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13章 ...
-
我拉住试图站起来的梅姨，并告诉其我去开门就好了。看着门外的清源，我之前所思索的是否要说清楚两人之间的感情，在与他对视的瞬间，那个想法忽然退缩了。打开门，看到他手里拿着厚重的文件夹，其中还有一些纸张完全暴露出来。他今天应该很辛苦，心中所积压的那些话，或许应该改天再谈。
“学校的事情忙完了吗？”没等他开口，我先问道。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好了，剩下的是管理层之间的决定，我无权干涉。”他说着，随手抓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怎么听着这么伤感。”我说道，随后主动拿过文件夹。
“没有。”
“看看你们两个，浓情蜜意，让人忍不住想起年轻的时候。”梅姨站笑着说道。
我摇摇头，一副无奈又害羞的样子，看向他的时候，发现他也在看着我。那晚的月光太过温柔，不明不暗，恰好能看清他的眼睛，再加上不急不慢的微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触碰到眼神的那一刹那，我察觉到他双眼中闪出别样的感情，像是天上的星星，闪烁，却不闪亮，甚至有些灰暗。假如时光能停留在那个时候，假如故事能结束在这个月光清冽的晚上，我与他，或许不会在挣扎中、在煎熬中妄图忘记那个铭刻在心中的人。
也许是由于没有往日呼啸而过、冰冷刺骨的寒风，梅姨一直像母亲那样慈爱地笑着，并温和地说着过往。我抬头望着天上的星星，围绕在月亮周围的那几颗，熠熠夺目。
“你看天上的月亮，多美啊！”梅姨看着天空说道。
“是啊，确实很美，您在思念故乡或者挚友吗？”清源看着梅姨说道，我看了一下清源，而后迅速避开目光。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应该要珍惜眼前人啊。”梅姨语重心长地说着。
“眼前的一切都值得珍惜，过去的事情偶然也要翻出来回忆。”清源回答道。
“小蕊在想什么呢？”梅姨忽然转过身问我。
“没有什么，只是在看散落在月亮四周的星星，它们紧紧围绕在一起，星星贡献微弱的光让月亮更加闪耀，月亮也毫不吝地散发光芒让星星更加明亮。生活中如果有这种关系，大概最后月亮会离开星星。”我看着他们说道。
“也不总是这样，世事无常，人心不可测。”清源说道。
“如果清源是月亮，他一定不会离开星星。”梅姨说道，语气有些严肃。
如果清源是月亮，一定不会离开星星，我曾是这样认为的。然而，如果有一天我成为了月亮，还会有同样的结果吗？我嘴上说着不知道，实际上心里无比清晰。清源安心于、满足于现在的生活，而我的理想和抱负还没有实现。唯恐有一天会醉心于现在的生活，从而忘记真正要追求的东西，所以，每天晚上，我都会尝试设计几件衣服。或许，从一开始，这样的两个人就不应该相遇。
“总觉得小蕊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相貌清秀，身姿曼妙，身上还有艺术家的气质，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完全移不开眼。”梅姨夸赞道。
“倒没有您形容的如此雅致，在很多事情上，我的父母不遵循传统，耳濡目染，我也养成了一些旁人看起来孤僻的性格。”我看着梅姨说道，回想起父亲，比起按部就班的生活，他们更擅长在一方天地中寻找到真实的自我。
“她确实是学艺术的，只是现在没有从事那一行业。”清源替我解释道。
“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不能总是把自己的思想固定在某一个地方。”梅姨看着我说道。
一阵风吹过，吹乱了我们的头发，也拨乱了我的心。
“梅姨，一直在说我们，我也想听听您的故事。”说完后，我故意看了一下清源，他淡淡地看着门外，并未作出其它举动。
“我啊，没什么好说的，唯一值得怀念的，就是这一片冬青和当时在这里玩闹的孩子。你们一定很惊讶这个房屋只有我一个人住吧，其实刚搬到这里来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梅姨看着那一片冬青，双眼中泛起思念。
“后来发生了什么？这片冬青还在，曾在这里玩耍的孩子却没再回来。”我问着梅姨，转头看到清源脸上闪过一丝不快。
“冬青是上一户住在这里的人家种的，玩耍的孩子是我的儿子。搬来这里的第一天，我本来打算把这些冬青砍掉，然后种上一些花儿，结果孩子不愿意。他总是围绕这一片冬青玩耍，直到去参军之前，这些冬青都是他打理的。”说到这里，梅姨突然哽咽了一下。她低下头，似乎在整理情绪，清源在旁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这时候，清源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并挥手示意我离开。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走到梅姨身旁，小声说道，“梅姨，天晚了，该回屋休息了。”
“高考完的那一年，他不顾我的反对参军入伍，执行任务中，由于操作上的失误，没能回来。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不再是那个喜爱在冬青树下玩耍的孩子，而是一具冰冷的身体。我很感谢将他送回来的战友，领头的人告诉我，我的儿子很勇敢，执行任务的时候敢于冲在前锋。在那一刻，作为一个母亲，我多希望他是个懦夫又自私的人，是一个因为心生怯弱而躲在别人背后的人。”梅姨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看着清源，他冲我挥挥手，再次示意我离开。手足无措地站在两人身后，我有些懊恼，懊恼没有早一点知道这片冬青背后的故事。转念一想，有些事情埋在心中只会愈加痛苦，说出来，内心的痛楚或许会减轻几分。
“他是沙场上的英雄，却永远离开了，并成为您一生的痛。但是，如果他真的如您所愿，是一个懦弱又自私的人，您的内心会更痛苦。”我看着梅姨说道。
“你说得对，他是我的儿子，是一个勇敢的人。”
“作为一个母亲，您更希望孩子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宁可一生平凡也不愿牺牲生命。我无法说些别的，只能说这一片冬青是你们之间美好的回忆，我和清源会尽力修剪，让它展现出最美的姿态。”我小声地说道，担心声量过大会影响到她的情绪。
之后，清源陪着梅姨说了很多话，他说到每年都会过来打理这片冬青，而我没有轻易作出这个承诺。很晚的时候，梅姨劝说我们回去休息。
回去时，我感觉到他似乎有怨言，“为什么是那种眼神，你在责怪我吗？”我说道，语气有些激烈。
“我没有责怪你，只是今天，不是一个回忆往事的耗时间。我送饮料的时候，她一直在翻看老相册，心里已经很难受。”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避着我，而是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以前我和之间有过几次小矛盾，每一次，他都是静静地看着我，等到我完全冷静下来，今天却有些不同。
“不是好时辰，难道找个人说说心里话也要挑个良辰吉日吗？”我生气地说道。
“你能陪梅姨说话，我很开心，只是你们之间的话题应该是轻松愉快的，而不应该是这种沉重的回忆。”他平静地说道，丝毫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有些沉重的事情长时间压在心中会出问题，因为沉重、悲伤，想起时肝肠寸断，所以更应该学着与之握手合谈。我不明白你现在在想什么，梅姨能说出积压已久的心事，代表她愿意向前看，愿意放下那段时常缠绕心头的哀痛。今天本来应该是开开心心的，我也有事情要说，只是现在我完全丧失了这种想法。”我平复好心情，如他那般心平气和地说着。
“你要说什么？”
“没什么，没有什么是我想说的，没有什么是要在今天说的。”说完，我转身回去房间。
“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在我转身的瞬间，他拉住我的手。
“也许你该挑个黄道吉日。”我试图挣脱他的手，由于力量上的差异，自然没有成功。回到沙发前坐下，他主动坐在旁边，并打开了电视。
“我现在知道了梅姨的伤心事，以后尽量不去触碰这件事，可以了吗？”我说道。
“你不是有话想说吗？不用挑什么好日子，现在说吧。”他低声说着，也许没有看到面前人哭笑不得的神情，也许看到了但是觉得忽略。
“我已经说过了，今天没有什么话要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要去洗澡睡觉了。”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没有理会，径直朝房间走去。
我去卫生间的时候，他还在沙发上发呆，冲水时，我渐渐冷静下来。从卫生间出来后，他依旧坐在客厅。
站在他的后面，我缓缓开口说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看着我，一副千言万语的模样，却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
沉默良久，我默默背过身去，面对着一堵洁白的墙壁，开口说道，“我今天去林木那里，筱雨说你买了两杯饮料，他以为我和你在一起。那个时候，林木突然跑出来让筱雨去后面，故意不让筱雨跟我说话。林木不知道你是买给梅姨，却下意识为你隐瞒。还有一点，他不知道是买给谁的，但他知道那不是买给我的。大概我刚走出店门，林木已经找你说了这件事。”
“这就是你想说的话吗？”
“这只是我经历的一件事，并不是想说的话，现在，对你也好，对林木他们也罢，确实没什么特别的话想说。你应该把同学介绍给林木，这样他才能更好的帮你隐瞒。我是你的租客，也算是朋友，年末回家后，你有权把这里租给别人。所以，在我这里，你不需要隐瞒什么，更不需要刻意遮掩什么。”说完，我朝着房间走去。
“不会再有别人住在这里了。”在我关门的时候，他的声音传来。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关门时，我这么说道。
回到房间，我打开电脑，一遍一遍地浏览有关于设计的网页。究其根本，我不想再做那黯淡无光的星星，如果只能做星星，也要做那颗闪耀的星星。
浏览间，我看到一则招募公告，他们希望找到一位天马行空、不被世俗眼光拘束的设计师。看到公司名称的时候，我异常心动，缩写是M&S，是一家著名的设计公司，被业内人士誉为设计界的普华永道，是诸多设计师梦寐以求的去处。
时隔几个月，我打算重新开始设计工作，自然在这家公司的网站上面投了简历，虽然是在这个城市新成立的一家分公司，但已经被很多设计师盯上。我看着他们的招聘主题，自然与生命，脑海中立马浮现出有关于冬青的概念，趁着突如其来的灵感，我打开画册开始了关于自然系列的设计。
沉迷于设计，我渐渐忘记了时间，画完最后一副项链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3点了。伸了一下懒腰，关上台灯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客厅内还亮着。房间内暗下来后，客厅内的灯也熄灭了。
他是在等我吗？不然，怎么会有这种巧合，也许真的是一个巧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