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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你好,邹雨晴 ...

  •   附近有一家小医院,苏暮寒来时没有骑白胖子,现在只好走过去。
      一路上,林池都安分守己地跟在苏暮寒身边,看着没什么问题,其他他已经死很久了。
      只有找点事做,他才能短暂的忘却那个人,那张满是鲜血濒临死亡的脸。可眼下,并没有什么能让他分散注意力的事。

      苏暮寒一直在观察着他的情绪,可看到的只有呆滞。
      走进医院,苏暮寒拿出手机挂号,好在人不多,刚挂上就到了他们。

      医生检查过伤口后问:“怎么现在才来?这个伤口不算大但深,可能需要缝针。”
      林池点点头,说:“好。”

      虽然打了麻药,林池依旧能感受到皮肤被牵扯的触感,每一针,都十分清晰。
      不知不觉中,眼前又开始播放那一晚的场景,血腥味弥漫在身上,他有点分不清。

      是他的血,还是她的。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的说话声把他唤回。
      画面开始流逝,转变成天花板。
      他的头觉得头昏昏的,医生的叮嘱像是隔着一层膜,听不真切。

      出了门,外面的苏暮寒迅速走来,医生看林池刚刚的样子,知道他没听进去,又跟苏暮寒复述了一遍。
      苏暮寒扶着林池,听完跟医生道谢后,带着他走出医院,打车直奔塘里。

      “不是去帮闵钊搬东西吗?”
      “没事,有人去帮他了。”
      “好。”

      林池的眼睛看着窗外,街道飞逝而过,突然,他看见路边站着个熟悉的小女孩。
      他立刻趴在窗户上看,可惜,什么都没看到。他失落地垂下头,察觉到苏暮寒靠了过来,往旁边缩了缩。

      苏暮寒低声问:“想睡觉吗?”
      林池点头:“有点晕。”
      “那你靠着我的肩膀睡吧,到了我叫你。”

      这一觉林池睡得很不踏实,七零八碎的记忆涌入梦境,堪比实感的恐怖片,他猛地睁眼,才发现还在车上,可氛围怪怪的。
      身边的苏暮寒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人似的,他抬眼看向前排的司机。

      猛然发现司机没有眼睛,下一秒却在后视镜里,用那张没有眼睛的脸与他对视。
      身上激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没等他喘口气,一只血手猛地拍在挡风玻璃上,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车子被它们摇晃起来,苏暮寒全程毫无动静,林池没多想把他护在身后。

      然后,他感受到有一只小手拉动了他的衣角,他回头看去,苏暮寒不知何时变成了另一个人。
      小小的一张脸上沾满了血,眼眶、脸颊、鼻梁都肿了很高,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全身。

      林池瞳孔骤缩,将她拥进怀中,眼泪夺眶而出:“对不起,不仅没保护好你还把你忘了,对不起。你怎么也不提醒一下我呢。”
      那双小手回抱着林池,轻声说:“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看到你现在过得很好,我很为你开心,这次来是和你道别的。你不要太自责了要好好的。”

      说完,怀中的人一瞬间消失不见,一切归于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寂静。

      林池缓缓睁开眼,眼泪滑入鬓角,微弱的灯光从床头柜上照进他的眼里,他一转头看见苏暮寒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他支起身子,轻戳了一下苏暮寒的手臂:“苏暮寒,醒醒。”
      见眼前的人悠悠转醒,他继续道:“你上来睡吧。”说着身子朝里面挪动。

      苏暮寒缓了俩秒,才上床平躺在林池旁边,他嘴唇微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头还痛吗?”
      “嘘,睡觉。”
      “所以还难受吗?”苏暮寒执拗道。
      林池叹气:“不难受了,放心吧,快睡觉。”
      “好。”

      房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平缓且富有规律。
      九月的温度依旧很高,屋里没开风扇,俩个人躺在一起,难免有些热。
      林池侧身面对苏暮寒,眼睛看着他的侧脸,脑海里想的却是那个小女孩。

      那是大伯的女儿邹雨晴。比林池小俩岁,她总是扎着个双马尾,眼睛圆圆的很是可爱,因为种种原因,他家只有这一个孩子。

      林池刚到那里时,一切都还算正常,直到有一天。那时候他在上四年级,一次周末,他和邹雨晴在房间里写作业,外面传来争吵声。
      他下意识地想出去看看,一只手拉住了他,邹雨晴眼里全是惊恐:“哥,你不要出去,我怕,”说完眼泪止不住地流。

      林池只好作罢,蹲在她身边安慰她。
      这段记忆实在是太遥远了,林池忘了当时吵了多久,后来大伯和大伯母冲进房间,开始拉扯着邹雨晴。
      邹雨晴手腕处的红逐渐加重,俩人的力度丝毫不减,像是要把她活活撕成两瓣。

      可最亲近的人救不了她。
      她只能把求救的信息投向林池。她哭着哥哥。

      林池冲上前想让他们放开手,却被大伯推翻在地:“这是我们家事,你一个小屁孩出来倒什么乱,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不吱声,爬起来继续掰他们的手。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大伯被弄烦了,松开手踹了林池一脚。
      “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要不是为了我弟弟的钱,谁愿意收留你这个丧门星。”

      林池听不进去,他忍着痛迅速起身,把邹雨晴带到身后。
      大伯瞪着眼,一张脸通红,嘴唇向外拉扯着。
      大伯母还在叫骂着,大伯放了句威胁的话,转头和大伯母扭打起来。

      没过多久,人们从四处赶来,有进屋拉架的,有站在门口垫着脚尖往里看的。
      林池把邹雨晴护在身后,眼神四处扫视,与门外的同班同学对上视线,他迅速回过身,背对着门口。

      “你们俩口子好好过,天天打架对小孩也不好。”
      “刚安分一年,怎么又开始了……”
      “是啊,果然……”

      直到凌晨这场闹剧才结束,看热闹的、劝架的各自回了家,林池和邹雨晴还在那个角落。
      另外俩人打累了,各自回房睡觉。
      灯被关了,在一片漆黑中,林池摸着黑把邹雨晴带上床。

      “哥,你痛吗?对不起。”邹雨晴的声音弱得听不真切。
      “没事,不痛。”林池说:“他们以前也打吗?”
      邹雨晴小声道:“嗯,你来就没打了。”
      林池没回话。

      “哥,你不要走。”她的想法很单纯,只要林池在,那就有人可以保护她。
      “我不走。”这句话很轻,却用尽了林池所有的力气,他的背佝偻下来。
      也没地方走。

      林池才明白,原来之前的和睦都是假的,都是为了他父母的钱。
      当美好的镜像破碎后,剩下的只有不堪。

      大伯家暴和酗酒越来越严重,不过喝不喝酒与他的殴打毫无关系,他甚至更喜欢在清醒时实施暴力行为。
      从刚开始他们的互殴,变成了林池和邹雨晴都要挨打,不过林池总是会把邹雨晴护在身后。

      有一次大晚上大伯喝完酒回来,见林池和邹雨晴都睡下了,故意找不痛快,让他们起床打洗脚水。

      稍微有一点慢就要破口大骂,林池忍不住顶嘴,让他找到了借口挥拳。他把林池撂倒在地,口臭参杂着酒精味扑面而来,林池闻得直想吐。
      让林池更崩溃的是,大伯打着打着吐了他一脸,他紧抿着嘴,心里直犯恶心,酸臭的液体钻进鼻腔,求生的本能使他用出最大的力气将人推开,然后跑到室外的水龙头清洗干净。

      再到后来,只要有不顺心或者顶嘴的地方,俩人都会被赶出家门,他们睡过山间、睡过玉米杆的堆、睡过丢弃的房子。
      林池心里开始庆幸,还好他没走,还好他无处可去。
      不然邹雨晴该怎么办呢。

      日子就这么过着,在小学毕业拿成绩单的那天,大伯他们早早就出门了,林池本想带邹雨晴一起去,可是她不舒服,只好放弃。
      临走前他帮邹雨晴拉好被子,说:“我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后带你去隔壁婆婆家看看。”
      “好,你快去吧哥。”

      领完成绩单,林池一秒钟都不想多呆,但在踏出教室门的前一刻被班主任叫住了。

      这个老师对林池很好,知道大伯家的情况,还收留过一次被赶出门的俩人,她轻声细语道:“林池你成绩一直很好,镇上的中学找过我们,说你过去的话可以免学费,你回家后先跟你大伯说一下,我改天会再过去家访的。”
      “好,谢谢老师,我先走了。”林池说完健步如飞地赶回家,从刚开始开会时,他有种不详的预感,心跳就快得厉害。

      平时需要走半小时的路程,这次十五分钟就跑到了,他气喘吁吁地推开家门,见到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幕。
      大伯提着邹雨晴的头,往墙上重重地砸着,林池疯了般冲过去把大伯推开,再次挡在邹雨晴身前,他来不及看她的脸。
      只听见她的细微的说话声:“哥,你回来了。”
      “有什么冲我来。”林池怒瞪着大伯,他心里想有本事打死我。

      大伯怒目圆睁,抬手扇了林池一耳光。
      此时的林池早已学会了反抗,尽管结果一次比一次惨。他俩步上前推了大伯一把,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手脚并用地挥着、踹着、抓着。
      不过大伯毕竟是个,常年干体力活的成年人,没过多久林池就被他按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大脑有一弦断开,撕扯着耳朵。拳头一下下砸在他的脸上,林池则用脚用力地踹着大伯的□□。

      邹雨晴摇摇晃晃走来,想帮林池把大伯拉开。
      大伯挥手把她推到一边:“你们关系到是好得很。”他突然掉转矛头,站起身一把抓住邹雨晴的头发,往后砸去。
      鲜血沾满了桌角,有四处飞溅落到林池脸上,他尖叫暴起,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大伯推开。

      “哎,别这么打孩子。”
      “快住手,头磕破了”
      “……”

      门口的人反应过来,纷纷冲进来。
      林池用手捂着邹雨晴后脑勺,泪水混合着血液模糊了她的脸。
      周围吵吵闹闹的,所有人都在说着话,说着赶紧送医院。

      他的目光却始终聚焦在邹雨晴脸上,想把她看清,可到最后她被人抱走,还是没能看清,只听见一字耳语:“哥。”
      林池忘了怎么去的医院,只记得再次睁眼,他就已经把邹雨晴忘了,觉得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回想起那时,众人探究之外掺杂着庆幸和惋惜的神态,现在终于都有了答案。

      林池后来没有听到过,关于邹雨晴的消息,他心里却有一总预感。
      邹雨晴已经离开了,可这对她来说是解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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