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今天结束投资评估会后贺衍开车路过附近，就想着到这家许久没来的乐器店看看。
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后透过玻璃窗看到一个穿着咖啡色长裙姑娘正抱着吉他唱歌。
走近推开门的瞬间，在再熟悉不过的“在我生命中，我爱你更多”的余韵里，视线猝不及防与无时无刻不流淌在心间的人交汇。
时间在这个独立于现实之外的小屋里被定格，凝固，随后被敲碎，瓦解，在浮动尘埃的丁达尔效应里折射出了明亮的轨迹。
许夕橙抱着原木色的吉他，立于轨迹的终端。
这家乐器店贺衍几年前偶然发现，刚走进去就被店内的复古氛围吸引了。店主和他同为音乐人，两人话很投机，天南地北聊了不少。
走的时候看上一枚宇宙主题的吉他拨片很是喜欢，问了下是个小众的国外品牌，价格两千多需要定制，便定了一枚。
店主随口提起说他是第二个，几年前有个小姑娘也定了一枚要送给男朋友、不过因为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先只交了部分定金，兼职了一段时间才凑够。
在听到小姑娘男朋友名字的首字母的瞬间，贺衍像是跌入了冰冷漆黑的暗河，脑子里白茫茫一片，心被潮湿的胶布紧紧缠绕住，只一味孤独而不知目的地跳动着。
残缺的拼图在多年后的此刻被拼凑完整。
原来她那晚是为了去拿给自己的吉他拨片。
那段时间她去做家教的次数明显增多了，自己问过她是不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她一直否认说“没有”。
可藏不住情绪的她面对自己时欢喜都写在脸上。
实在太好猜了。
一定是买给自己的。
她拿完吉他拨片后时间有些晚了便叫了网约车回学校，结果遇上了无良司机。
不仅不按表计价，还在她提出质疑后故意跑偏路线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开，对她威胁辱骂了半个多小时。
她在极度的恐惧里一直给自己发信息，打电话，自己却因为和梁雨薇在一起没有看到。
待终于看到消息慌忙打过去时，电话是夏思妍接的，第一句便是歇斯底里的怒吼：“贺衍，你还是人吗？”
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一路飞驰到派出所，夏思妍几个人正好护着她出来。她神情黯然憔悴，眼眶红得厉害，什么都没有说，只在擦肩而过时看了自己一眼。
那双每每看向自己时都熠熠生辉的眼眸里只剩下了万丈星河被失望燃烧殆尽后的灰烬。
在这个瞬间自己就知晓了结局。
自己要永远失去她了。
无所谓，不在乎的伪装被彻底撕碎，留下的只有前所未有的懊悔，自责与恐惧。
但这不过是让大厦倾塌的最后一块砖罢了，对她而言累计的失望早已汇聚成了无边的深海。
恰好这个时候自己家中突遭巨变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而她发了分手信息后就删掉了自己所有的联系方式去MIT读了博。
《In My Life》是自己一个和弦一个和弦教她的，她学得很认真，低着头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拨动了琴弦。
“In my life, I love you more.”
在歌里自己唱了那么多遍，却连一遍都没有跟她说。
“哎呀，这也太巧了，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那枚吉他拨片这么些年就定出去两枚吗？一枚是你，另一枚就是这个帅哥。今天这是刮了什么风，你们两个都来了。”
店主看到突然到访的贺衍，只感叹这天底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贺总好巧，竟然能在这里碰见。”
许夕橙在时间被压缩成固体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晃神后，把吉他放下，亦如那天般主动笑着礼貌打了招呼。
“确实好巧。”
贺衍从雾气笼罩，找不到出口的迷宫里抽离，仅仅四个字却沉甸甸的，拖着说不出的千言万语。
视线落不自觉下移落在她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时，像是要将其熔断般，在漫天风雪里烧得滚烫。
听闻两人竟然认识，店主的惊愕更甚：“你们两个认识？”
许夕橙莞尔点头：“嗯，一个老朋友。”
“真的太巧了。”店主望着两人连声感叹，提出想合影留个纪念：“难得这么有缘，一起拍张照吧。”
人生本就充斥着戛然而止的别离和猝不及防的相遇，不会轻易让他人期待落空的许夕橙没有拒绝。
店主找来三脚架，一台复古老式相机，设置了延迟摄影。
许夕橙与贺衍一左一右站在两边，她看着镜头，也看着窗外独一无二的秋色，温柔地笑了。
而贺衍唇角勾起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弧度是在看到她笑了后，也跟着于秋水之际荡起的细小余波。
拍完照，许夕橙拿起包和店主道了别：“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过来，祝您周末愉快。”
“这就走了？不再试试别的？唱得特别好听，刚才应该录个像的，都想让你来Live House唱一首了。”店主对她刚才唱的一曲很是欣赏，连声夸赞：“还以为你们年轻人已经没人喜欢披头士了呢。以前好像听你说过，是男朋友，啊不对，现在应该是老公喜欢来着？”
“不是，只是一个老朋友喜欢而已。”许夕橙笑笑否认，又转头对“老朋友”说：“也祝贺总周末愉快。”
说完她便走到了店门口，在玻璃木门被拉开，风铃声骤起的下一秒，贺衍的嗓音穿过了迷雾里的荆棘。
“许教授，我送你吧。”
许夕橙放在门把上的手指缩了缩，回身谢过：“不用了，就不麻烦贺总了。”
但这次贺衍重复了一遍：“我送你吧，”
在风铃声渐止前，她带着清浅的笑意再一次拒绝：“我还打算在周围逛逛，贺总慢慢看就行。”
而贺衍眼底被雾气笼罩，浑浊一片，鲜明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执着地再一次微微压低了声调启唇：“我正好也要在四周逛逛。”
恰好一阵疾风从门外灌入，吹响了风铃的清脆，吹皱了一池秋水，也吹起了许夕橙飞扬的发丝。
她微微虚眼，在片刻的无言后应了声：
“那我请贺总喝杯咖啡吧。”
------
咖啡店就在旁边，两人刚出了一个门，没走几步便又进了一个门，许夕橙趁着间隙抬头看了眼一望无际的苍穹，恰好一群飞鸟惊鸿掠过。
心中忽然想起了她这几年很喜欢的一个乐队Nebula的新歌《飞鸟》里的歌词。
【我将飞越无边的苍穹，直到橙色的大海就在眼前。】
生在内陆小城，第一次离开本市就是来京北读大学的她并没有见过大海，小时候日记本写的长大后想做的事里有一条就是去看海。
据说北方的海和南方的海是不同的海，从灰黄到嫩绿到碧蓝。
海水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颜色呢？
物理学家说受瑞利散射和悬浮植物，泥沙的影响。
文学家不关心这些，只想一直游到海水变蓝。
而她第一次看到的大海是橙色的，正如身边人所说。
那天中午她无意跟贺衍提及她还没见过大海，贺衍说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大滩水而已，随后又突然问她想不想去看。
“什么时候？”
“现在。”
“啊，可是下午还有课。”
“逃了。”
循规蹈矩，从未逃过课的她虽然很想去看看大海，但还是过不去心底那道坎儿。
贺衍见她迟迟没有动作，牵起她的手就往门口走，眉梢轻扬，漫不经心扔下了一句：“就当陪男朋友去。”
紧贴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与怦然的欢喜一点点从手心蔓延到了心口，化开成了一簇涟漪。
她就这么跟在贺衍身后，期盼着这段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要是永远没有尽头就好了。
后来贺衍开了三个多小时车，她在副驾睡着了，待迷迷糊糊被灌进车内的潮湿海风吹醒，睁开眼的下个瞬间。
在飞扬的发丝几乎遮盖了视线，仅留下的几道错开的缝隙里，她拥有了垂垂老矣也不会褪色分毫的回忆。
绚烂到疯狂的橙一直沿着没有尽头的海岸线绵延至天际，目之所及被层层尽染。
海，天，地都在歇斯底里烧着，像是要把永恒生命里的最后一缕光辉都燃尽。
言语在此刻变得苍白，再华丽的辞藻也勾勒不出零星一笔。
心脏剧烈跳动到仿佛这一秒如果不竭尽全力，下一秒就将迎来终焉。
顷刻间视线便烟波浩渺，眼泪在无声里爬满了脸颊。
贺衍如墨的眼眸里橙辉蔓延，比身后那片一望无际的橙子海还要绚烂地朝她笑了。
“小橙子，没有骗你吧，大海就是橙色的。”
人不是活一辈子，而是活那么几个瞬间。
而现在她就活在这个无与伦比的瞬间。
她会喜欢贺衍一辈子。
一定。
“In my life, I love you more.”
在那个落日沉溺的橙色海岸，她在心底和身旁人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