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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番外1 细水长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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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夏天，蝉鸣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罩在青石板路和粉墙黛瓦上。护城河的水汽氤氲着，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栀子余韵，又被更浓郁的茉莉香冲淡。
凌澈的录取通知书安静地躺在书桌上——苏大物理系，意料之中，也让他心底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不再是为了“必须第一”，而是为了能名正言顺地留在这座有他的城市。
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仿佛被拉长、浸软，浸泡在独属于两人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甜蜜里。
苏逾租住的巷子小院，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院子不大，墙角一株老枇杷树投下浓荫，石桌上总摆着一壶新沏的碧螺春，旁边是苏逾批改了一半的暑假作业本，还有凌澈摊开的厚厚原版《量子力学导论》。
“苏老师，”凌澈放下书，指尖点了点苏逾正在批阅的作文，“这句‘The city is bathed in golden sunlight’有点太泛了，像旅游手册。换成‘The setting sun drips liquid gold onto the eaves of Pingjiang Road, weighing down the wisteria vines’，会不会更有画面感？参考了济慈对光影质感的处理。”
苏逾推了推眼镜，凑近去看，发梢不经意蹭过凌澈的下巴。
茉莉的淡香混合着墨水和纸张的气息，让凌澈喉结微动。
“啧，凌教授开始指导高中英语写作了？”苏逾眼里含笑，故意用笔杆敲了敲凌澈的手背，“批改权暂时还没移交。不过…这句确实漂亮，冷幽默里藏着的诗意，果然很像你。”他模仿着当初评价《银河系搭车客指南》的语气。
凌澈耳根微热，手指无意识地去卷书角——这个习惯，即使在苏逾面前，也改不了。
他清了清嗓子：“咳，只是觉得，‘bathed’这个词，逻辑上不够精确。阳光是主动施加的力，‘drips’和‘weighs down’更能体现过程和作用效果。”
苏逾大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好好好，物理学家眼里连落日都是力学过程！不过你说的对，写作也需要这种精确的‘力’。”他提笔在作文旁边批注：“可参考凌澈版‘黄金力学落日’。”
写完，笔尖一顿，侧头看凌澈，“作为报酬，凌同学是不是该帮我尝尝新买的采芝斋玫瑰松子糖？据说甜度阈值需要精确测量。”
凌澈接过那颗裹着糖霜的松子糖，指尖碰到苏逾温热的掌心。
糖很甜，玫瑰香混着松子油脂的气息在舌尖化开。他看着苏逾低头继续批改时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枇杷叶的缝隙在他睫毛上跳跃。这一刻，没有年级排名，没有高考倒计时，只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和彼此呼吸的轻响。
凌澈忽然觉得，这种“浪费”在甜食和凝视里的时间，是他逻辑世界里最无法量化却最珍贵的变量。
苏逾兑现了他的承诺。
凌澈拿到正式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巷子里还飘着薄雾和煤炉的烟火气，两人就溜达到了朱鸿兴面馆。
“老板，两碗头汤面！”苏逾的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朗，“一碗焖肉加鳝糊，一碗…枫镇大肉加虾仁。”他转头对凌澈眨眨眼，“双浇头，超额兑现。”
面馆里人声鼎沸，蒸汽缭绕。
细韧的面条卧在琥珀色的清汤里，浇头油亮诱人。凌澈学着苏逾的样子，先喝一口汤，鲜香滚烫，瞬间驱散了清晨的微凉。他不太擅长吃这种汤汤水水又需要技巧的面条，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筷子要这样挑，”苏逾自然地靠过来，手臂几乎贴着凌澈的，示范着如何利落地卷起面条而不溅出汤水，“手腕用点巧劲，像你解物理题一样，找那个最优路径。”
凌澈试了试，面条还是滑溜地逃走了，几滴汤汁溅到苏逾挽起的衬衫袖口上。他有些窘迫：“抱歉…”
“没事，”苏逾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点纵容的笑，抽了张纸巾随意擦了擦，“吃面嘛，开心最重要。你看那边那位爷叔，吃得胡子都沾汤了，那才叫境界。”他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而且，这算不算另一种形式的‘盖章认证’？”
凌澈看着那点微小的油渍，又看看苏逾带笑的眼睛，心里那点局促忽然散了。
他低头，这次稳稳地挑起一筷子面，学着苏逾的样子，“吸溜”一声吃下去。
嗯，汤鲜，面韧，肉酥，虾仁弹牙。
更重要的是，对面坐着的人，让这碗面有了超越味觉的意义。
他终于明白，苏逾当初说的“顺路”，原来可以延伸得这么长，长到贯穿每一个寻常的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