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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子规啼血声声难平，刺客伤身招招无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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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在车轮之咯吱声中，羽伦没有选择，只能远去。
封王为诸人向往之事，可羽伦却是每远行一分，便觉心之愁苦，便增加了一分。
车向南，心向北。
离京城越来越远了。我还有机会再回来吗？
羽伦掀开车窗上之幔布，探出头去，回望离开之方向，眼里有不舍，有迷茫，有痛楚……
凄婉的叫声传来，羽伦用心地去听。
是何声音？叫得这般悲凉无助？那一声声哀啼，似饱含着无限哀怨之哭诉，苦到羽伦不忍去听。
车颠簸，心更颠簸。过往之一幕幕，浮现于他之眼前。他是如何来到赫靖府；他是如何立志著书；他为了天下太平，主张与霍戎和好；他身受宫刑……
他心灰意冷，甚想一死了之。可若就此轻生，彤儿又岂能活得安稳？
那内心最隐蔽之处，亦有万分之不甘！可不甘又能怎样？
他只觉心更痛了，无从解脱，亦无法排解。
他拿起短刀，扒开袖子，对着满是伤痕的胳膊，重又划了下去。
鲜血从那伤口溢出之时，他的心竟是畅快了不少。
这便是以痛制痛么？原来，懦弱如我，所能伤的，只有自己！
当他沾血的刀尖再次触到那鲜血琳琳的胳膊时，他重又听到了那悲凄入骨之叫声。
呵！是子规！我听出来了！怎么？它也知道我的痛楚和幽怨吗？
子规啼血，引羽伦又想当年——
赫靖浩骞闻得鸟啼，便道：“那叫声仿佛在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那是羽伦第一次知晓子规啼血之典故，很是心疼那失位之帝王，“他好生可怜！变成那鸟儿之后，不是手无寸铁，只能啼叫了么？”
赫靖浩骞无言以对。他虽是保全了羽伦，却是头回被这孩子随口所言点醒了——自己所予他之人生，是否同那悲啼之鸟一般，无力怆然，任人宰割？
如今，得知自己是前朝皇子，却是伤了身子，丢了志向，便是听了这啼叫之声，心痛难忍，再不同于儿时，只存那旁观者之同情了。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羽伦默默念叨着，“哪里是我之归宿呢？我又该去哪里呢？”
纵是这残破的躯壳，在随意弃于哪里。可这残破之心，却没得一个着落。
有朝一日，可能再京城，再进回诚文轩么？
诚文轩可会留着么？
想到这般，他之心似被扯得痛到麻木了。
我不在，诚文轩可还会在么？阖业硕可会为了抹出我之痕迹，而把诚文轩夷为平地么？
子规之啼愈加凄厉了。羽伦重又掀开轿窗之幔布，见到一只子规落在不远处的枝头上。
它的喙有血吗？它的眼里有哀怨吗？
羽伦心下叹着，却是未等看清，便听得树叶沙沙作响了。
哀怨的鸟儿飞走了。凄绝之感更甚之前了。
马儿惊了，高声嘶叫，蹄子乱刨。
怎么了？危险来临了么？羽伦听着车外的动静，手伸向腰间。
树丛中，一群蒙面人现身了。
利刃齐向马车而来之时，羽伦却未太过惊诧——你终是不想我活！
护送羽伦之侍卫仓皇应对。厮杀声逼走了那声声凄凉的“不如归去”。刀光剑影中，两方打得难分难解。
剑从车窗口穿入之时，里面之人翻身一跃而出。
“要拿我的命，是吗？来吧！”羽伦怒吼道，眼里满眼之杀气，若焰喷腾，比那杀手更盛三分！
侍卫纷纷倒地，数名杀手一齐冲向羽伦。来者招招狠毒。羽伦不若往日，亦招招无情。
几个人被砍倒后，羽伦有些体力不支。余下之人，来势愈加凶猛。
无奈，羽伦寡不敌众，一人终是抵不过多人之连番进攻，处于弱势了。
此时，出其不意的一剑，向着羽伦直直刺来！
羽伦怎的都未曾想过，下身之衣被蒙面人无情地划破，受过宫刑之身，竟赤裸裸被地坦露于这群杀手之前！
蒙面之人皆是讪笑不停！
羽伦虽是看不到他们的脸，却从他们卑劣至极的狂笑声中，便能猜得到，他们如何面目狰狞！
羽伦最深之伤疤，被这般毫不留情地揭开了！
他哭喊出声，浑身左摇右晃，双臂颤抖若颠，拼命去捂下身，却是没得什物可遮挡！
羽伦只觉万箭穿心，痛甚心死！
可就是这心，他们亦不肯放过！又一剑向着羽伦之胸口刺过来了！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支剑横插而来，挑开了羽伦胸口的致命之剑。
持剑之者是一个身着草色衣的蒙面之人。
是谁救我？
羽伦想不出，在这无亲无故之地，会有谁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
恩人是谁？
来人那眼神，令羽伦似曾相识。不仅如此，似相识了好久……
恩人使出一剑，刺入那人裆间！第二剑，刺入那人的喉咙！
恩人和余下之黑衣人周旋着，胳膊被杀手无情地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小心！”羽伦喊道，握着剑，冲至恩人身边。
剩下的几人，将他俩围住。两人背对彼此，共同迎敌！
两把剑皆是狠狠地刺了出去。
杀手知羽伦裆下已破，已然受挫不清，料他必不能全力应战，遂狠招齐出，想战他个措手不及。
羽伦奋力接招，闪躲不停，险些倒地。
恩人将他一把扶住，身体挡在了他前面。两个人虽都不曾言语，可他们眼里之交流，仿佛从不曾中断。
最后，他们合力，把杀手们都除掉了。一招一式，都配合得默契无间。
而最默契的，不只是那一招一式，是一种——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牵扯着两个人。
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时，他们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恩人的目光寻着羽伦的脸，望到羽伦下身被划破的衣。眼里闪过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无限纠结的复杂情绪。
剑被他啪地扔在地上。他不顾自己臂上的伤，嗖地脱下了外衣，为羽伦遮上。然后，他扯下了脸上的遮布。
这下，羽伦看清了！恩人就是霍隆掩云！
突然，掩云好似想到了什么。他飞快地上前，扒开死人被刺破的衣服。露出来的，是金光闪闪的护心甲。这护心甲，乃极为昂贵之物，非常人所能拥有。这是大将军、宫中少数禁卫军等特殊身份之人的专有之物。要杀羽伦的人，似乎一目了然了！
那护心甲之光，灼得人挣不开眼。好久，羽伦都木木地站着，一动未动。突然，“扑通”一声，他跪下了。眼圈通红，似冒血般又怨又愤！
他颤巍巍地伸出枯瘦的手，掏向怀里，拿出一本书，打开来。里面是从浣彤之衫上取下的那片红叶。剑刺透了书页，刺破了红叶，在掩云的相救之下，没能刺到他的心。
刺到他心的，是那下身被划开的衣，是那苦守不成的“红叶之约”！
羽伦用指尖触到那片似血的红叶，反反复复地摸着，猛地抬头，憎恨地望着北方！
“阖业硕，你一次次地羞辱我！不杀你，我誓不为人！”对着北方，羽伦重重地吼了出去。
羽伦千辛万苦守着的那一线，终于还是断了！
子规重又飞回来，重又撕心裂肺地叫着。
“终有一天，我会归去，要了你的江山！要了你的命！”羽伦吼道，震得掩云心里发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