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红尘梦 ...
-
人身俯仰间，光阴明与灭，荏苒百年，随处南柯。
无边光景。
斜阳残照归家路。
不染尘世烟尘的秘境，依旧是奇花异草山谷绽，百里碧波拽红莲。
风吹红莲点涟漪，旧景为故人。
红尘一回，所得滋味，欲语还休。重回旧地，景依旧，物亦依旧，然而，那被人世恩怨彻底洗劫过一回的人，如今已毫无旧时模样。
故人，已非故人。
容逝提着猎物，缓步走在湖上栈桥，不一会儿，便到达湖中庭院。
庭院里，一人支肘躺在摇椅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摇椅前的栈桥栏杆上，有支垂钓的鱼竿，鱼竿旁，有一自动喂食器，喂食器每隔一个时辰，便会自动滚出鱼饵，以引湖中焚鱼。
“师尊！”容逝轻轻唤道。
“嗯……。”宿梦有些迷糊地应道。
“你的鱼。”
“鱼？”睡得迷迷糊糊的宿梦，抬头看着容逝，有些混沌的脑袋，无法接收到容逝所说的信息。
“跑了。”容逝忍着笑道。
“跑？跑，跑了！”迷蒙的人，瞬间清醒过来了，宿梦连忙站起来，“我的鱼！”
“师尊，小心。”容逝连忙伸出手，扶住因猛地站起而身子有些摇晃的人。
噗~~~。
因着宿梦那一嗓子，原本悠闲游弋在鱼竿周围的焚鱼，瞬间四处逃窜开来。
宿梦抬起鱼竿，上面空空如也。
“你又骗我。”宿梦翻了翻白眼。
“是徒儿看错了，徒儿给师尊赔罪可好？”容逝笑眯眯道。
“如何赔？”
“用这个赔，如何？”容逝举起手中猎物。
“咦……，你竟然猎到它。”宿梦有些惊喜地看着容逝手上的猎物。
火灵稚鸟，这种灵兽需要特殊的烹饪方式，若用对烹饪方法，其肉会稚嫩鲜美无比。火灵稚鸟非常稀有且难抓，而此刻容逝的手上，有着一串的火灵稚鸟。
“今日有些运气。”容逝道。
“能抓到他们，这运气可不是有些。”宿梦美滋滋地接过容逝手中的火灵稚鸟。
“我帮师尊处理？”
手上的火灵稚鸟，容逝是直接用掌气将其震晕的，还未放血拔毛。
“不用！”宿梦连忙拒绝道，“你不准进厨房，我可不想重新盖厨房！”
“好像每次都是我在盖。”容逝道。
“反正你不准进厨房。”宿梦有些好奇地看着容逝，“你说，为何每个步骤都是对的，最后的结果却是厨房被炸？”
容逝不答，微露着委屈地看着宿梦。
“算了，大概是你与厨房八字不合。”宿梦摆了摆手，随即往厨房走去，“喂食器里的鱼饵快没有了，你再去弄一点。”
“好。”
见宿梦进了厨房，容逝走到摇椅旁，将掉落在地的书捡起来，随后，走到栏杆边，将栏杆上的鱼竿收好，最后将喂食器取了下来，往小筑之后的炼丹房而去。
炼丹房内，杂七杂八的东西无序地堆在一起，寻常的炼丹房是用来炼制丹药，但无边光景的炼丹房，却总是拿来炼制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如，静水湖中焚可食用的鱼饵，各种奇形奇状的灵食，以及，各种有着奇怪药效的丹药。
炼制鱼饵并不难，容逝很快便弄好了，不过，宿梦把容逝打发到炼丹房来，并非是为了炼制鱼饵。
容逝看着乱糟糟的炼丹房，叹了口气，认命地收拾起来。
炼丹房共三层，每层占地极广，饶是容逝收拾东西的效率极高，然，在传信石上传来宿梦开饭的信息时，容逝亦只堪堪收拾好一层，其余两层，只能明天再收拾了。
容逝重新回到前院时，明月已斜挂于天幕。
庭院竹桌旁，宿梦双手支着下巴，静静地坐在桌旁等着容逝。
月华似纱，蒙蒙又胧胧，月下的宿梦，此刻亦变得朦胧起来。
见此形景，容逝的心头猛地一跳。
“师尊！”
容逝快步走到宿梦身旁，欲抓住什么的手，最终在停在与宿梦衣袖一掌之距之处，随后，伸出的手垂了下来。
“怎么了？”宿梦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容逝。
“没事。”容逝摇了摇头道。
“快坐，快坐。”宿梦招呼着容逝坐下来。“快尝尝，”
容逝在宿梦对面坐了下来，十二只的火灵稚鸟，宿梦做了十二盘的灵食。
“师尊一起。”
容逝执筷，夹起放置在桌中央的那盘灵兽肉，放入宿梦面前的小碗中。
“谢谢。”
“如何？”容逝筷上灵食才刚入口，宿梦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容逝歪着头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
“不好吃吗？不应该啊。”宿梦将筷子伸向容逝刚刚品尝的那道灵食。
“并非不好吃。”容逝慢条斯理道，“而是词穷，珍馐二字，委实辱没他们。”
宿梦闻言，无语地朝天翻了翻白眼，“你什么时候开始说话大喘气的？”
“收拾炼丹房收拾出来的。”
“额。”宿梦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明天帮你？”
“不用，”容逝摇头道，“已经差不多了。”
“好吧，对了，你最近修炼得如何？”
“有些瓶颈。”
“有我在，不用担心，我明天陪你修炼。”
“好。”
噗~~~。
静水湖里的焚鱼，一跃而起，衔莲瓣入水，清如水镜的湖面，因这一跃而起涟漪，倒映在湖面的圆满明月，因着阵阵涟漪，开始破碎成片。
世事如锁，一环扣着一环，解锁的过程不过是取与舍的过程，只是这取与舍，在人的不同阶段，会有着不同的选择。
一旦选择已定，便无法再从头更改，哪怕你，天下无敌。人世之所以有着数不尽的遗憾，皆是因此。
光阴不记年。
无边光景后山。
今天的修炼格外顺利，日上三竿之际，容逝已完成今日的所有修炼。
“师尊？”收功的容逝见一旁的宿梦在发呆，遂开口呼唤道。
“额？”宿梦回过神来，“你修炼完了？”
“嗯，师尊有心事？”
“没，没有。”宿梦连忙否认道。
容逝站了起来，看着宿梦道：“师尊可还记得曾经承诺我之事。”
宿梦想了想，随即无奈道，“你好像坑了我很多事情。”
“所以师尊都忘了吗？”容逝微露难过道。
“没，没，我都记得。”见容逝难过，宿梦连忙安慰道。
“真的？”
“真的。”宿梦不动神色地急速运转脑袋，将之前许下的承诺一个又一个地过一遍。
“我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情，是这个承诺，对吗？”找对承诺的宿梦，有些得意道。
“是，但师尊违约了。”
“我没有。”宿梦急忙否认道。
“那师尊刚刚在想什么呢？”
“额，”宿梦踌躇了下，随即继续开口道，“是为你即将远行之事。”
“我会很快回来。”容逝慎重地对着宿梦许诺道。
宿梦闻言摇了摇头，“上次你回来之时，受了很重的伤。”
“抱歉，让你担心了。”
“我知道你有你的责任，但是……。”宿梦顿了顿，“做事之前可否……。”
未尽的话语，最终未能说出口。
“师尊，”将伸未伸的手，最终还是未能伸出去。“我不会放师尊一人在这世间。”
“真的？”宿梦定定地看着容逝。
“真的，因为，”容逝低着头，轻声而语道，“最后留下的那个人，才是最痛苦的人。”
当你在乎的人一个一个地离你而去，最后留下你一人孤身在无尽的岁月里，无人相陪，无人相言。
太过漫长的时光，它不仅不会镌刻记忆，反而会不停地侵蚀着你的记忆，一点一滴地消磨着你珍之惜之，触之痛之的仅存珍宝。
看着它们随时光慢慢地消逝，捉不住，留不住，只能慢慢地，慢慢地，再次经历一次他们的死亡，这是一场漫长磨心的生之罪。
“幸好……。”容逝低声道。
“幸好什么？”宿梦好奇道。
“没有什么。”容逝顿了顿，转移了话题，“我会尽快回来。”
“不是尽快，而是要平安回来。”宿梦改正道。
“好。”
晨光熹微，白露微凝。
“师尊，”容逝静静地看着为自己送行之人。
“记得你的承诺。”宿梦道。
“我记得。”容逝顿了顿，继续开口道，“若这次平安回来，师尊能否答应我一事？”
“何事？”
“我想知道师尊的名字。”
“就这个？好，我答应你。”宿梦答应的很干脆。
“希望我回来之时，师尊能记得这个承诺。”
“这个承诺又不难，我会记得的。”宿梦语气坚定道。
“上次师尊就耍赖了。”
“那是我的问题吗？上次你伤得那么重，我什么承诺都被你吓没了。”
“我这次，定会平安回来。”容逝承诺道。
“承诺是相互的，你要一直记着。”
“嗯，”容逝点了点头，“师尊，我离开了。”
“路上小心。”纵有再多的不舍，亦到了分别之时。
“我会的。师尊保重。”
语罢，容逝转身，缓步离开。
碧波微漪，映着栈桥上缓行的人，发已白，鬓已霜，人，已老。
风华正茂，已是当年。
离人身上风轻吹。
风，顺着方向，吹入庭院之中，吹在了摇曳的摇椅上，摇椅上的书籍，因常年不曾翻阅保养，在清风里，最终化成飞灰，散在满是灰尘的庭院之中。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作者有话说
第95章 红尘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