
女王感到那种权力上的挤压,那种真正的政治人物的锋芒,每一个手势、每一句话甚至都隐藏着政治含义,而她那时候只是个二十五岁的姑娘,刚刚结婚两年。
她觉得孤独。
最爱她的父亲离开了她,丈夫在政治上毫无建树,母亲和祖母无法给她帮助,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在她身后,哪怕只是站在那里,就能使她感到一点慰藉。
哪怕她现在已经拥有持久的阅历,她渐渐在餐桌上掌握了和首相对话的主导权,又或者之后的首相再无人能及丘吉尔,毕竟英国多少年了,只有一个丘吉尔——然而那种孤独的感觉仍然留存在她的心里。
于是大概就可以解释一个多小时之前,当安德烈提出想要陪她会同首相进餐的时候,女王整整怔了一分多钟,才做出了首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