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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陪白郡过生日 ...

  •   重阳节这天是桂卿参加培训班的最后一天。
      下午3点半左右,他正昏头昏脑地漫不经心地听着一个外表长得就比较迂腐教条的自以为已经小小地功成名就的授课老师在台上喋喋不休地碎嘴子的时候,他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嗡”地震动了起来,上面显示是白郡来电。
      他随即被迫狠心地按了一下拒绝键,然后又迅速地给她发了个短信询问她有什么新的指示精神。
      她同样迅速地回复了一个笑脸的简陋符号并且较为认真地问他晚上有空吗,如果有空的话是否可以出来一起吃顿饭。
      他不仅特别愉快地同意了,心里乐得要命,都快要当场开花了,而且还顺便问了问她还有谁参加这个迷人的饭局。
      她回复说还有李晓樱同学,地点就安排在永和中路的老馆子牧羊人烧烤店,时间是晚上七点,就是《新闻联播》刚结束的时间点。
      那位搭眼一看就显得迂迂沫沫的挣讲课费已经挣习惯了的中老年男性终于在下午5点半左右,也就是天已经完全上黑影的时候才啰啰嗦嗦地把他精心准备的枯燥无聊到顶的授课内容粗略地讲完了。
      谢天谢地,感恩感恩。
      培训班的各位学员们在听到他的结束语之后立马就撒鸡窝一般快速地离开了那间大礼堂教室,转眼间就各奔东西了,只留下一大团曾经被许多学员互相呼吸过的古老而又年轻的空气。
      其实在整个培训的过程当中除了第一天上午来的人还算比较整齐可观之外,在后边的时间里那些胆子大的、所在单位比较牛气的、身居重要岗位的学员,特别是那些新提拔的人物们,还有那些自己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都很了不起的各色人等早就已经陆陆续续地不来参加培训了。
      若是掰着手指头查一下的话,能至始至终坚持到底的学员大概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二,桂卿毫无疑问是其中坚持最好的人之一,他连一堂课都没缺过,他连其中最无聊最没营养的课都未空下过,因为他实在找不出缺课的理由来。
      他从来都是一个重规则、守规矩、喜欢严格遵守各种纪律的人,而且是一个特别信守诺言并且尽量说到做到的人,除非有什么很意外的情况出现。
      他经常觉得自己骨子里其实最适合当传说中的德国人,因为他无论做什么事都特别努力地遵循精确而严谨和认真而细致的基本原则,对什么事都尽量做到一丝不苟和慎重对待。
      或者说他身上有一些冥顽不化的中期强迫症的典型表现,对他来说如果不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妥当或者把承诺过的话落实到位了,他就感觉特别的不舒服,浑身刺挠得难受。
      他是一个并不十分标准的但是却总是力求标准的完美主义者,万事总是先考虑别人的切身感受,哪怕自己受些委屈或吃些亏也一定要这样做,这已经成为他身上一种不可缺少的极难改变的且早就融入骨髓的习惯了。
      当然了,若是从世俗的角度来看的话,这个习惯未必就是一个好习惯,因为在很多时候它确实是纵容了恶,放过了坏,宽容了黑。
      从上课的地点出来后他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还很充足,就沿着崇仁街晃晃悠悠地往南边的永和路骑去了。
      在悠哉悠哉地骑到火车站的时候他随便找了个地方锁好车子,就在那里估摸着时间静静地逗留了很大一会儿,同时还兴致勃勃地仔细欣赏了一下火车站附近华灯初上的繁华景象。
      其中,他最喜欢火车站前那棵高大挺拔的老绿色的塔松了。
      7点整他准时赶到了约定地点,他喜欢这种准时赴约的感觉。
      牧羊人烧烤是青云县名气比较大的老牌子烧烤店,几乎都能赶得上更为著名的老张烧烤了,县城好吃这玩意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些个特别能解馋的地方。
      店老板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高高胖胖、精精神神、和和气气的,他干烧烤这个行业已经有三十多年了,据说手艺很好。
      长久以来桂卿一都直认为烧烤就是拿带血的生肉在炭火上直接烤,非常不干净不卫生,而且吃多了还容易致癌,所以他从来不敢去吃这类东西,再加上他也没那个闲钱去享受这样的高消费,因此就更加不知道这家在本地颇有名气的小店了。
      另外,在他的模糊印象中好像吃烧烤的人大多数都是些社会上的小混混或者地痞流氓之类的人,反正里面的好人不多。
      特别是夏天的时候,那些半夜出来练摊、练酒、练胆的食客们大多数都光着膀子纹着身的人物,他们往往都还喜欢吆三喝四、大呼小叫、张牙舞爪地憨吃愣喝,且喝醉了酒之后骂骂咧咧、打打杀杀、谝能要味的事也很常见。
      总而言之,他本来对于吃烧烤这件事就不是太感兴趣,再加上一想到白郡这种冰雪般高洁纯情的美女竟然选择在这种吵杂混乱、烟熏火燎、三教九流都有可能来凑热闹的地方请客,就更加不理解她的选择和喜好了。
      不过呢,客随主便的人情道理他还是明白一些的,因此就抱着尝一尝和试一试的心态来到了牧羊人烧烤店前。
      他从店外不远处隔着脏兮兮的厚毛玻璃就瞧见白郡已经在店内靠近窗户的一个橘黄色的方桌子边端端正正地坐好了,似乎就等着他这位土货帅哥应约走进去了,于是他便器宇轩昂地径直走了进去。
      “来呀,桂卿,先坐下歇会,喝杯孬茶吧,晓樱她一会就来,咱先略微一等。”她同时也看见了他,于是就忙着站起来和他打招呼道,单看那个清爽干净的表情和动作就与戴大金链子的街头大哥平时在地摊上经常搂着的同样喜欢喷云吐雾的辣妹不是一个档次的。
      “哎呦,我说,今天是怎么个意思啊?”他听见招呼之后赶紧冲她乐呵呵地笑道,半脸的谄媚和讨好之意也是相当溢于言表的,不用对方拿眼细瞧应该就能感觉到,因为此时的他心里美着呢。
      “白郡,有些话我觉得最好是先说清楚啊,否则的话我吃起来喝起来内心肯定会忐忑不安的,会有很大压力的,你知道吗?”他一边拿眼扫视着眼前这位年轻女神清秀的眉眼和俊美的脸庞,一边佯装轻松地嘻嘻哈哈地打趣道,满以为只要自己在情绪上放得开,在言语上潇洒得起来,那么就一定能博得人家的很多好感。
      她听后开心地笑了,露出满口白牙牙。
      “还有那个啥,咱总不能无功受请啊,你说是不是?”他见状继续谝能道,好像如果不趁机再赶紧说笑几句的话就会小了自己一样。
      “呀,你这才上班几天啊,就学会打官腔了?”她将同样鲜艳红润的嘴角轻轻地一扬,闪亮的眼光一晃荡,再本能地露出上下两排洁白诱人的小牙齿,同时像个羽翼已丰的天使一样微微地笑道,“我喊你吃饭难道说一定需要什么理由吗?”
      连续两句褒贬的话就将他给轰击哑巴了,只好苦着脸傻笑了。
      “你把自己搞得那么难请,那么不好说话,难道就不曾认真地考虑一下这样会不会伤了老同学之间的感情吗?”她趁热打铁地讥笑道,就知道用蘸过蜂蜜的软刀子来杀人根本就不会当场流血,要是碰上专爱这一口的人说不定还会产生特别神奇的效果呢。
      “唉,真是哪里都有冤死的鬼啊!”他也跟着像个人灯一样有模有样地打趣道,同时还觉得自己万万不能辜负了眼前的良辰美景和红粉佳人,否则的话便真有些暴殄天物的意思了。
      “天地良心,苍天可见,日月可照,像我这种一天到晚别的什么太大的愿望没有,就盼着能吃上一顿好饭的人要是都难请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请的人了。”他继续厚着个黄棕色的脸皮耍贫嘴道,其胡说八道的水平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到底是个已经开始小心谨慎地混社会的大人了,而不再是当年那个对外部的复杂世界充满了各种完全不切实际的五光十色的幻想的农村大学生了。
      “好吧,我保证以后随叫随到,随喊随来,且不问原因,不管理由,不想后果,不强调任何客观情况和主观意愿,除非是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不听你的邀请和派遣啊!”他携裹着一股子浓重的黔驴之气再次耍贫嘴道,跩得还不孬唻。
      “好,你就给我别愣来吧!”她开开心心地刺挠他道。
      “你看这样好不好啊?”他不思悔改地追问道。
      “得了吧,你就少在我跟前卖嘴了,我劝你还是留点口才讲给亲爱的晓樱同学听吧,她可是最喜欢听你瞎白话了,甭管你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是真的还是假的,是骗她的还是哄她的,哈哈——”她轻飘飘地白了他一眼后又带着似水的阵阵柔情劝他道,反正她身上从来就不缺这种能轻轻松松地就把各个年龄段的异性麻倒的魅力。
      “真的,我不骗你,我说的都是实话。”她又兴冲冲地表白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啊。
      “妹唻,咱能别笑得这么毛骨悚然和惊心动魄的吗?”他毫无必要地如此说笑着,同时还用右手做了一个抚慰自己心胸的夸张动作以示的确有点享受不了对方的话语,“真的,我不骗你,你这话搞得我心里不上不下的,的确难受得很,弄得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心惊了,肉跳了?”她立马粉面含威地怼弄他道。
      “不是啊,”他立起两个大眼睛来矢口否认道,脑子转得也比平时快多了,正好应验了“狗急跳墙”和“急中生智”这两个像孪生兄弟一样的成语,“我还不至于表现得这么激动,就像你说的那样又是心惊又是肉跳的,我是说,你说话的时候所表现出这种咄咄逼人和锋芒毕露的样子,本来没事的事都能让你硬给说出事来,搞得就好像我和她之间确实有点什么事似的,弄得我这么老实的一个人都有点心虚了。”
      “难道你真的不想有点什么吗?”她有意刺激他道,满脸都是执意挑衅外加一种闲着没事非要看看热闹的意味。
      “那么,你是想当教唆犯还是想当狗头军师呢?”他被迫怀着一种淡淡的恶意笑着追问道,并且想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某种答案。
      “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觉得我当个月老怎么样啊?”她学着个别男生的样子使劲坏笑着回应到,脸上一副开心得不要不要的样子,好像北欧某个赫赫有名的皇室就要送给她一顶白雪公主的桂冠似的。
      “或者是红娘也行啊,就是专门负责牵线的那种——”她又不知好歹地继续戳喽他道,不遗余力地拱着火,搅和着,嬉笑着。
      “我晕,咱一个清清爽爽的温文尔雅的大姑娘家,在男同学面前说话能稍微严谨和保守一点吗?”他自以为是地说道,在说这话时其实心里面已经被老山里出产的最为纯正的洋槐蜂蜜给淹死了。
      他眼下只不过是在玩那套在对方眼里可能早就过时了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把戏罢了,因此大有班门弄斧之意。不过呢,他现在还远没达到能轻松看破这层意境的层次,因而也就感觉不到害臊了。
      “我这个人平时都是很严肃的啊,关于这一点你应该是知道的,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言语暗示都会在我那貌似强大无比、水火不惧、生冷不忌,实则脆弱不堪、敏感多疑、优柔寡断的心里掀起阵阵轩然大波和惊涛骇浪的,所以我只好希望你能出言谨慎、用词精确、操控到位,说话的时候给自己和别人都留点余地,拜托了,拜托了。”他在温和地斥责完对方之后又喋喋不休地表白道,一旦开始忘情地谝起嘴来就要约束不住自己的表演欲望了,好像这样做真能给自己的形象加分似的。
      “咦,保守不保守的咱先不提,难道在你眼里本小姐不是个说话严谨的人吗?”她歪着头质问道,对他的这番鬼话十分不理解。
      “简直太严谨了,严谨得都快要让人误以为不严谨了。”他将两个被尴尬意味包裹着的嘴角轻轻地一撇,然后略显轻浮地说道。
      “哼,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任凭你再怎么巧舌如簧,口吐莲花,强词夺理,一嘴遮天,也丝毫都撼动不了我在大家面前一贯形成的良好人设和美好形象。实话告诉你吧,我绝对不会因为你的刻薄话而刻意改变什么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她有些不耐烦地和他针锋相对道,眼见对方在情绪和逻辑两个方面都已经变得有些不可理喻和胡搅蛮缠了,于是也开始跟着耍赖了,至少在气势上不能输。
      他一听这话,也就不好再继续毁坏自己的形象了。
      “哎,对了,桂卿,下午我给你发短信的时候,你问我还有谁参加,你还记得吗?” 如山中的清风一般进退自如的玩笑话说过之后白郡又笑嘻嘻地提起一件事来,说得很有些天上的朵朵白云和地上的些许山水相映成趣的意思,搞得桂卿突然有点不明白她的心思了。
      “那个,不好意思,可能是我的脑子有点笨,没理解清楚你甜美的笑容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高深的名堂,你能直接告诉我吗?”他二二乎乎地对着她笑道,傻得连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就和穷极无聊之时又偷偷地从地上捡了个被人踩过的烟头再次吸了起来一样。
      “完全可以呀,一点问题都没有!”她立刻爽快地回道,眼睛里的光彩变得更加五彩斑斓和光鲜亮丽了,似乎就等着听从他的召唤了。
      然后她又进一步说道:“我之所以要这么说,并不代表我要猜测你想见到谁或者不想见到谁,那并不是我该关心的问题,而是你的问话让我想起了一个笑话,你知道吗?”
      “哦,愿闻其详。”他赶紧说道,心又醉了,简直不能自制。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笑话,就是一个比较写实的小段子而已,我估计你以前可能没听说过——”她非常淡然地笑道,仿佛根据就不愿意提起那个老掉牙的笑话似的,因为他怕某些人的神经会被刺激到,尽管那些神经衰弱的人并未站在她跟前非要恶心她不可。
      “快说呀。”他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催促道。
      她听后先是非常自然地呵呵一笑,然后又郑重其事地清了清自己那副原本就脆生生的金嗓子,最后才装模作样地讲道:“说是如果你想请某些人吃个饭的话,那么有的人张开就会问这句话,你有什么事吗?”
      “有的人则会问,都有谁参加?”
      “有的人则会问,在什么地方?”
      “还有的人往往会急不可待地说,好的,好的,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噢,这么说我很有在某些地方工作的潜力了?”他努力用最柔和的态度冲她微微笑道,其实心里并不觉得这个笑话有什么好笑的,反而觉得这是一种极贴切的写实,极精准的讽刺。
      “嗯,从你不假思索地就回复我说要过来吃饭的短信内容分析,我相信你肯定有这个潜力,因为你碰到饭局之后首先考虑的问题是有什么人参加,而不是有什么事要碰上,这说明你这个人平时很擅于琢磨别人的心理状态,很喜欢梳理人际关系——”她也非常温柔地冲他笑道,话语里好像充满了某种较为罕见的神秘而又诱人的新鲜智慧。
      “哦,是吗?”他不置可否地回应道。
      “但是,说实话,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我感觉你在处理某些具体事情上的表现可能会比别人要差一些,效果可能不是太理想——”她见状继续自顾自地评价道,就像个一时间忽然就看不清战场形势的辩论小能手一样,可见有时候她说话的水准也并不是多高。
      他为此不禁感觉有些异样的欣喜,因为他离她又近了一步。
      “我觉得你这样说我,未免有些过于武断了吧?”他轻轻地微笑着反驳道,和她就像是失散多年后重又相聚的亲兄妹一样担待事。
      “哦,怎么过于武断了?”她柔声细语地颇为小心地问道,估计对自己刚才提出的观点也不是特别的自信,毕竟逢人就送高帽子才是最为稳妥和安全的人际交往黄金法则,而不是自以为关系到位了,就可以适当地说说心里话了,尤其是那些听起来比较负面和贬低的话。
      “哎呀,不是我这个人擅于琢磨别人的心理状态和喜欢梳理各种人际关系,而是我害怕被别人琢磨和梳理啊,你明白吗?”他稍显着急地纠正道,好似真的被她狠狠地冤枉了一把一样,尽管他在心里十分喜欢她,几乎能够容忍她对自己施加的任何不公正的影响和评价。
      “哦,这样啊——”她有意拖着长腔对他笑道。
      接下来他耐着性子认真地解释道:“其实我在单位里那从来都是看人家的脸色行事,按人家的要求干活的,我就是个听喝的店小二,并不是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要是我提前知道吃饭的人都有谁的话,我就能尽心尽力地做好言听计从的心理准备,好让人家少讨厌我一点,我也少犯点错误,少走点弯路,明白吗?”
      “噢,懂了,懂了!”她非常有节制地开怀大笑道,总算弄明白这其中的奥妙了,怪不得他说话这么喜欢绕圈子呢。
      “反正我一向都是这样的。”他临了又追加了一句。
      “另外,在不惹人喜这件事情上,我可是成就斐然、硕果累累、功勋卓著啊,总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易地实现宏伟的目标。”他又继续用自我调侃的方式逞能道,好像有意识地贬低自己真能出其不意地抬高自己一样,也不知道这碗心灵毒鸡汤他是从哪里喝进肚子里的。
      “嗨,先别油嘴滑舌地扯那么远了,关于你惹不惹人喜这件事我心里可是清楚得很,这个就不用你再多强调什么了。”她听后将眼睛一闪然后正色提醒道,好像终于抓住了他话语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而且凭借此举就可以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扳回一局似的。
      “现在你知道是李晓樱要来了,那么请问张桂卿同学,你能不能提前给我透露一下,你到底是打算怎么个尽心尽力地做好言听计从的心理准备呢?”随后她又乘胜追击道,不给他深入思考的机会。
      “我说白郡同学,是不是我刚才说你武断,你就生气了,不乐意了,对我有意见了,所以才专门和我对着来的?” 他也跟着正色提醒道,两只神气活现的眼睛比对方还多闪了两下呢,也像是终于抓住了她话语里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并且凭借此举也可以不动声色地为自己扳回一局似的,与此同时他心里还有点别样的不高兴,因为她好像有意忽视了他刚才说的那句逞能的话,“你千万不要仰仗着自己在智商和情商等各个方面都客观存在的绝对优势来刻意地消贬我啊。”
      “哪里,哪里,我只不过是性情所致顺口发挥了一句而已,如有得罪之处,还望张大公子海涵啊。”她如此咯咯地笑道,比身体最健康的野兔子偶尔吃到最鲜嫩的胡萝卜还要清脆几分呢,同时一脸的春风拂面之意和神色无比自如的超然状态,看着就让他心动不已且永难忘记,他真想找个最高档的相机把眼前美艳动人的她给照下来。
      他正要学着古人的样子拱手说两句“岂敢、岂敢”的时候,一抬眼忽然看见店门外晓樱同学正骑着一辆深蓝色的木兰摩托车过来了,遂和白郡停止了说笑共同出门去迎接她,那个一直都隐隐地藏在他心中的她,那个他一直都期盼着对方的靓丽身影尽快到来的她。
      只见晓樱像个穿花衣的小燕子一样轻盈灵动地停好摩托车,利索而顺滑地摘下亮丽鲜艳的桔黄色头盔之后,一边和白郡、桂卿两人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边顺手整理着自己那团已然被非常干净的头盔压得有些变形了的乌黑头发。
      招呼过后,她旋即又转身从摩托车踏板上拎下来一个精致小巧的布满了粗细不均的淡蓝色线条的礼品盒。
      桂卿再一抬眼赫然瞥见礼品盒上面印着“真味蛋糕”四个清晰漂亮的并不过分花哨的烫金艺术字,直到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到今天不是白郡的生日就是晓樱的生日,感情她们两个“心机女”这是喊他一块来庆祝生日的,可怜的他一直都还被蒙在一面温柔的大鼓里呢。
      自打他能够简略地记事起,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从来就没有庆祝过任何一个生日,而且绝大多数农村人从来都不兴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不成吃不成咽的东西。
      要不是高考前需要办身份证,他甚至连自己的出生日期都搞不清楚,而只是大概地记得自己的属相是什么以及应该是什么季节出生的。
      所以说,这平生第一回陪别人过生日,而且还是陪两个漂亮的女同学过生日,他是既感到异常的兴奋和新奇,又难免觉得有些浓浓的羡慕和淡淡的自卑。
      他多么希望能有一帮子信得过、谈得来、肩膀头一般齐的好朋友也为他过一次烛光摇曳、蛋糕飘香、熠熠生辉、多彩多姿的生日啊。
      非常可惜的是,这只能是一场毫无结果的压根就不能去热切期待的白日梦罢了,一场永远都处于虚无缥缈的状态之中的白日梦,根本就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性,或者是即使有朝一日勉强实现了,恐怕也早就失去了某种较为深刻的意义和价值,他如此固执地以为。
      “既然都大大方方地喊我来这里了,就不该再把我蒙在鼓里啊,要不然的话,这顿饭我可是吃得有点稀里糊涂和不明就里啊,是不是?”现在当然不是他借机大发感慨甚至是感觉有点小病就大声地呻吟一番的时候,他首先要搞清楚的是今天到底谁过生日,于是他怀着激动而热烈的心情张口向两位美女问道,虽然他心里也想说一下她们这样做可能稍微有点不够礼貌,不过他最终还是能够理解她们的举动的。
      “你们快快从实招来,哪位是今天的寿星啊?”在理直气壮地“谴责”完对方之后他又继续追问道,觉得这是自己当下就该大张旗鼓地行使的天然权利,他要是不这么做的话反而有点不够“义气”了。
      “你猜啊,哈哈,哈哈哈——” 白郡和晓樱相视一笑后共同甜甜地要求道,其中的默契程度之高简直比一个娘的孪生姐妹之间还要厉害几分呢,如果抛开体型和外貌方面的主要区别不讲的话。
      “噢,你们以为我是谁啊,天上不常见,地上难碰到,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就像三国时的诸葛亮和唐朝时的李淳风那样,前知五百年,后晓五百世,对什么事都能神机妙算吗?”他撸胳膊卷袖子起模画样地故意淡然一笑,尽量用轻轻的眼神盯着着两位美女的脸庞慢慢地说道,在这温柔有加的笑容当中自然免不了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凄凉和自卑,但是他又不能有一点点直接的表现。
      “哈哈,哈哈——”她们像一对下凡的傻子一样继续笑道。
      “不过既然你们有心让我猜一猜,那我就应该开动脑筋好好地猜一猜才是,要不然的话就是放着笔直的金光大道不肯往前迈步了,那叫不识抬举,对吧?”他在被人家姐妹两个笑晕了之后开玩笑道。
      言罢,他就开始惟妙惟肖地学着唱那部异常古老动画片《聪明的一休》中的主题曲,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格叽,啊……与此同时,两手还滑稽地模仿着一休打坐想办法时的样子,惹得白郡和晓樱不禁再次掩口大笑,就像回到了她们自己的美好童年时代,一种与他的灰色童年完全无关的童年,当然更是另外一种绝对不可名状和难以描摹的童年,一种他一心一意想要彻底忘却的童年。
      “今天按阳历算的话是25号,按阴历算的话是九九重阳节,如果从节气时令和人的性格脾气之间的对应关系来看的话,我觉得今天应该是白郡的生日。”等白、李二人纵情地浅笑过之后,他故意装作神秘莫测的样子胡扯道,反正说对说不对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哎呀,厉害啊,厉害,还真让你给说准了呢。”白郡一脸惊奇地回头看了看和自己临时站在一个壕沟里的晓樱同学,然后又把温热甜蜜的目光隆重地挪过来,就停留在他的脸上,同时异常佩服地说道。
      “没错,今天就是本姑娘的生日,而且我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按照阴历过的,从来都不大过阳历的生日,因为我觉得那样没意思。”她欣欣然地接着解释道,主动透露了一些对方此前并不掌握的信息。
      他潇洒地笑了笑,并未再说什么,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说。
      “这盒蛋糕既然是晓樱带过来的,那过生日的人肯定就是白郡啊,这个事连比我傻的傻子都能猜得出来啊,白郡犯得着把我钦佩成这个高不可攀的样子吗?”片刻之后他忽然又飘乎乎地想道,好像只要碰见心仪的美女他的体重就会立马减轻一半以上一样。
      这种情况似乎比看见一般化的女人就拔不动腿要高尚一些,尽管这两种实在难以评论的行为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无所谓好坏和高低之分。
      “以她的机灵古怪劲头推测,她恐怕是在晓樱跟前故意夸我,存心要逗我玩的意思,应该想到这个可能性绝对不能轻易地排除,她可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鬼点子都能想出来的……”他接着便自作多情地继续畅想道,又开始漫无目的地神游故国了,真不愧是一位傻傻的农村青年,一见了城市女同学的面就不知道该如何摆布自己了。
      “哎,你们点好烧烤和炒菜了吗?”在不知不觉中一下子就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温柔乡里的桂卿正坐在那里美滋滋地胡思乱想着呢,只听晓樱同学朱唇轻启悄然地问道,又一次把他和白郡扯在一起。
      “我的肚子可是有点饿了啊。”她接着表示道。
      “没有啊,刚才我光顾着和桂卿闲聊了,烧烤和炒菜都还没点呢,就等着你来当家做主了。”白郡非常爽快地答道,所有的言行都是带着一种十分动人的灵性和魅力的。
      “反正我的胃口一直都是贼好贼好的,平时什么都能吃,吃什么都行,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忌口的东西,就是在最冷的三九天里我还喜欢吃冰激凌呢,估计桂卿和我比应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她把话匣子打得更加开放和响亮了,身不动膀不摇,单单靠着着一张巧嘴和一张俊脸就把心里的意思表达清楚了。
      “所以啊,你就放开胆子点吧,只要是你愿意吃的都可以,我和桂卿肯定是无所谓的了。”她笑嘻嘻地说道,同时又将目光顺着话音的方向重新投放到晓樱的脸上和身上,唯恐对方不好意思点菜。
      “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晓樱不胜羞赧地笑道,像是平生第一回在这种饭店点菜似的,弄得连桂卿这个“外人”都觉得这好像是在自己家里请近门的哪个新媳妇吃饭了。
      “我先点,如果感觉不合适你们再改吧,反正白郡喜欢吃什么我差不多都知道,至于桂卿喜欢吃什么,那我就不太清楚了。”她秉承着刚才诸多的快乐情绪继续说笑道,全然没有注意到人家白郡已经把自己的胃口拉得相当高了,并不是她这种小身子骨能够随意比肩的。
      结果没用多大功夫她就点了60串羊肉串、2串薄皮辣椒、3串大海虾,以及豆豉炒鸡蛋、洋葱木耳两个素菜和一大碗玉米羹,外加威震青云的北极圈啤酒若干瓶。
      白郡和桂卿在共同审视过她点的东西后一致表示没有任何异议,于是就喊来一个中年女服务员把点菜单交给人家。
      三人共同摆好餐具并依次倒好茶水后,晓樱从容地把桌子中间的蛋糕盒子打开,然后率先开口言道:
      “重阳节是一个很特殊的日子,据说在这一天出生的人肯定会大富大贵的,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白郡今后的生活一定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
      桂卿乐呵呵地听着,白郡心里更是高兴得要命。
      “你说是不是啊,桂卿同学?”晓樱紧接着又特意提示道。
      “那绝对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且现在就已经有很好的开端了,所以我完全同意晓樱同学的意见,她说的话也就是我想要说的话,我就不再啰里啰嗦地重复了。”桂卿见状随即斩钉截铁地肯定道,拍美女同学马屁的活他现在学得也不孬了,可谓是初见成效,开局就不错,虽然他主要是靠自学自悟成的才,并且从前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实践的机会。
      说着说着,自认为在三人当中最有义务动手的他,便开始往蛋糕上插那些做得就跟闹着玩一样的彩色小蜡烛了。
      拥有强迫症思维的他还非要把那几根卡通小蜡烛插得特别均匀不可,这就比较费劲了,尤其是在两位美女同学的深情注视之下。
      做这样一件他从未做过的稀奇事于他而言还是比较有趣和刺激的,当然也是颇富挑战意义的,所以他的手不出意外地就有些轻微的颤抖了。
      既然几乎所有美好而精致的生活都需要适当的仪式感,或者说正是一个个充满独特韵味的仪式感环环相扣地组合成了优雅人生的全部链条,那么他就要把人家十分喜欢的这个所谓的仪式感给做足、干好、演精、耍细,尤其是在自己倾心喜欢的人面前更要拥有此等高端的觉悟,具备这样无畏的勇气。
      “哦,说来你们可能不大相信,或者是认为我这样说大概有点哗众取宠和故意要特立独行的意思,那就是,其实,一般来讲,我这个人还是比较信命的。”白郡看着桂卿和晓樱在那里像两只愉快的小蜜蜂一样有滋有味地忙活着,忽然半真半假又半笑半痴地说道,她现在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和状态也是他们此前从未领略过的,就像北冰洋的绝地寒风从未在他们身旁无情地吹过一样。
      “噢,我说的这个命不是指命运的命或者宿命的命,那是一种比较大众化和庸俗化的概念,不是我说的意思,而是指一种人类自己无法准确预知和稳妥控制的因素。”
      “我觉得就是这些因素在背后左右着你的人生沉浮和喜怒哀乐,决定着你的前途,影响着你的未来,控制着和你有关的一切一切。”
      “虽然平常的时候你可能看不见这些神秘莫测的东西,因为它们是无形的,是一般人绝对难以把握的,但是在关键时刻你却完全能够感知得到它的客观存在,有时候甚至这种奇特的感知还很强烈,很准确,很不可思议。”
      “我倾向于认为一个人最后到底能有多大的成就,或者说这个人最终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其实他自己是完全当不了家做不了主的,也就是说我命在天不在我。”
      好吧,应该爽快地承认,桂卿和晓樱都有些听呆了。
      “当然了,我这么说并不意味着我就认可或者同意那些消极颓废和堕落沉沦的东西,恰恰相反,我认为自己是一个非常积极乐观和豁达开朗的人,也可以说是一个意气风发和斗志昂扬的新时代女性,并不比市面上流行的别的同龄女性差多少……”接下来白郡又特意强调道,越说越有点趁机进行自夸的意思了,而且她还唯恐自己的话会在另外两人的心中引起某种不合适的歧义,从而白白浪费了一番口舌。
      “很对,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我们绝对不排斥那些能够引导大家积极向上和奋发有为的通俗意义上的东西,但是也应该勇敢地承认现实生活中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老天注定的,单靠虚妄而浅薄的人力是无法真正改变什么的。”桂卿此时恰好插完了足够数量的生日蜡烛,他在仔细地想了想白郡刚才的话之后才跟着如此附和道。
      “比如说有一个学生,”他接着便举例子道,企图把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论述得更加完美和动听一些,“他经过一番努力勤奋和顽强刻苦的学习,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清华大学。”
      “正常情况下大家肯定会认同这样一种比较普遍的说法,那就是:你看看,就算他本人再聪明,天资再好,底子再厚,如果平时不肯努力用功的话,恐怕照样考不上名牌大学,他现在之所以能考上心仪的大学,那都是天分加努力的结果。”
      “而其实呢,说实话我并不怎么认可这种看似非常有理而实际上却是非常无理的粗浅说法,我认为还是天分在其中起了主要作用或者是决定性的作用。”
      “在他的天分里本身就包含着知道努力和懂得用功的基因,也就是说他之所以会有努力的基础和意愿,包括努力的具体策略和行动,这完全就是先天注定的,和后天的认知与努力关系并不大。”
      “当然了,肯定有人会跳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反驳说,那同样的先天条件,为什么有的人就成才了,而有的人就堕落了呢?”他又如此条理清晰地说道,就像在诸多大一新生面前进行某种他最为拿手的主题演讲一样,看起来他在考虑这种比较宏观而抽象的理论问题方面还是比较全面和在行的,“比如说一个娘的双胞胎,最后哥哥当了大官或者发了大财,混得风生水起,人五人六的,好不风光,而弟弟却不幸沦为街头的乞丐,甚至是把自己玩进了监狱,从而出现了‘同途殊归’的奇怪现象。”
      “对于这种情况我想说的是,归根结底那还是因为天分的不同才导致的这种完全不同的诡异结局。”
      “同样的外界环境,一样的发展轨道,堕落的人自有堕落的基因,奋斗的人自有奋斗的基因,正如面对完全一样的沉重打击,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悟和领受能力一样。”
      “大家都知道爱迪生的那句名言吧?”他忽然问道。
      “哦,哪句?”白郡和晓樱同时好奇地问道。
      “嗯,就是那句,天才就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他非常直白而简洁地微笑着回应道,为了使自己的观点更有说服力和感染力,接下来他准备引用外国名人的观点来论证自己的观点了。
      “知道呀。”白、李二位异口同声地说道。
      见前面的铺垫工作已经完全安排到位了,表明自己核心观点的气氛也营造得差不多了,筒便接着侃侃而谈起来:
      “其实人家老爱同志后边还有一句更为经典的话,多少年以来都被一些自以为是的人给别有用心地漏掉了,那句话就是:但那1%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如果你没有那个从天而降的可遇不可求的灵感,或者是努力的大方向不对,就算累死你,把你一生的心血都给耗尽,道最后你也干不成什么大事。”
      “当然了,人家爱迪生虽然是这样讲的,但是他肯定不会愚笨到轻易地就否定努力奋斗的重要性,谁要是拿这个来说事,那就纯粹是闲着没事专门来抬杠玩了,那就是没有看到问题的本质诧异究竟在哪里。”他滔滔不绝地讲道,又开始玩起语意转折的把戏了,看起来就像很多文明人在如厕之后就要洗手,吃饭之后就要漱口一样自然和轻松。
      “继续。”白郡带头鼓励道,带着一股子颇为高深的笑意。
      “还有一个例子其实也很能说明问题,比如说诸葛亮这个历史上鼎鼎大名的风流人物吧,他可是古往今来大家都公认的聪明人吧?”在得到了红颜知己的温柔鼓励之后他越发阐述得起劲了,此情此景颇有点许多小孩子身上通常都具备的人来疯的气氛和意味。
      “嗯,应该是吧——”晓樱迟疑着说道。
      平时的她虽然不怎么喜欢抛头露面,多嘴多舌,但是也不能总是把自己的好战友兼好闺蜜白郡推到前台,去和桂卿这种人单独对阵呀,所以碰到合适的机会她还是会适当地发发声,表达表达意愿的。
      “可是,一直以来经常被捧上神坛的他却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同时也是非常愚蠢和低级的错误,那就是甘于躬身辅佐刘备那个缺乏足够政治远见的实在不能称之为英雄人物的家伙。”桂卿喋喋不休地并且是略微结巴地表述道,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古代迂腐书生的可笑架势,可是他却非常天真地以为自己的这番另类发言能够或多或少地地打动一下两位亲同学的“芳心”呢,尽管他也知道人家的思想深度并不比他的浅多少,人家的各种能力和见识并不比他差多少,尤其是白郡。
      “什么?”白郡听后凝神皱眉瞪大眼睛惊异道,她不用想也知道晓樱同学一定和她抱有同样的想法,只是人家不想直接说出来罢了。
      “尽管历史不能随便假设,但是我们今天不妨就大胆地假设一下,如果诸葛亮去尽心尽力地辅佐魏国的曹操的话,那么三国纷争的局面是不是会结束得更早一些呢?”他这话说得的确是有点出格和离谱的意思了,因而引得白郡和晓樱都再次瞪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立起了耳朵,一定要仔仔细细地听一听他的这番“高论”不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天下也会少死很多人,对不对?”
      “嗯,也许吧。”白郡道。
      “嗯,大概吧。”晓樱道。
      “可是,这个绝世无双的百年不遇的聪明人,到头来却把他的宝贵智慧用错了地方。”桂卿摆出一副毅然决然的姿态接着讲道。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白郡道。
      “这就是说,在现实生活中如果你努力的大方向选错了,那么你跑得越快,用的劲越大,你偏离正确的目标就越远,你对整个社会和你的家庭所造成的危害就越大。”桂卿显摆道。
      不等两位女同学做出什么正当的反应,他接下来又直接把谈话的格局和意义提升了一个完整的高度:
      “我认为要正确而客观地判断一些历史事件进步与否,发生的价值高不高,或者说得再通俗一点,就是它们到底好还是不好,关键还是要学会从更长远、更宏观、更深入的角度来看待一些问题。”
      “我觉得凡是能够有效地减少或者是降低战争和杀戮行为的,凡是能够全面促进当时的人类社会向着较为正确的方向积极发展的事件,都是值得肯定和赞扬的,反之则是极端错误的,是背离上天旨意和违背人性的,也是属于真正的逆历史潮流而动的。”
      “咱们可以用最直白的话来概括一下,就是说,在以前的那种历史条件下少死人是衡量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是否进步和是否文明的最高标准,除此之外不应该再有其他的什么标准了,因为任何一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且不可再生的,都是极其宝贵的,都不仅仅是一个冷冰冰的数字……”
      “哦,等会儿,桂卿,我怎么觉得你说的话有点跑题了呢?”白郡听了半天之后突然转了转那双美丽无暇的灵气四射的眼珠子,紧接着便特别不服气地提醒道,“我开头说的是命运,命和运,你现在怎么扯到诸葛亮那边去了呢?这都是哪跟哪啊,是不是?”
      “噢,要照你这么说的话,那臭名昭著的秦桧倒比万古流芳的岳飞好喽?”其实后边这几句才是她要说的重点,前边的话不过都是必要的铺垫和陪衬罢了,“难道说议和派、投降派倒比主战派、激进派做得还对?”
      “就因为议和、投降能够少死人,甚至能够早点结束狼烟滚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无数纷争?”
      桂卿见状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连续疑问,而只是摆开架势接着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有些问题过于敏感,并不适合当众辩论:
      “关于众所周知的岳飞和秦桧的问题咱现在暂且不谈,因为这个问题都是老掉牙的辩论题目了,咱这回单说说赵匡胤的事吧。”
      “宋太祖赵匡胤当年搞陈桥兵变,可以说是历史上流血最少并且是过渡最平稳的改朝换代。”
      “要是单从个人的气节和品格方面来讲,他是后周最大的反叛者,是一个罪不容赦的乱臣贼子。”
      “但是,若从历史进步和有利于老百姓生存的角度来看呢,他又是一个非常难得的能够在历史发展的关键时刻,大力推动社会平稳顺利地向前发展的不可多得的英雄人物。”
      “其实,从这个角度来讲说,把他称为千古一帝并不过分。”
      “还有,他老人家搞的那个大名鼎鼎的杯酒释兵权,可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异常干净漂亮地完成了大宋王朝‘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道必要的程序,比起历朝历代开国皇帝血腥诛杀功臣和大将的恶劣行径,他老人家的做法简直就是万世楷模啊,那真是好得都不能再好了,是吧?”
      “那么,看来你很崇拜赵匡胤了?”白郡故意逗他道。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桂卿马上有些立立愣愣地答道,他也知道自己看问题和评论问题在有意无意中总是有点标新立异和独树一帜的意思,用农村土话来说就是稍微有点胜人蛋和谝熊能,但是就算他有心想改掉这个坏毛病,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做到的。
      他快言快语地继续讲道,生怕一旦说得慢了,说得不透彻,人家真的会误解他,看低他:
      “因为单从技术的微观的角度来讲,我还是很佩服宋太祖赵匡胤这位带头大哥的,但是要说到崇拜或者赞赏,从战略的宏观的角度讲我最喜欢的人物还非明太祖朱元璋莫属。”
      “朱元璋这个人对待那些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功臣宿将虽然非常的残酷无情,冷血得要命,但是他毕竟是从一个各处要饭吃的小乞丐做起,一步一步硬是把曾经不可一世的元朝统治者给干掉了,给赶跑了,这一点非常了不起。”
      “而且他是从长江流域一路打到黄河流域的,和一般情况下从北往南打的情况完全相反。”
      “另外一点就是,是他老人家重新恢复和加强了中华正统文化,又一次延续了辉煌灿烂、源远流长的华夏文明,虽然他一手建立的明朝和唐朝、宋朝这样的朝代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哦,真是这样吗?”白郡又一次插言道,明显也是有点立愣和不服的意思,要不是碍于晓樱在场,要不是考虑到这是在人生嘈杂的烧烤店,她早就想对他发起一番摧枯拉朽般的正面反击了。
      “那是绝对的了——”他继续“巴拉巴拉”地阐述道,决心把这个立愣的劲头进行到底,就像个刚刚刚上讲台的完全不谙世事的单纯地以为只要讲好课就能混出一片美好天地来的小老师一样。
      他紧接着便卖力地翻动唇舌,并辅之以必要的表情和手势,开始对刚才的一番谈话进行必要的提炼和归纳了:
      “简单地回顾和总结一下刚才咱们谈论的整个内容,我实际上是谈了两个主要的问题。一个是关于命运这方面的,刚才我主要是从个体的角度来分析和看待的。”
      “如果再把个体之外的纷繁复杂的环境和变幻莫测的际遇统统都考虑进来的话,那么个人就更毫无争议的是命运的产儿了,这就像孙悟空就算再牛,会什么七十二般变化,一个筋斗云都能翻出十万八千里,他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一样。”
      “个人所有的奋斗、抗争和努力等行为,最终仍然是逃不脱命运的安排和掌控,因为这些都是已经注定好的,都不是个人的努力所能轻易改变的。”
      “让我说得再极端一点吧,这样可能更好理解,你比如说一只狼,它既然生而为狼,那么它就不可能靠吃草而活着,这是它自身永远都改变不了的属性,无论它怎么参禅拜佛都没用……”
      “关于如何看待个人行为和历史事件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情,是我着重谈论的另外一个大的方面。”在稍微歇了一歇之后他又口若悬河地继续说道,简直像说话说上瘾了一般,两头正值壮年期的西班牙公牛恐怕都拦不住他要在两位女同学面前使劲地表现一番的意愿。
      他详细论述道:
      “我觉得,我们真的不能把全部的眼光和思维仅仅局限于一时一事,甚至是一朝一国。”
      “一个先进的优秀的人类文明在不幸遭受到落后的野蛮的另外一个比较低端的文明入侵时,在主观上当然不能有任何的退让和投降之意,必须要进行誓死的抵抗和反攻。”
      “但是,当我们把有些事情反过来看时,当局者恐怕就要好好地考量一下自己的某些行动和举措是否真的对路的问题了。”
      “如果说得更直接一些的话,那就是绝不能为了一小撮贵族集团的特权和私利,而让成千上万的普通老百姓去充当炮灰,去做无谓的流血和牺牲。”
      “或者咱们再换个说法,那就是绝对不能让一小部分人打着各种欺世盗名的幌子和招牌来攫取大众的根本权利和广泛利益,来肆无忌惮地左右和决定大众的前途和命运,而又不受到任何形似的谴责和批判,甚至连别人稍微说一句与之相抵触的话都不行,都要把人家给彻底封杀或者诛灭了。”
      因为他这个人平时说话总是喜欢考虑到反方向的以及各种比较侧面的东西,好使自己的主要观点和论证过程更为严密和全面一些,所以他接着又如此白话道:
      “又当然了,对于像岳飞、文天祥、陆秀夫、张世杰、史可法那样的确实能够代表一种正义和进步的历史英雄人物,我内心里其实还是非常钦佩和崇拜的,就连秦朝的大公子扶苏那样的悲剧人物,我都觉得特别值得同情和向往呢。”
      “噢——”白郡颔首微笑道。
      “说个我过去干过的一件糗事,在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还曾经偷偷地给自己改过一段时间的名字,叫张桂苏呢,就是为了表明我讨厌那个昏庸无能的秦二世胡亥,喜欢秦始皇的长子扶苏,而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意思。”他用自我解嘲的语气和神情讲述道,也没想清楚人家是不是真的喜欢听他讲这种发生在几百年前的不值钱的烂事。
      “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是非常愚昧的——”他又增补道。
      “那你怎么没继续用‘张桂苏’这个名字呢?” 白郡故意用很傻很天真的语气微笑着抢话道,两片生动而鲜艳的朱唇仅仅是轻轻地一动,就给像个鸭子一样说了半天的他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既然有这层意思隐含在里边,”她随后又进一步地完善道,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一下子就把桂卿刚才发表的连篇废话全部都给碾压到脚下的尘土里面了,“而且我觉得这个名字确实也挺好听的,若是从音形意这些方面来看的话,并不比你现在的名字差多少啊。”
      “因为后来我突然发现,‘桂苏’和‘归宿’是谐音,听着就有点不吉利的意味。另外,当时有个别的同学不认识这个‘苏’字,硬生生把我给念成了‘张桂节’,所以我一怒之下又改回了原来的名字。”桂卿眼见自己实在没办法显摆自己并且顺带着忽悠对方了,这才开始正儿八经地不好意思起来,这才被迫嘿嘿地傻笑起来。
      “想不到你小时候就那么好玩了啊,真是太有意思了。”白郡听后有意傻乎乎地拍手称快道,让他误以为她这个人一高兴就容易现出原形,或者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绝对纯情而直爽的女孩子。
      “哎,对了,你要是真把名字改成‘张桂苏’的话,那么按照这个逻辑顺下去,你弟弟岂不是变成‘张桂亥’了吗?”心之所至之时她又趁小小地机戏弄他道,“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对吧?”
      桂卿听后又继续逞能道,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而且越是在关键时刻他越是压制不住此种争强好胜的庸俗心理,尤其是在喜欢的漂亮女生面前更是如此,就像一辈子也改不了爱鲜和好色的毛病一样:
      “唉,不瞒你说啊,当时我心里还真有点把俺弟弟当成胡亥,把我自己当成扶苏的那种感觉呢,好像俺家里真有一个庞大而强盛的帝国等着我去继承一样。”
      “虽然那种多少有点奇怪意味的感觉是极其隐秘和短暂的,而且也不够清晰和明确的,但是我心里确确实实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特别是当我和俺弟弟之间闹矛盾或者打架的时候,我就老是觉得他这个人太胡搅蛮缠和不可理喻了,真有点像胡亥那个胡作非为的家伙。”
      白、李二人就静静地听着,亲眼看着他尽情地表演。
      其实,刚才就有一个稍显猥琐和恶俗的不请自来的话音在他头脑里飘过来飘过去的,那就是“好玩你就多玩会”这句话,就和那句大家都耳熟能详的“好吃你就多吃点”的广告词具有一样的性质。
      可是,当看到两位美女脸上所表现出来的静美神色时,他还是忍住了要把这个话音用自己的语言当面表达出来的意思,因为有些分寸和节奏还是要很好地把握一下的,否则的话后面的情节就不好愉快地进行下去了。
      所以,他继续气焰较为旺盛地言道:
      “当然了,后来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了,也就是我为什么会产生前边那种比较可笑和愚蠢的想法了,那是因为在俺弟弟看来,也许真正不通人性和蛮不讲理的人恰恰就是我呢,就好比要是从外星人的角度来看地球人的话,其实我们地球人才是真正的外星人一样,这个道理很好理解。”
      白、李二人相视一笑,准备接着看不要钱的小戏。
      接下来他又将自己的话提升到了哲学理论的高度:
      “我觉得要是这样看的话,兄弟姊妹多了也有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能很快地学会反思自己,学会换位思考,学会为对方着想,而不是像很多独生子女那样就知道一味地任性和随意,眼里光有自己,没有别人。”
      “哎呀,还好我不是独生子女。”晓樱悄然地笑道,同时整张小脸又微微地红了一下,知道自己就是说得对和明白自己确实说错了这两种较为强烈的意识同时袭击了她,让她瞬间就失去了从前埋藏在心中的某种坚定信念,这种信念就是“我肯定是一个遇事沉稳的女孩”。
      说完这句注定会不惹人喜欢的话之后,她就相对谨慎地把明显怀有几分揶揄意味的眼神悄然转向同样青春逼人的小姐姐白郡,就像个痴情的帅帅的男生一样坏坏地看着她的好闺蜜。
      她就像绝对知道对方接下来会有什么的反应一样心中充满了坚定而乐观的期待,而她唯一的目的仿佛只是为了要检验一下自己先前的猜测和预判是不是准确,以及隐藏其在背后的一番逻辑推演是不是真的符合实际情况。
      “虽然我就是桂卿口中所说的独生子女,但是我好像也没觉得自己平时有多么任性和随意啊,而且不是我非要在你们面前自夸不可,事实上我也不认为自己就是那种眼里光有自己没有别人的人,因为我在处理绝大部分事情的时候最先考虑的恰恰就是别人,尤其是我的父母、亲戚、朋友、同学等等。”白郡神色略微严肃地并且是从容不迫地说道,一点也不畏惧晓樱在言语本能的驱使下所施展的那点小伎俩。
      “嗨,不要对号入座嘛,我又没指名道姓地说你,甚至连含沙射影和指桑骂槐都谈不上。”桂卿见状居然有些羞赧和无味地说道,显然他也考虑到刚才说的话可能有些失口的问题了。
      “再说了,你白郡是何等人也?”紧接着他就像条深深地沉浸在其中外形长得像花斑老虎一样的大舔猫一样腆着脸笑道,“你是美貌和智慧的化身,坚韧和理智的融合体,你集天下所有优秀人物的漂亮外表和上佳品质于一身,显得既光鲜亮丽、高雅不俗、鹤立鸡群,又才艺俱佳、玲珑剔透,浑身上下熠熠生辉,金光闪闪——”
      “老同学,拜托一下,你不要再卖野药了好不好啊?”不等他将口里的话都说完,白郡就用两只手把两边的耳朵都堵上,并且一字一顿地大声调侃道,“你看看你,这都扯哪去了?”
      于是乎,他笑得更加窘迫和无趣了。
      “简直是没边没沿兼着没有章法了。”白郡继续表达道。
      “等一下,让我把你刚才说的话从我脑子里删除掉吧,最好不留下一点记忆,让你说了也白说!”看到他厚着脸皮笑着把嘴给闭上了,也算知点趣,她才把手从耳朵上拿下来并继续嘟囔道。
      “好了,还是让我们重新回归到原先那个形而上学的可辩可评可讨论的旧话题上来吧。”她稍后又如此提议道,到底还是心软了。
      “漂亮!”他赶紧拍手称赞道,总算是找到台阶下了。
      “关于你刚才说的意思,我试着总结了一下,就是说,你虽然有着强烈的民族英雄情节和难能可贵的国家忧患意识,对于外敌的野蛮入侵和由此引起的种种血腥屠戮行为感到极其愤慨并对其表示强烈反对,但是与此同时更具有爱民或者惜命的无私情怀和高尚情操,就是范仲淹曾经专门提到的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思想,对不对?”她条理清晰地语气平稳地说道,其核心立场听起来也是颇为明确和坚定的,不愧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漂亮小才女。
      “请问,你这是在表扬我还是在批评我呀?”他有些迫不得已地忽闪着一双敏捷而锐利的眼睛笑着问她道,给对方的感觉就是,如果他是一个女孩子的话,那么此举就显得更加可爱和好玩了,只可惜他现在还不是,也许下辈子会是吧,反正这都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
      “本来是很美好、很崇高、很纯懿的一件事,怎么让你这么一说就有点变味的感觉了呢?”他继续嬉皮笑脸地指责道。
      “由此可见,要是夸一个人夸得不真诚、不恰当、不怎么符合被夸人的心理预期的话,那还不如不夸呢。”他趁势接着又温和地讽刺道,在卖嘴和谝能的道路上愈走愈远了,也愈玩愈大胆了,好像这个实际上能坐不少客人的屋子里已经搁不下他的高大身躯了一样。
      “有句老话说得好,干活不如东,累死也无功啊。”他摇头晃脑地显摆道,一边自顾自地潇洒着,一边沾沾自喜地傻笑着。
      “很显然,白郡她是在非常严肃地表扬你啊,你的理解能力该不会退化到好歹不知的可怕境地吧?”未等白郡回击说他是在干着吹毛求疵和强词夺理的勾当呢,晓樱就转过脸来文文静静地带着一点点较为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同时面带柔柔的笑意一脸虔诚地说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他连忙妥协道。
      晓樱明知道他已经心生悔改之意了,仍然接着借题发挥道:
      “我认为既然我们所有的人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强制性地推上了人生的这个大舞台,那么就应该认真负责地扮演好上天赋予我们的独特角色,不要辜负了自己身上所肩负的使命。”
      “至于那些十分伟大的历史人物和比较重要热门事件什么的,我们闲着没事的时候在茶余饭后分析和探讨一下就行了,没必要总是耿耿于怀或者念念不忘,甚至让那些已然过去许久了的人和事打搅了我们现在美好生活……”
      这回轮到他和白郡开始吃惊了,似乎只有听着的份了。
      “要知道,目前来讲我们都还是升斗小民和市井凡人,而且估计一辈子也都是这样的普通人了,所以根本就管不了太大的人物和太多的事件,也没有那么大本事操那么大心——”她进一步不软不硬地条理清晰地当面阐述道,因为在无形当中也是受了另外两人的深切影响,所以其谈锋才会如此强健,说话的兴趣才会如此浓厚,表达的欲望才会如此强烈,否则的话她肯定会一言不发的,她平时可是一个比谁都要安静的大姑娘,别人就是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她也难得跟着说上几句。
      “嗯,貌似很有道理啊。”桂卿胡乱赞许道。
      “正所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嘛,现在我们如果能做到独善其身,那就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事情了,别的太高太宏伟的目标就暂时不要奢望了,你们以为呢?”晓樱津津有味地说道,一边想着自己的言语是否能够经得起人家的推敲,一边又十分渴望得到同学的认可。
      “那还用说吗?”桂卿愉快地抢先表达道,好像在这个问题上他完全可以代表白郡的意思,因此根本就不必事先征求她的意见,“绝对和你的想法一样啊,而且从来都不带有任何二心的,呵呵。”
      见白郡和桂卿果然两人都听得入神了,真的听到心里去了,至少人家现在的表态还是相当诚恳和到位的,晓樱心里不禁觉得甚是欣慰和感激,于是她便在略微一顿之后又继续延伸道:
      “我觉得吧,无论是相信命运和天意,还是相信抗争和奋斗,其实这些都不是太重要,至少对于那些平时并不怎么愿意去深入地探究和思考人生终极意义的人来说不是太重要。”
      “特别是对于像我这样平凡而普通的,扔进茫茫人海里就再也找不到的,甚至在很多人看来可能还有些愚钝不堪的傻乎乎的人来说,只要能对美丽而神秘的大自然以及我们真切地生活在其中的这个复杂而热闹的社会,始终保持着哪怕只是泛泛意义上的仰慕和敬畏的心理,只要能对美好的人生和健康的生活始终保持着不懈的追求和热切的向往,并且发自内心地愿意为此而踏踏实实、认认真真地过好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这就足够了,至于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实在不用多想……”
      桂卿和白郡一边心怀波澜地安安静静地听着,一边很自然地就表现出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了,他们都没想到晓樱居然这么能说。
      此时的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共同的想法,那就是:
      “得了,人家既然讲得这么上瘾,这么高兴,这么不愿意停下来,暂时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有些事情如果想得太多了会很累的,因为说到底这就是一种没有多少实际价值的精神内耗,而且这样做也不利于我们潇洒地笑对人生和尽情地享受生活。看透不绝望,想透不悲伤,琢磨透之后不消极颓废,纵然面对千难万险和林林总总的不如意也依然保持微笑着前行,这才是一种比较理想和值得追求的生活状态。忧郁地纠结于已然过去的过去,而不能乐观地展望未来的未来,其实是一种深深的毫无意义的悲哀之举,尽管你可能怀着一颗忧国忧民的极不平凡的心,拥有着一个想要维护天下公平正义的远大理想,但是,归根结底这都不是一种很理智的很值得赞赏的生活态度……”她接着延绵不断地笑道,说了这么多拗口的话居然也不嫌累,别人竟然还能在她身上看出意犹未尽的意思,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如此多的力气,莫非她是古时候能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亦或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项羽同学?
      “哇,晓樱同学,你讲得真是太棒了,简直都能拿来当成一篇很不错的社科论文发表了,不是我当面夸你。”白郡拍着白嫩有度的小手由衷地赞道,像是在看着自己真心喜欢的恋人一样。
      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有没有真心喜欢的恋人,桂卿想。
      “嗯,的确很有思想,很有看法,简直是字字玑珠,句句不凡,通篇都很有气势和意境,白郡说得对,确实不简单啊。”他紧随其后也跟着热烈地夸奖道,只是脸上的表情没有白郡表现得那么直接、生动和率性而已,毕竟他并不是人家的铁杆闺蜜,而只是一个不知道什么原因新晋的稍微要好一点的普通异性朋友罢了。
      同说话办事都犹如行云流水般得体自然的白郡相比,他总是摆脱不了那种令人讨厌的扭捏和局促之态,颇有些狗拉耩子没大驾的意味,不免叫外人有些看不起他。
      虽然他也敏锐地意识到这一点了,但是要想改变它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听了白、张二人略带夸张之意的称赞之语,晓樱那张白净光洁的脸庞一下子就涌上了两朵娇艳无比的红花,于是她依然不胜羞怯地谦虚着说道:
      “哪里啊,我不过是一时高兴了,顺着你们的意思随口胡诌了几句而已,你们可不要笑话我啊——”
      “哎,对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进入正题吧,要不然等一会儿蛋糕变温了,就不好吃了。”接着她又伶俐地转移话题道,好让脸上的两朵红花尽快地消失不见,这是她既喜欢又害怕的几种主要状态之一,必须得尽快在心里消化掉才行,否则的话她就会感觉有点坐立不安了。
      “来,桂卿,你负责点蜡烛,一会切蛋糕的活也是你的了。”只见她自作主张地迅速安排道,不给对方犹豫和思索的机会。
      “还有白郡,请你抓紧时间想个年度最佳愿望吧,等一会吹蜡烛的时候好隆重地许个愿——”她转过头来又用调皮的口吻说道。
      此时的白郡,有好几个心眼子已经把她给包围了。
      “你可要好好地想一想啊,最好许个什么样的愿。”不等脑子同样非常好使的白郡当面说些什么,她又意味深长地追加了一句。
      不过,她现在有所不知的是,这句话差点把白郡身上原本稳稳地藏着的小辣椒脾气给点燃起来,要不是有桂卿这个“外人”兼异性在场的话,性格直爽通透的小白同学早就和晓樱同学“翻脸”了。
      桂卿赶紧问服务员要了个一次性打火机,亲手把那些五颜六色的生日蜡烛给依次点上,并企图用显而易见的比较占地方的肢体语言阻止白郡对晓樱的话做出某种可能是不怎么恰当的回应,好像他有足够的责任和义务来当一个可笑的护花使者一样。
      对于他的此番热心举动,白郡只是拿冷眼看了看而已。
      当他看到那些纤细而脆弱的均匀地插在纯净清爽的蛋糕上的彩色蜡烛不断地发出微弱而又摇曳的光芒时,不禁哑然失笑了,不禁忽视了年轻的寿星究竟是怎么看待他和晓樱的事情了。
      “真是的,这种一次性的小东西怎么也好意思叫蜡烛呢?”他暗暗地嘲笑着想道,同时又觉得此事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和莫名其妙,这种心情就像他第一次在白郡家看见人家吃饭用的碗居然会那么的小巧玲珑,从而让他感觉这种碗拿来喂鸟还差不多,根本就不能给人用一样。
      “他们城里人真是太会玩了,和我们农村人就是不一样,小蜡烛明明搞得这么省料,成本这么低,效果竟然还这么好。”他又自顾自地在心里评论道,两只眼睛一直都没离开那盘精致的慕斯蛋糕。
      “谢谢敬爱的张先生亲自为我点燃生日蜡烛,本人不胜荣幸,并且将永难忘怀,谢谢,太谢谢了!”当一向都喜欢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的白郡看到他那张淡定从容且寓意非凡的笑脸时,还以为他是为她的生日而高兴的呢,所以她就兴高采烈地充满温度地对他说道。
      “哎呀,白郡,别再油腔滑调地谢谢谁谁谁,或者是感恩谁谁谁的了,那都是虚的,还是趁着蜡烛正亮,蛋糕正凉,我们两个正巴巴地陪着你的空赶紧许你的愿吧。”晓樱连忙半真半假地催促道,闺蜜之间那种特殊的友好氛围突然间就扩散开来来,从而熏晕了旁边的桂卿。
      白郡见状也是顿生某种无可奈何之感,于是便学着不太正宗的半路出家人的搞笑样子双手紧紧合十,同时睫毛下垂,星眸微闭,口中便念念有词起来,许下了一个应该是十分神秘而美好的年度愿望。
      等她怦然睁开灵秀动感的双眼时脸上洋溢着万分幸福的光彩,那是青春靓丽的彩霞,那是耀眼夺目的朝气,那是妩媚动人的风流,这种盛世美颜和稀世舒朗之态既深深地感染了桂卿,也不出意料地感染了晓樱,毕竟生日也不是天天都过的,寿星更不是天天都激动的。

      第15章忍气吞声

      “哼,看来人家说得一点都不假,真是好什么都让狗那个了,今天我算是又亲眼见到了!”正当白郡在晓樱和桂卿的欢快陪伴下准备吹灭生日蜡烛的时候,忽然从旁边一桌人那里传来一句极其肮脏下流的话,然后就是一阵长时间的几乎可怕得令人作呕的安静。
      桂卿这边三人突然间听到这种粗鄙下流的不堪入耳的流氓话,一下子都愣住了,直接就石化了,于是他们很自然地就把脸转向骂声传来的方向,尽管这个动作做得都不是很明显,甚至是非常的谨慎和憋屈。
      只见和他们这桌斜对着的那桌,乱糟糟地围坐着四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看起来貌似有些五大三粗的腌臜破落的凶神恶煞一般的羽人。
      刚才那句难听透顶的在形式上非常类似于“好白菜都让猪拱了”的,实际上比这句话还要充满十八倍恶意的脏话,显然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人骂出来的,而且就是故意让桂卿这边听见的,其中挑衅的意思那是相当明显了,就算是标准的聋子也能听出来个大概的意思。
      那四个烂得简直不能再烂下去的烂人全都像一个娘生下来的一样齐刷刷地光着头、亮着膀子、纹着身,他们的身上、背上或胳膊上不是刺着龙就是刺着狗,反正都是禽兽一类的东西,且都是一脸无以伦比的蛮横和霸道的狗熊样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非常浓重的极为低端和恶劣的匪气和痞子气,就像一群在第一流的邋遢人的烂羊圈中呆了一辈子的老山羊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特别强烈的膻臭味一样,十里之外都能把人给熏倒,而且任凭华佗再世恐怕也救不活了。
      其中痞子A和痞子B的狗脖子上都挂了条小拇手指粗的闪闪发光的大金链子,至于是不是实心的以及将它们放在水里会不会漂浮起来那就不知道了。
      痞子C的胸前则挂着一个月饼大小的深蓝绿色的油乎乎的羊脂玉,至于是不是某个城中村的小作坊里加工出来的塑料制品那就同样不知道了。
      最后一个痞子D和前边三个在本地恶人谷批量生产出来的恶人相比略显单薄些,他强睁着一双快要被农村茅厕里的大粪给沤烂了的猫什么眼,正切牙扭嘴地十分猥琐地回头朝这边看着呢。
      从其他三人狂浪放肆的笑声和龌龊恶俗的表情里可以猜得出刚才出言不逊骂人的应该就是背对着桂卿的这个缺德家伙,也就是坏得连祖坟上都要冒黑烟的痞子D。
      此刻,那厮正大大咧咧地自以为非常潇洒地光着个鬣狗一样前膀子,把那个肥硕壮大得像个大月份的孕妇一样的肚子往下费力地窝着,同时把那两瓣和整个身材极不相称的大象屁股使劲撅出腚下的马扎子老远老远。
      还有就是,他那松松垮垮的一直都心不在焉的大红色的裤腰带已经下降到屁股上边最突出的地方了,里面那条原本是鲜红色的但是一看就是因为多少天不换洗而变得十分污浊恶心的三角内裤,顺着那条早就严重失职的裤腰带下滑了很多,一条粗糙不堪的布满厚厚灰垢的深黑色的腚沟子一览无余地向外露着。
      桂卿听到对方刚才发出的粗鄙不堪的污言秽语本来是很恼火的,并且气得心肝肺都要炸裂了,但是一看到痞子D恬不知耻地露腚沟子的那副猥琐下流样就不禁哑然失笑了。
      他极为不屑地暗暗想道:
      “要是女的露个腚帮子还勉强说得过去,那可以说成是风流诱人,浪得有味,他一个大老爷们在生意很好的烧烤店大厅这种公众场合露着大半个黑黝黝的腚帮子,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见呢。”
      他本能地用关心和爱惜的目光看了一眼白郡和晓樱,马上就从她们那两张白不像白和红不像红的脸上所呈现出来的那种羞恼万分、惊愕无比、极端厌恶的表情中猜测到,其实她们两人早就看见那个羽人的黑腚沟子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向外界流露出来而已。
      好了,现在的形势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帮有人生无人教育的痞子就是在公开戏弄和辱骂桂卿这张桌子边上坐着的三人的,因为大厅里的其他几桌要么是没有女人在场,要么是虽然有女人但却毫无姿色可言,远远达不到可以享受这帮痞子如此这般公然辱骂的程度。
      这些像劣质羊杂碎、猪下水、狗肠子、驴疝蛋一般的痞子虽然又可恨又可恶又该死,但是他们在张嘴肆意骂别人的时候毕竟没指名道姓,而且也没用手直接指着这边,所以桂卿即使再生气,再觉得窝囊得慌,也只能把心头的怒火强压下去,并不好直接发作出来。
      他向来就不是个无端惹是生非的人,比一般人讲规矩多了,因此并不打算就刚才受到的指向性其实已经非常明确的侮辱和嘲弄作出任何反应。
      不仅如此,为了不引起那帮不知道从谁的□□里掉下来的家伙们更大的敌意和诘难,他甚至还非常努力地克制和隐藏着自己心中的强烈愤怒情绪,极力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旁观者姿态,从从容容地故作轻松地继续推进着白郡的这场小型生日Party。
      同时他也深深地相信,以白郡和晓樱的聪明程度来判断,她们肯定会理解他这种忍气吞声的行为的,因为她们从来都是一点就透的人,不然的话也不会和他成为好朋友了。
      好在那帮一看就是平时嚣张惯了的家伙们先前咋咋呼呼地要的烧烤和菜已经上来了,他们已经开始扯开肚皮狂吃滥喝起来了,并没有再对桂卿这边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来。
      旁边几桌明显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小的人搭眼一瞧,得了,暂时也没什么号戏可看了,遂就无暇再顾及发生在别人的烂事了,也都开始继续刚才的喧闹和吵杂了。
      大厅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除了那四个还是只能用“缺爹少娘”这几个字来形容才最为恰当的羽人不时地投过来的几道下流和恶心的眼光之外。
      桂卿开始动手切蛋糕并按顺序给三人分发了。
      那块他也不知道是几寸的就像普通菜盘子大小的蛋糕,其外观看着只有纯白色的奶油和纯黑褐色的巧克力,色调搭配得非常简单明快,清新自然,不像有些华而不实的较为廉价奶油蛋糕那样,颜色纷杂艳丽得着实吓人,让比较挑剔和讲究的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下口,就怕吃了太多的劣质人工色素和反式脂肪酸对身体不好。
      晓樱带来的这份生日蛋糕小巧精致、内敛朴实、口味极佳、系出名门,非常讨人喜欢,这就使得从来都没正儿八经地吃过生日蛋糕的桂卿也跟着多吃了几小块。
      要不是怕两位老同学看不起自己的话,其实单他一个人就能把整份蛋糕给轻松地干掉,而且连一点渣子和痕迹都不会留下。
      “俗话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我现在光稀里糊涂地跟着李晓樱同学沾光,吃了你这么多美味可口的蛋糕,却还没来得及给你送点像样的生日礼物呢,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啊?”他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一点也不感到腻歪人的小块蛋糕,一边抽空对白郡说道。
      “是不是你们先放我一会假,让我出去搞份礼物来啊?”不等白郡回应什么,他又用自来熟的口吻请示道。
      “这样的话,也好略微地表一表我的一番心意嘛,是不是?”紧接着他又给自己的想法做了个他以为是很好的解释,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说纯粹是有点多余,有些见外,甚至是毫无必要。
      “嗨,桂卿,我自然喊你来了,那就是没拿你当外人,就凭咱们之间的关系,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啊?”白郡从容不迫地把属于同样规模的一小口蛋糕满满地消磨着咽下去,然后才非常低调而又爽快地笑道。
      “嗯,说得也是。”桂卿微笑着暂时回应道,给对方造成了一种他可能已经打消了去买礼物的想法的错误印象。
      “说真的,你想还我的人情那还不容易啊,干脆你直接把你的生日是几月几号告诉我,等到那天,我什么事也不干了,专门领着晓樱去好好地宰你一顿就是了,这样不是更好吗?”白郡较为泼辣地嬉笑道,就知道自己的这个主意提得特别好,一定会让另外两个人满意的。
      晓樱闻言果然也跟着表示严重同意,就和小孩子一样。
      “嗨,这个好办呀,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么,关于鄙人的生日我就不掖着藏着了,实话告诉你们吧,五天前就是我的生日。”他也异常豪爽地说道,仿佛次日就是自己的生日了,好像明天就能吃上同样美味可口的蛋糕了,这一报还一报来得好生快捷呀。
      “什么,九月初五?”白郡和晓樱异口同声地疑问道。
      “对啊,怎么了?”桂卿脱口问道。
      “这个日子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说法吗?”他忽闪着充满期待的眼光继续问道,明知道最后的希望不大,还是想问出个究竟来。
      “天哪,九五之尊,还是你厉害啊!”白郡随即调侃道。
      “呕,是吗?”他先是故作吃惊状,其实心里边却高兴得要命,然后又顺着这个意思继续延展开去,“听你这么一说,我自己都开始佩服起我自己来了,我居然这么命好,能生在那一天。”
      “不过,有个问题需要解释一下,那天出生的人可不止我一个,难道大家都是九五之尊的命吗?”在消遣完自己的无聊幽默之后他又如此疑问道,同时还觉得自己提出来的这个问题有多大的创新性呢。
      “按理说,这九五之尊的命运可只能有一个人承担啊,人多了应该就不算数了,同时也会变得不值钱了。”他紧接着开玩笑道。
      “我说晓樱妹子,你就出面给他解释解释吧,省得他老拿这种低智商的问题来骚扰我。”白郡先是白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笑着对晓樱道,好像她们两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早就在事先就此事串通好了一般。
      “郡姐姐,妹子遵命!”晓樱翘起圆润的嘴角嘿嘿笑道。
      “桂卿你听着啊,其中的道理大约是这样的:”然后她又把粉白细腻的小脸转向桂卿并仔细地对他说,大有一种年轻女生版的“明知其不可而有意为之”的豪迈之意,“这个花花世界虽然是丰富多彩、绚烂无比、紧张忙碌地客观存在着的,但是,若是从你个人的角度来看呢,其实只有你心里亲自感受到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全部的世界,至于别人感受到的世界呢,准确说来那并不是你的世界。”
      她接着笑眯眯地说道,似乎是有备而来的:
      “同样道理,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如此,只有我们自己所能亲自体会和感知到的世界才是真正有意义的有血有肉的有情有爱的世界,至于说别人眼里的世界嘛,无论它在内容上是怎么样的,也不管它是以什么形式存着的,其实统统都和我们毫无关系,没有任何牵扯。如果从这个视角来看待人生和命运的话,那么个人的一切也就等同于是世界的一切——”
      最后她又如此总结道:
      “所以说,虽然九月初五这一天出生的人肯定是很多很多的,并不只是你一个人,但是,这一点都不耽误你把自己的命看成九五之尊的命。”
      桂卿听着听着,开始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只要你自己看得起你自己,把你自己当回事,那么你就是伟大的、崇高的和尊贵的人,这么说你明白了吗?”晓樱临了就是这么收尾的,她用一个语调可爱的反问句进一步加强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同时也让对方深深地喜欢上了自己的这种说话方式。
      “要想有人爱,先把自己当盘菜。”白郡呵呵地傻笑道,又来了一个漂亮的助攻,她就喜欢干这种火上浇油和趁火打劫的事情。
      “停,停,Stop!”桂卿连忙摆手制止她继续讲下去,然后又迅即插话道,“你们两人今天是组团来忽悠我的吧?”
      白、李二人先是相视一愣,尔后又“噗嗤”一声笑开了。
      “噢,我这边还没开始动嘴喝酒呢,你们那边就开始给我灌起小迷魂汤了,是吧?”他有些面红耳赤地接着抱怨道,其实心里流淌的全是幸福的蜂蜜,惬意的河水,无比光荣的涓涓溪流。
      “你是这样想的?”白郡两眼闪闪放光地笑着问道。
      “噢,我算是大体上听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说,只要我活着,世界就活着,如果我挂了,那么世界就挂了。”不待对面坐着的两位热心听众张口回答什么,他又专门对着晓樱说道,好像她天生就比白郡好拿捏好欺负一样,“或者说,在我不幸挂了之后,虽然所谓的客观世界依然还周吴郑王地甚至是毫发无损地存在着,运行着,演化着,但是那已经不是我所能感受得到的世界了,所以对我来讲就等同于整个世界全部消亡了,世界上没有了我和我眼前没有了世界,其实是一回事。”
      “聪明,绝对绝的聪明,真是一点就透,一说就懂啊!”白郡瞪大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睛耐心地听了半天之后非常快活地赞赏道,此举当然也是对她自己脑子里辛苦熬成的某种独特思想的高度褒扬和欣赏。
      好吧,她又送给他一个可以沾沾自喜的大好机会。
      稍后她又突然转折说道,竟然来了个老牛大憋气:“虽然这样讲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我们是不可救药的唯心主义者。”
      “其实,我还真不觉得这是什么所谓的唯心主义。”还没等桂卿回过神来呢,她忽然又来了个急转弯或者大回环。
      “你能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完吗?”桂卿苦笑着问道。
      白郡并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继续顺着刚才的思路说下去,完全不在乎他会对自己产生什么不好的看法:
      “就像花出去的钱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钱一样,我觉得能被确切的个体所真切感知的世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部世界,其他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无所谓的虚妄和幻想。”
      “嗯,听着呢。”桂卿皱眉言道。
      “Me too.”晓樱脆生生地附和道。
      “我一直都是坚持这样认为的,而且从来也不想改变,因为这个观点完全就没有改变的必要。”白郡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眼神里已经微微地流露出对张、李二人如此迅速地结成战术同盟的不满之意,尽管人家两个都是她目前最好的同学兼朋友。
      “嗯,有点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意味。”晓樱由衷地赞赏道,尽管她的声音是很轻的,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属于非常典型的“也无风雨也无晴”,而且一看就是那种“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姿态。
      “据说啊,通常来讲女生都比男生要早熟一些,医学上公认的数据大概是早熟个一两年左右,现在看来这个话一点都不假啊,专家学者诚不欺我也。”他忽然如此别别愣愣地接话道,接的自然是白郡刚才的话,这就让白郡感觉有点意外和不解了,虽然实际上他也弄不清自己说的这个话是否就完全符合逻辑,在道理上是否就一定能讲得通。
      他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个了,美色早就把他的智商给打晕了。
      “你现在都敢大义凛然地说出这样肯定的话,可见你的三观已经基本上定型了,以后只会进一步强化,而不会有所减弱或者改变,所以那些逻辑思维能力和认知水平很一般的人,以及发生在外界的比较普通的事当然就很难再左右和影响你了。”他有些喋喋不休地讲道,一旦不小心陷入想要在红颜知己面前尽情地释放某种特殊形式的表达欲望的泥潭里就很难再及时地脱身了,这就使得他和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之流几乎没什么本质的区别了。
      “哪里,哪里,有时候我只是表现的比较执拗和偏激罢了,并不是像你说的那样有着自己业已固定成型的三观。” 白郡听后较为谦虚地冲他笑道,她既是在本能地回应着对方,也是在为下一步的撤离行动做好铺垫,毕竟她并不想在这种本就似是而非的问题上耽搁太久,尽管她平时非常愿意和桂卿这种男同学接触和交流。
      “但是,我很欣赏你的这一点呀,因为我感觉那些没棱角、没思想、没性格、没特色的人最没意思了,就连白开水都不如,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平时都懒得去搭理他们,真的。”他直言不讳外加大言不惭地恭维对方道,一不留神就走上了得意忘形的康庄大道,而脑子里想的却是原子核的外围全都是空空如也的虚幻景象。
      分不清现实和非现实,是他的一个主要特点。
      “有道是宁吃好桃一个,不吃烂桃一筐嘛,基于这样的考虑,所以我比较喜欢‘宁缺毋滥’这个成语,就像现在某些大龄剩女在找对象时所认为和所坚持的那样,哈哈——”他又进一步补充和强调道,还借此机会好好地展现了一下自己的所谓个人魅力,一种实际上若有若无的完全就是无足轻重的只能叫人感觉啼笑皆非的破烂东西。
      白郡在一旁果然偷偷地笑了几笑,仿佛是一朵千民万众正翘首以待地想要一睹其迷人风采的红色玫瑰花正处在当开正开的大好时刻,非常的艳丽妩媚,相当的楚楚动人,要不是因为她是白正源唯一的女儿的话,估计早就被无数“动机不良”和“图谋不轨”的人给“捕获”了。
      她在充分而恬静地绽放完那些娇艳动人的花瓣,几乎是不动声色地散发完馥郁芬芳的花香之后,又含羞带怯地向他悄声问道:
      “请问一下,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唐建华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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