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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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辞彝带着穆南攸往老书城走，夏末的风卷着梧桐叶的影子，在两人脚边晃晃悠悠。他侧头看穆南攸，对方手里还捏着那颗没拆的蓝莓糖，玻璃纸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老书城旁边新开了家炒货铺，上次尝了他们家的话梅西瓜子，你肯定爱吃。”江辞彝伸手揽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等会儿买两斤，晚上窝沙发上看电影吃。”
穆南攸嗯了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糖纸：“你怎么知道我爱吃？”
“猜的。”江辞彝低头笑，鼻尖蹭过他的发顶，“不过我猜的向来都准。”
两人在老书城转了快两个小时，穆南攸在一排旧版物理习题集前停住脚，江辞彝就靠在书架上看他，看阳光落在他认真的侧脸上，看他伸手抽出一本书时指节泛白的弧度。直到穆南攸转身，才发现江辞彝怀里已经抱了一摞书，从《天体演化简史》到《猫咪行为学指南》，乱七八糟堆了一堆。
“你买这些干嘛？”穆南攸挑眉。
“给你解闷啊。”江辞彝把书往他怀里塞了塞，“总不能让你住宿的时候天天刷题，眼睛该瞎了。”他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你答应我，放假就到我家住着。”
穆南攸抱着书，指尖被书脊硌得有点痒，他抬头看江辞彝，眼里盛着笑：“嗯。”
“这个学期还有二十天左右结束，”江辞彝皱了皱眉，语气带着点不爽，“你看是住我家好，还是你一个人住宿好。总之要是住学校觉得麻烦，就还是回我家，听见没？”
“好。”穆南攸应得干脆。
江辞彝忍不住笑了，抓住他的手腕往出走：“走了，再不走我妈该打电话催了。”
到家时，饭菜的香气已经漫了满屋子。穆南攸刚换好鞋，就看见餐桌上摆着一小碗蓝莓山药，紫莹莹的果酱裹着雪白的山药，看着就甜。刘阿姨端着汤从厨房出来，见他盯着那碗山药笑，直接端起来递到他手里：“吃吧，江辞彝特意发消息，说你想吃这个。”
穆南攸接过碗，转头就对上江辞彝亮晶晶的眼睛，他舀了一勺递过去：“你吃吗？”
江辞彝立刻凑过来，故意把嘴张得老大：“吃，你喂我~”
穆南攸手腕一转，把勺子送回自己嘴边，慢悠悠地吃了下去，淡淡道：“那还是不给你吃了。”
江辞彝垮下脸，捂着心口装可怜：“你怎么这样。”
一桌子人都被他逗笑了，江小满更是拍着桌子喊：“哥哥坏！抢穆哥哥的山药！”
吃完饭，江小满像块小年糕似的黏在穆南攸身上，一会儿要他讲故事，一会儿要他举高高。穆南攸耐心极好，抱着她转圈圈时，小姑娘不停的笑。江辞彝就靠在客厅门口，看着穆南攸低头听小满说话时温柔的侧脸，嘴上没说什么，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直到快九点，江小满还赖在穆南攸怀里不肯走，揪着他的衣角撒娇：“穆哥哥，我要跟你睡。”
穆南攸摸着她的头，声音放得很轻：“今天不行哦，下次你来我房间，我们一起搭积木好不好？”
江小满瘪了瘪嘴，看了看穆南攸，又看了看旁边假装看手机的江辞彝，最终还是懂事地点点头，被妈妈牵走时还不忘回头喊：“穆哥哥那我去睡觉了！晚安！”
“嗯，晚安。”
门一关上，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江辞彝从墙上直起身，一步步走到穆南攸面前，低头看着他：“哄完她，是不是该哄哄我了？”
穆南攸仰头看他，眼底还带着笑：“你不是说你生不生气不重要吗？”
“这不是生气，是嫉妒。”江辞彝叹了口气，伸手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圈进自己怀里，下巴抵在他肩上蹭了蹭，“冷战三天可把我憋坏了，晚上没你聊天，我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什么狗屎冷战，我才不要，还是抱着舒服多了，以后再也不冷战了。”
他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些，声音闷闷的：“一起睡。”
穆南攸在他怀里挣了挣，没挣开，只好无奈道：“我拒绝。”
“好吧，不勉强你了。”江辞彝松开手，走回房间，“晚安~南攸~”
穆南攸关上客厅的灯，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轻轻回响。
推开房门时，穆南攸摸出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时泛着淡淡的黄。
他点开通讯录，手指在“外婆”那栏停了很久，终究没敢按下去。乡下的老人睡得早，这个点说不定已经打起了呼噜，他怕电话铃声惊着她。
已经快九点半了。他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敲下一行字：［外婆，身体怎么样了。］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擦过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外婆以前坐在藤椅上摇蒲扇的声音。
手机几乎是立刻就震动起来。
［外婆很好，南攸怎么还不睡啊？］老人的字打得慢，标点符号都带着点颤巍巍的认真，［是不是遇到什么心事了？要不要跟外婆打电话聊聊啊。］
穆南攸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好”字上悬了又悬，最终还是按了发送。电话几乎是秒接，听筒里传来老人带着喘的呼吸声。
“小攸啊，”外婆的声音裹着电流的杂音，却依旧温和得像浸了温水的棉絮，“怎么还没睡？是不是江家那孩子家的床不舒服？”
穆南攸往摇椅里缩了缩，后背抵着微凉的木头，喉头发紧：“不是，刚哄他妹妹江小满睡下。”
“那孩子应该长大了吧？”外婆笑起来，咳嗽了两声，“说起来就想起你小时候攥着颗蓝莓糖能揣一整天，最后化在兜里黏糊糊的。”
穆南攸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他赶紧偏过头看向窗外，夜色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
“外婆这两天能下床走两步了，”老人在那头絮絮叨叨地说，语气里带着点邀功的雀跃，“护士说再恢复恢复，就能去给你送晒干的蓝莓干了。你爱吃的那种，带点酸头的，我晒了满满一罐子呢。”
“您别累着。”穆南攸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知道外婆的病房在三楼，上次护士偷偷告诉他，老人连从床上坐起来都要喘半天。
“不累不累，”外婆又咳了两声，声音低下去些，“小攸啊，要是在江家觉得不方便，就跟外婆说。我托人打听了，你妈以前单位的宿舍还空着，我已经跟房东说好了……”
“外婆。”穆南攸打断她，眼眶发烫，“我在这儿挺好的。”
“好就好，好就好。”老人在那头重复着，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江家那小子我放心，小时候就护着你……你要是受委屈了，别憋着，跟他闹，跟他喊，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穆南攸咬着下唇，死死忍着才没让哭腔跑出来。他想起小时候在外婆家的院子里，外婆坐在小板凳上，给他缝书包上磨破的带子，阳光落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像撒了把碎金。
那时候她总说：“我们小攸要好好的，比谁都要好好的。”
穆南攸缓缓开口：“外婆，快期中考试了。我想考完后来找你。也想看看她……”
“你傻啊，马上就高三了。不用担心外婆，至于……哎，外婆知道你想妈妈了，”老人的声音突然软下来，“我之前叫人整理她的东西，翻出她给你织到一半的毛衣，天蓝色的，像海一样……等我出院了，就接着给你织完，冬天穿正好。”
提到妈妈，穆南攸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赶紧用袖子擦掉，可越擦越多，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进衣领，烫得他心口发疼。他想起妈妈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夏末，外婆抱着他蹲在医院的走廊里，哭得像个孩子，说“以后外婆就是你的天”。
“别老想着以前的事，”外婆像是听出了他的哽咽，声音放得更轻，“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放假了回来看看外婆，外婆给你做你妈最拿手的蓝莓山药，带你去看蓝色的大海……。”
“快睡吧，”老人在那头轻轻拍着什么，像是在拍哄婴儿，“外婆给你唱个歌，就唱你妈小时候爱听的那个……”
断断续续的歌声从听筒里传来，跑调跑得厉害，却像根细细的线，一头系着他的耳朵，一头系着记忆里那个温暖的老院子。穆南攸靠在摇椅上，听着听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外婆也困了，”歌声停了，老人打了个哈欠，“等你回来，我们祖孙俩再好好说说话……你要好好的，听见没？一定要好好的。”
“嗯。”
“那外婆挂了？”
“嗯。”
电话挂断的瞬间，房间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穆南攸把脸埋进膝盖，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刚才听筒里那跑调的歌声还在耳边绕——
“月光光，照厅堂，
蓝莓甜，桂花香，
我家小囡快睡啦，
梦里有糖，梦里有娘……”
是外婆哄他和妈妈小时候常唱的调子。妈妈走的那天晚上，他缩在衣柜里，也是听着外婆在门外哼这首歌，一句一句，跑调跑到离谱，却让他在黑夜里抓着衣角，哭到后半夜才睡着。
窗外的风还在吹，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跟着哼唱。穆南攸慢慢抬起头，从抽屉里摸出那张旧照片。照片上，妈妈抱着年幼的他站在石榴树下，手里举着颗刚摘的蓝莓，笑得眉眼弯弯。照片的角落已经泛黄，却被摩挲得发亮。他指尖划过照片上女人的脸，忽然想起小时候发烧，妈妈也是这样抱着他，哼着这支歌来回走。那时候外婆总说：“你妈唱歌很好听，温柔，像初春的太阳温暖；像夏至的晚风轻柔；像天空中的繁星点点，点缀人间，四季。”
现在想来，分明是裹着糖的风，是落在心尖上的暖。可这样的暖，早就随着那瓶安眠药，随着那个混账父亲摔门而去的背影，碎成了再也拼不起来的玻璃碴。
“月光光，照厅堂……”穆南攸对着照片，轻轻哼出半句，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夏末的风带着凉意钻进窗户，吹得相框边缘泛起潮气。他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照片里妈妈的笑脸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渍。
他赶紧抬手去擦，却越擦越多。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户玻璃轻轻晃，像有人在外面敲。他一次又一次的想起妈妈走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他缩在衣柜里，听着外面的雷声，一遍遍地想，要是妈妈还在就好了。
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泛红的眼睛。穆南攸把脸埋进枕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慢慢停了。他拿起手机，翻到相册里刘阿姨发给他妈妈的照片——那是他小学毕业时拍的，妈妈站在花坛边，穿着浅蓝色的裙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照片下面的日期，是四年前的六月。
穆南攸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女人的脸，喉咙里发堵。
……
“妈妈，这个蓝色的果子叫什么啊？是不是有毒。”穆南攸指着树上成串的蓝色果子，笑着问。
她蹲下来抱起穆南攸，点点他的鼻子，摘下一颗果子：“这个叫蓝莓，很好吃。它可以做成果酱，酸酸甜甜的，要不要吃一口？”
“啊——呜——”穆南攸尝了一口，“好好吃！”
“好吃吧，以后天天吃——”
——
“菏贻，你真的要走吗？去城市？”外婆拉着她的手。
“妈，别担心。我会跟秦年过好日子的，放心好啦。”菏贻捏了捏南攸的脸，“是不是啊~南攸——”
“嗯！最喜欢妈妈……”
——
穆南攸哭喊着：“妈妈！妈！”
“穆秦年！你个混蛋！啊——”菏贻摔倒在地。
穆秦年扯着她的头发：“你说什么，什么混蛋，嗯？钱！钱呢？！”
“南攸乖，不要看。”外婆把他拉出房间，捂住眼睛和耳朵，“乖，我们不听。”
……
“妈……”
“南攸乖，妈妈出门一趟。回来给你做你最爱的蓝莓山药好不好？”
“你真的会回来吗？”穆南攸紧紧握住她的手，“我跟你一起走好不好，不要丢下我。”
她摸了摸穆南攸的头：“等你长大了就好。”
……
“钱呢？啊？说话啊！10万呢？给我！”
“我没有那么多！我们已经离婚了！”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
“穆南攸！你快来，你妈妈……不行了。”
“妈……”他蹲下看着她那张惨白的脸，手中还拿着一个瓶子‘安眠药。’
“你骗我……”
——
让我乖，乖了不也没回来吗？
我的错。
不对，他的错。（你的错）
“呦，没妈的孩子。”
“孤儿，哈哈哈。”
“……”
——
“穆南攸，一起去玩好不好？不要一个人坐在这。”
“我们做朋友吧，穆南攸。”
“我喜欢你，知道吗？”
——
怎么又想起他了……
穆南攸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睡不着，完全没有睡意……
要不要跟他一起……不对，我为什么想跟他一起睡，嗯……穆南攸打开一条门缝，探头在门外左右看看，感觉凉飕飕的。
江辞彝突然从阴影处冒出来，低低的“呜！”了一声。
“砰——”穆南攸抬脚踹过去。
“停停停。”江辞彝靠着墙，一只手打开灯，另一只手捂住肚子，“疼疼疼疼疼，你下脚可真重。”
“我哪知道是你，你突然冒出来，我下意识就……”穆南攸犹豫了一下，说的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不睡觉，大半夜的。”江辞彝挑眉。
穆南攸攥着衣角：“睡不着。”
“怎么了？不开心？”江辞彝头低了下来，手揉捏穆南攸的脸。
“没有，不开心。”穆南攸偏过头，说话声还带了些许鼻音“嗯……”
“有什么事是说不出口的？嗯？”江辞彝摸着穆南攸的头，压低声音，“是不是想和我一起睡？”
“……”穆南攸有种豁出去的感觉，点点头。
江辞彝的手揽住穆南攸的腰，头在他颈窝蹭了蹭：“嗯嗯~反正我也想，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是我男朋友，多过分的要求我都依你的。”
穆南攸看看自己腰间的手，脖颈处热热的，痒痒的。
没有推开，没有拒绝。
躺在床上后，困意很快就来了。
［他是在房间里种薰衣草了吗？］穆南攸想，闭上眼。
过了一会，江辞彝睁开眼。试探的戳了一下穆南攸的脸，睡的很熟，明明就是不开心嘛，显然易见的哭过，眼睛都红透了。
他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拂过穆南攸的嘴唇：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说谎可不是一个好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