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举手之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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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福佑聒噪得很，搅得方非没办法背书，他皱着眉头，随意夸道：
“是还不错。”
“那是，当然了，可惜当时没有录像的，发给我妈看的话，她应该也会夸我的。”
方非无语地钻进车里，一见到前面的墨镜男顿时激动了，他记得对方的名字：
“晓先生，这几天我都坚持做了一百个俯卧撑。”
一开始做的时候，手软得都撑不起来，方非直接少了一张卷子的时间，这才断断续续做下去。这几天手臂还是酸疼，特别难受。
但做不下去的时候，方非就摸摸脸上的疤，这几天那脸上的剐蹭都结疤了，但是淤青还不散，摸起来疼得很。
再也不要受这种屈辱。
“很好啊，我等着一年后。”
旁边的林福佑摇了摇头，快速地按动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聊天。
这一回的补课，就比上回迅速多了，林福佑也配合了很多。
方非也摸到了一点关窍，林福佑的性格有点像小右，吃软不吃硬，多夸几句就乖多了……莫名的，还有点可爱。
“我不做了，这要写这么多步骤！”
“那可惜了，以你的脑子这种简单题本来是要轻松拿下的啊。”
果然，这么一说，林福佑的桃花眼眯了眯，哼了一声，摸着眼角的泪痣，又拿起笔写题了。
其实林福佑只是基础差，脑子是真的不差，有时候他讲了一遍，林福佑就能举一反三了……如果他能像自己这么努力，下次考个年级前二百，现在就能做到。
也许有的人，就是天生被老天眷顾吧，家庭环境好，长得好，连脑子也好。方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练习，脑子有点发胀，他把眼镜小心地取下来，放在一边，揉捏着鼻梁。
眼镜的一脚因为打架折了，但方家没有别的闲钱，方非那天晚上就用胶布把眼镜腿给粘了起来，这么一粘，就让它有点略微的偏移，总是挤到鼻梁，看东西也不太舒服。
方非眯了眯眼，坐在旁边的林福佑低着头，头上一片黑，那一撮银色的头发就很鲜亮。
“这么麻烦，你给我看看吧！”
林福佑的声音少了点冷，却多了几分焦急，平日懒懒的他，也会被数学弄得心烦意乱。林福佑侧着身子，将练习书一推，原本放在方非手边的眼镜，立刻被撞到，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本来脱了眼镜，世界一片模糊的方非，赶紧低头去捡。哪知道林福佑也弯腰，他的下巴直接磕到林福佑的发旋上，那淡淡的雪松香味便飘了出来。
他的手也抓住了一只暖呼呼的东西——那是林福佑的手，
想明白的瞬间，方非就把手收了回来，捂着下巴。
林福佑的眼神有点呆滞，架在他纤长的手指中间，那眼镜腿有点惨不忍睹，缠着厚厚的胶带，还是裂开来了。
“我……我也没用力气。”
方非伸手拿过那眼镜，把胶带重新缠了下，戴了回去。他推了推眼镜，看向林福佑，林福佑的表情已经从呆滞变为了不可思议：
“你，你就弄好了？”
“嗯，我给你看题。”
在方非看题的间隙，林福佑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六张红红的票子，啪地一下按到练习书的旁边。
“小八说了，六百能配新眼镜。”
在关心人这方面，林福佑做的一直不怎么样。现在想想……在食堂的时候，也许他是真的想让自己尝尝肉吧，但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欠扁，现在，也差不多。
方非把那红票子往旁边一推，拿起红笔，把练习书上的题目一道一道地改起来。
林福佑见他不理自己，啧了一声：
“怎么，我这可不是给钱你，这是……发工资。”
方非嗯了一声，抬头见林福佑还在看着自己，那双眼睛微微向下注视着自己，一和他的视线对上又赶紧移开。
“钱，晓先生每次会给我妈妈。我不用拿着这钱。而且上次的已经给过了。”
林福佑还是没坐下，方非推了推滑下来的眼镜：
“我妈妈这个月的透析费，还差几百块钱。”
“哦。”
林福佑沉默地做了下来。
戴着破掉的眼镜，确实很不方便，滑下来的频率比之前高多了，而且总感觉镜框有点歪……侧边的头发挡着，也看不出来粘胶布的地方。
不过这些能算得了什么呢？如果能快点攒够钱给方枚换肾，他一辈子不换眼镜都行。
方非的收回心思，认真地给林福佑讲起题目来。
“这个不等式的知识点，你还没有复习到，我提前跟你……”
一双手将他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取走了，方非的眼前模糊了一阵，他侧头看林福佑，林福佑撇了撇嘴，桃花眼里满是嫌弃：
“你这手老是去弄眼镜，我看不清题了。反正你不用眼镜也能讲题，不是么？”
“是。”
没了黑框架着，不适应了一会，方非就觉得舒服了许多。如果他的眼睛能再好点就好了，那就不用戴眼镜也能上课看清黑板。
“今天的时间到了，那我先走了。”
“方同学先别走哈，我们夫人来电话了，要你接一下。”
方非一愣，看向林福佑，林福佑已经躺在沙发上，两条腿架着看漫画，一副客人随便走的模样。
“喂，林阿姨？”
方非想不明白林双双为什么要给自己电话，但他还是坐到了林福佑对面的沙发上。
“小方同学呀，我晓得你们家的情况，阿姨特别感谢你帮我们家福佑，这两天呢，我刚好有个医院里的朋友，我托人打听这个换肾的步骤，我先让他给你妈妈排队了，你看行吗？”
方非全身一震，脑瓜子嗡嗡的，他甚至有一瞬间再也听不清林双双说话的声音。
他只能僵着脖子看对面沙发上的林福佑，对方闲适地翻过一页漫画，嘴角随着漫画的内容而勾起，桃花眼微微眯着，仿佛很快就要睡着了。
他一定很困了，下午训练了那么久的羽毛球，又回来连续学了两个小时的枯燥数学，现在连看漫画也打不起兴趣了。
很快，漫画书就耷拉在他的脸上，身体窝了过去，像一只小鸟一样，埋着头睡了起来。
“小方同学呀，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的福佑呢……其实之前从来没有过朋友，他想跟你做朋友，我……按道理我也不应该插手太多，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
“林阿姨，您别说了，我知道了。”
“您的意思我都懂了，谢谢您。”
这种举手之劳，却相当于把他们家的一块大石头给推开了。林双双开心地叮嘱了几句好好玩，就把电话挂了，但方非一直举着电话。
他忽然想起来那一天——方枚从医院里回来，他窝在床上饿到胃疼着睡着，是被方枚砸东西的声音惊醒的。
到处都是亮晶晶的碎片，瓷碗、玻璃……家里的一切都是碎片。
方非赤裸着小脚踩过去，走到碎片的中间抱住了方枚。他们也和碎片混在一起，碎得不成样子了。从那以后，家就是努力用胶布站起来的碎片轮廓，一不小心都可能会再碎到地上。
方非永远记得方枚抱着他哭，呜咽着说：
“五六年！最多五六年……妈妈也走了。妈妈舍不得小非！”
年幼的方非忽然就明白了，离别有的时候，是不能遂人愿的。
陈怀平早就把他们这堆碎片抛到了脑后，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跳级、努力读书，为的就是能在这五六年里，快一点考上大学，快一点找到出路。
房间里面静悄悄的，窗外响起了几声鸟鸣，方非的手都举酸了，他才把手机放下来，擦干净手机屏幕和眼睛上的泪水。
他站了起来，林福佑脸上的漫画书已经滑了下来，露出他精致的五官。他睡得很舒适，长长的身体窝在沙发上，有半截腿都露在外面。
方非伸出手指，隔着空气，顺着他的轮廓描摹他的五官。像古希腊神话里天神的宽大额头，浓密锋利的眉毛，微微上挑的眼角、泪痣、鼻梁、嘴唇……方非的手指停顿了，停在那唇瓣上。
比远安镇的桃花还要粉，还要美丽。方非狠狠地鼓动了下喉结，他闭上眼睛，又睁开把手机放到书桌上。
他伸手用力一拉，把林福佑从沙发上架了起来，林福佑睡得迷糊了，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是手不安地抓了抓，抓住了方非衣服的胸口，扯着蹭着，两个人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到了林福佑的床边。
方非被林福佑软绵绵的脚一绊，重心不稳，两个人都倒到了床上。
林福佑压在自己身上，方非被压得一声闷哼，前两天受的伤，都在隐隐作痛。
“林福佑——起来——”
“不，不要起来。”
林福佑嘟哝了一句，长长的手臂抱住方非，把他当成个抱枕一样，根本不松开。
头顶橘色的灯光撒下来，林福佑吐出的呼吸之中就有一种淡淡的雪松味，全身都被人紧紧拥抱着，尽管这是偶然的拥抱……方非感觉到身上的血液又奔涌了起来，他咬着牙，在林福佑的耳边：
“乖一点，睡到旁边去。别压着我。”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举手之劳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