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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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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轩靠在露台，漫不经心摇晃手中红酒。隔着玻璃，室内温暖热闹，而外边下着小雨，空气中飘着泥土的味道，夜色朦胧。视线范围内，爬在廊架上的藤本月季摇晃，粉白花瓣被雨打落，飘落而下，让人莫名郁闷。
他的心情同样不佳。
为了和顾显允搞好关系，他决定今晚留下来，明天再呆一天，后天离开，一想到还要再和无聊的家伙待一天，周明轩就提不起精神。
——里边都是群虚伪，无聊，利己的家伙，呆久了连空气都浑浊！
虽然和他们混在一起的自己也是这样，但人终归更喜欢和比自己更“笨”的家伙相处。
周明轩叹了口气，看看时间——再待下去就显得态度不佳。他正准备拉开玻璃门回宴会厅，忽然，雨中似乎飘来若有若无的钢琴声。
钢琴？
透过玻璃，宴会厅台上并没有人。
这钢琴又是哪来儿的？
周明轩顿时起了好奇心，他关上门，在露台边缘，淋着斜斜吹入的细雨，四处张望。
终于，经过反复确认，他将目光锁定在靠着露台的侧楼。
仔细听着，他郁闷的表情不禁舒展，紧绷的身体也放松。
他认出了这首曲子，刚刚才被人弹过，弹的乱七八糟。可现在弹奏的，却是从未有过的动人——
连宋清晏都没能弹出的效果。
为了彰显品味，他们这群人总会找个什么高雅的东西来玩玩，比如油画、比如芭蕾、又比如古典乐。
虽然没能力自己演奏，但鉴赏总归没问题——何况音乐这玩意儿，就算听不懂里边的门道，也能用心感觉好不好听，喜不喜欢。
——他喜欢这首曲子。
周明轩推开玻璃门，此时，他已将打好关系这件事抛至脑后，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
是谁在弹琴？
他心心念念着那位神秘演奏者，连挥手和他打招呼的好友都没听见。
好友尴尬放下手，面对周围人揶揄的视线，他不由地假笑掩饰：“这小子，也不知道干啥去？这么猴急……走，咱们看看热闹？”
顾少爷的生日，自然不能弄得乌烟瘴气，也因此，这场宴会对大部分人来说无聊透顶。
此时有乐子看，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周明轩脚步轻快，想着琴声往侧楼走，而在他身后，一群人偷偷摸摸，偷笑着跟在他身后。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好像是……钢琴？”
“这小子，我就说他怎么这么开心，恐怕是瞥见了哪个相好。”
“走走走，快跟上！”
一群人朝着一个方向走，动静不小，连交谈着的顾显允都注意到了。
他匆匆瞥了一眼，对面前人笑道：“也不知道他们干什么去，这么闹腾。”
“你不一起看看？”
男人用下巴点了点走廊方向，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都是你的朋友，出了事可不好。”
顾显允犹豫片刻：“那小叔，我过去看看。多谢您将庄园借给我。”
“你们玩的开心就好。”
顾显允跟着人群往走廊去，男人随手拿了杯苹果汁，慢悠悠地走在他后边。
一堆人挤在门口，钢琴声从会客厅传出，顾显允站在人群之后，踮起脚，穿过晃动的人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那是他的衬衫，坚果色亚麻材质。
他和宋修清身高相近，也因此，这身衣服穿在宋修清身上并不违和。衬衫、长裤、小白鞋，宋修清这么一穿，和在场的这群人几乎没区别。
顾显允几乎能记起为宋修清扣扣子时，衣服上散出的熟悉香气，在夏天向秋天过渡的这段时间，他会使用清新的柑橘香混合温暖的木质调……就像宋修清现在弹奏的无名的曲子。
窗外的雨声是伴奏，爱之梦的旋律藏在和弦里，连人群的呼吸和衣角摩挲都如此恰当——像是某个休息日的傍晚，秋雨微凉，一家人依偎在电视前，毛绒绒的猫狗早已睡去，没有那一刻比现在还幸福……
“这是什么曲子？”
行至末尾，重回爱之梦，不了解音乐的人低声问。
“听上去……真让人心动。”
众人面面相觑，又望向那一道背影。
“是谁在弹？”
“这身衣服好熟悉，好像才刚刚见过？”
“等等！”
“这不会是……”
“宋修清！？”
最后一声极大，弹奏者像是被吓到，手一抖，最后音节重重落下。他手忙脚乱关上钢琴起身，一转身，赫然是宋修清！
“真的是他？该不会哪里在放录音吧？”
“我怎么知道，谁和他比较熟，问问这首曲子叫什么。”
“我跟着周明轩来的，他应该知道吧？”
众人的视线转向周明轩，面对一群人求助的眼神，周明轩有些尴尬：“我艹，看我做什么？我和他一点都不熟好吗？你们要问也应该去问顾显允或者宋清晏……”
没等众人开口，就见顾显允穿过人群，走到手足无措的宋修清身前。
“弹得不错。”
顾显允说。
然而对于这句话，宋修清已经有ptsd了，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道歉：“随便用了钢琴，对不起……”
顾显允打断了他：“这是什么曲子？”
“……爱之梦？”
“谁改编的？”
宋修清的视线略过他，从肩膀望去看见了后边黑压压的围观群众，有人在笑，有人在低声讨论，还有人好奇地往这边张望，会客厅就只有他们两人，连侍者都还站在门口，拿着说好的姜茶。
宋修清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句话，是想嘲笑他不自量力吗？
见宋修清没有回答，顾显允又问了一遍：“谁改编的？”
宋修清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一群人，放低声音：“……就我刚刚……随便乱弹的……没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个回答，顾显允一愣，好一会而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这竟是宋修清的即兴演奏！
和长达数月创作的作曲家不同，即兴演奏需要在短短几十秒内进行创作和演奏。虽然有框架，但每一次即兴都是在像是给线条图案填充的颜色，绝妙的即兴，对演奏者的水平要求极高。而最高难度的即兴，要求在保留动机，即作品最小辨识单元的前提下，创造出新的乐句——就像宋修清刚刚做的那样！
如果这真的是宋修清的即兴，那么他的乐器水平、乐理知识、创作能力，几乎堪比优秀音乐人！
关于这首曲子，顾显允还想再多问几句，但后边不知谁喊道：“喂——那个谁！这曲子叫什么？你都能弹这么好听，原曲一定更好听——”
人群一片笑声。
就在众人欢笑时，又有人挤过人群，走到两人身边。
是宋清晏。
他站在宋修清边上，搂着他的肩，轻声问：“你改编的？”
如释重负般，宋修清用力点头。
顾显允莫名不爽。
他能猜到宋修清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担心自己再捉弄他，所以才吞吞吐吐，半天不肯说个明白。可宋清晏一来，这家伙就像是小鸡找到了鸡妈妈，那眼睛直发光，恨不得把脑袋都点断。
他顾显允难道这么没品，捉弄一次还接着捉弄第二次？
他也是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如果宋修清真有实力，他也不会吝啬称赞，之前那些嘲笑，都是因为宋修清自个儿拉胯。
如果这首曲子真的是宋修清刚刚改编的，他一定会说：“你还挺厉害的。”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宋清晏先开口，抢了他的词：“修清，你真厉害，弹得很好听。”
而宋修清就像是被老师表扬一样，一愣，随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乐呵呵的，就像是叼回球的小狗，耳朵竖起来，几乎能看见身后拼命摇晃的尾巴。
没被人夸过啊？
顾显允心下不忿。
蠢狗。
守在门口的人三三两两进来了，围着三人开始闲聊。
“这曲子不错，叫什么？”
“你要是刚刚也能弹这么好就好了，先前纯粹折磨咱耳朵。”
“怎么不说话？嘿，问你呢？”
顾显允笑着：“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找来的曲子，没什么好问的，走吧走吧都散了。”
“别啊。”
周明轩挤过来：“你也说两句呗，宋修清？”
一堆人围着，有人十几分钟前还在嘲笑，现在却又都变了一副脸色，即使早已习惯这群人的变脸功夫，宋修清还是有些畏惧。
他学着那微笑，鼓起勇气，清了清嗓子：“这曲子是刚刚随便弹的，还没谱子。”
顾显允在边上意味不明地拉长声音：“哦——真厉害。”
现场气氛顿时有些古怪。
见顾显允这般态度，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真你自己写的？别吹了吧？要是宋清晏我还信，你？”
那种刺耳的低笑又响起了。
宋修清一下泄了气。
他又低下了头。
宋修清不知道这应该叫什么，这群人总是在笑，三五成群，捂着嘴，时不时还看他一眼——从他来到这座城市开始。
“……乡下……”
“蠢……”
“……没灵气……”
这些负面的词语从被捂着的嘴里传出，像一根根针，从他的耳膜里刺入，直扎大脑。
他也曾试着直接指责他们，可换来的却是一张张无辜的脸。
“你听错了吧？”
“没有啊？我们在说这个八卦新闻而已。”
“别这么敏感。”
“开玩笑而已。”
一拳打在棉花上，棉花里又都是刺，把他的手扎的鲜血淋漓，却只能藏在身后。
而每当他试图反抗，回到家，又迎来家人的冷言冷语。
妹妹漫不经心：“笨蛋，谁叫你要往他们面前凑，一个人待着不就好了？”
大哥面无表情：“你别再在学校惹事，我很忙，没时间处理你们过家家。”
宋清晏温柔反问：“会不会是你做错了什么？”
而爸爸和妈妈，根本不在乎。
见他没有反应，像之前那样逆来顺受，周围的嘲笑变本加厉。
“哈，我就说，他怎么可能这么厉害。”
“这家伙在学校就惹人厌，听说……是……”
“该不会是偷了……”
一声又一声，和从前的那些嘲笑讽刺低语重叠，像刺骨冰水，从头顶浇下，但宋修清忽然懒得思考幻想如何反驳，他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盯着地上的地毯花纹。
就在他觉得自己站得过于用力，以至于连失去平衡连身体都在晃动时——
周围忽然安静了。
顾显允的声音响起：“小叔？你也来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