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山青那人，靠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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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结束后的日子，像骤然被拨快了时针。夏末最后一丝黏腻的热气被秋风吹散，S大的梧桐树叶开始染上浅淡的金黄。大学的生活正式铺陈开来，对于宋暮秋和楚山青而言，这既是全新的航程，也是两人关系的微妙试炼。
课程表排得不算满，但自主学习的压力悄然而至。楚山青选了金融，宋暮秋则进了中医系。一个在管理学院那栋颇具现代感的玻璃幕墙大楼里穿梭，一个则常常泡在文学院那座爬满常春藤的古朴红楼里。
不同专业的课业，意味着他们无法再像高中时那样形影不离。白天，常常是楚山青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匆匆赶到三教楼下，等着刚下文学理论课的宋暮秋。有时宋暮秋会被温和但执拗的老教授多留几分钟问问题，楚山青就靠在走廊的窗边，看着楼下背着书包匆匆而过的人群，耐心等待。
“等很久了吧？”宋暮秋小跑出来，气息微喘，脸上带着些许歉意。他总是这样，生怕给别人添一点麻烦，尤其是对楚山青。
“没，刚来。”楚山青习惯性地接过他手里几本厚重的文学史，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起他微凉的手指，“想吃什么？听说二食堂新开了个水煮鱼窗口。”
“好。”宋暮秋点头，指尖在楚山青温热的掌心蜷缩了一下，然后轻轻回握。这种在人来人往的教学区牵手的举动，依旧会让他耳根发热，但心底那份贪恋又让他舍不得放开。
楚山青察觉到他细微的僵硬，侧头看他，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勾勒出宋暮秋柔软的发梢和微微泛红的耳廓。他笑了笑，没有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些，牵着他汇入下课的人流。
“下午没课了？”楚山青问。
“嗯，你呢？”
“我三点有一节微观经济学，在经管楼阶梯教室。”楚山青看了看表，“还有两个多小时，吃完饭我们去图书馆？”
“好。”宋暮秋喜欢图书馆，那里的安静和秩序让他感到安全。
二食堂人声鼎沸，水煮鱼的窗口果然排起了长队。楚山青让宋暮秋去找个位置坐着等，自己挤进了人群。宋暮秋找了个靠柱子的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楚山青高挑挺拔的背影。看他熟练地和排队的同学交谈，看他侧脸线条分明，带着一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英气。这样的楚山青，在人群中总是显眼的。
没过多久，楚山青端着两个堆得满满的餐盘回来，除了水煮鱼，还打了宋暮秋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清炒豆苗。
“这么多？”宋暮秋眨了眨眼。
“你太瘦了，多吃点。”楚山青把筷子递给他，又细心地将辣椒多的那片鱼腹肉夹到自己碗里，将鱼背上刺少肉嫩的部分拨到宋暮秋那边，“尝尝看，听说挺地道的。”
滚烫的辣椒油浇在雪白的鱼片上，香气扑鼻。宋暮秋小心地尝了一口，麻、辣、鲜、香瞬间在味蕾炸开，刺激得他眼眶微微发湿。
“辣到了？”楚山青立刻把拧开的水递过去。
宋暮秋摇摇头，又点点头，喝了好几口水才缓过来，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楚山青：“好吃。”
楚山青看着他被辣得红润的嘴唇和湿漉漉的眼睛，心头一动，像被羽毛轻轻搔过。他克制住想伸手替他擦掉眼角生理性泪水的冲动，只是笑着又给他夹了块排骨：“慢点吃。”
周围是喧闹的人声，碗碟碰撞声，但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静谧的温暖。宋暮秋小口吃着饭，偶尔抬头看楚山青，发现他正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机看着什么，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宋暮秋问。
“学生会的一点事，下午开会要用的资料，有个数据好像有点问题。”楚山青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没事，先吃饭。”
宋暮秋“哦”了一声，低下头默默扒饭。楚山青进了学生会，而且似乎很受重视，这才开学一个多月，就已经开始接手一些具体工作了。他为他感到骄傲，但心底深处，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楚山青的世界在迅速扩大，而他好像还停留在原地，守着他们两个人之间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吃完饭，两人并肩走向图书馆。秋日的阳光暖融融的，透过已经开始变黄的银杏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路上有女生偷偷打量着楚山青，然后凑在一起小声嬉笑。宋暮秋下意识地往楚山青身边靠了靠。
楚山青似乎毫无所觉，或者说早已习惯。他侧头对宋暮秋说：“我们专业课的老师说，下个月有个全国性的金融建模大赛，鼓励我们组队参加。”
“你要参加吗？”宋暮秋问。
“想试试。不过才大一，估计也就是去积累经验。”楚山青语气轻松，但宋暮秋了解他，知道他既然提了，就一定会认真对待。
“嗯，你肯定没问题。”宋暮秋轻声说。
图书馆里安静得能听到书页翻动和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他们习惯性地走到三楼靠窗的那个僻静角落。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块。
楚山青一坐下就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处理着学生会的事务，偶尔停下来查阅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神情专注。
宋暮秋摊开《伤寒论》，却有些难以集中精神。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的楚山青。阳光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认真的样子格外好看。宋暮秋看着看着，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又弥漫开来。他觉得自己像一只试图靠近光源的飞蛾，既渴望那份温暖，又害怕被过于耀眼的光芒灼伤。
他低下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书本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那些拗口的古文理论，此刻读起来格外艰涩。
不知过了多久，楚山青合上电脑，轻轻舒了口气，一抬头，正对上宋暮秋有些出神的目光。
“看完了？”宋暮秋像是被撞破了什么秘密，慌忙移开视线，耳根微红。
“嗯，暂时处理完了。”楚山青站起身，绕过桌子坐到宋暮秋身边的长椅上，挨得很近，肩膀贴着肩膀，“在看什么？这么难？眉头都皱起来了。”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宋暮秋的耳畔，带着他身上清爽的皂角香气。宋暮秋身体微僵，心跳漏了一拍。
“没……没什么，就是一些文学理论，有点绕。”他低声说，下意识地想往旁边挪一点，却被楚山青按住了手。
“哪里不懂？我看看。”楚山青凑过去看他的书，他的侧脸几乎要贴上宋暮秋的脸颊。
宋暮秋只觉得被他贴近的那半边身体都麻了，血液奔涌着往头上冲，根本没办法思考书上的内容。“就……就这里……”他胡乱地指了一段。
楚山青看了看，低声念了出来：“‘体寒’……这个啊，”他笑了笑，虽然专业不同，但他博览群书，理解力极强，“大概就是……。”楚山青说了很多。“我懂了”
他解释得简单直白，却一下子点醒了宋暮秋。宋暮秋看着楚山青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眼睛，那里面有清晰的自己的倒影。在楚山青面前，他总是在努力展现“真实”的自己，却又时常害怕这个真实的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他。
“懂了？”楚山青看他发呆，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怎么傻乎乎的。”
“你才傻。”宋暮秋回过神，小声反驳，脸颊却更烫了。
楚山青低低地笑了起来，怕打扰到周围的人，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气音，挠得人心痒。他没有坐回去，就着这个极近的距离，拿起自己的书看了起来。他的手臂贴着宋暮秋的手臂，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过来，像一个小暖炉。
宋暮秋最初的那点不自在，渐渐被这种熟悉的亲昵驱散。他重新低下头，看着书本上那些文字，忽然觉得它们不再那么冰冷和难以接近了。身边这个人，就是他理解这个世界，安放所有不安的“锚点”。
下午楚山青去上课，宋暮秋独自留在图书馆。他效率不高，看一会儿书，就会忍不住看看手机，或者望着窗外发呆。直到快五点，楚山青发来信息：“下课了。晚上想出去吃吗？学校后门新开了家煲仔饭。”
宋暮秋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好。”
大学生活如同缓缓展开的画卷，色彩逐渐丰富，但也开始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笔触。
楚山青凭借着他的能力、热情和与生俱来的领导气质，在学生会里如鱼得水。他参与的金融建模大赛小组也初步组建起来，经常需要开会讨论。而宋暮秋所在的中文系，学业压力也不小，除了大量的阅读，还有各种小论文要写。
两人见面的时间被不可避免地压缩。有时一天下来，只有一起吃晚饭的那一个小时能好好说上话。更多的时候，是他们各自在宿舍熬夜，通过手机互道晚安。
宋暮秋努力适应着这种变化。他告诉自己，这是成长的必然，楚山青本就该是这样耀眼的人，他不能，也不该成为他的束缚。他试着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学习和阅读中，也参加了系里的一个读书会。但每当夜深人静，看到隔壁402宿舍的灯还亮着，或者听到楚山青在楼道里压低声音打电话讨论事情时，心里总会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和孤独。
林浩是个细心的人，他察觉到了宋暮秋偶尔的低落。一次宿舍只有他们两人时，林浩一边吃着薯片，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暮秋，最近好像没怎么见你和山青一起啊？他是不是特别忙？”
宋暮秋正在整理笔记，笔尖顿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他学生会和比赛的事情多。”
“唉，正常，能者多劳嘛。”林浩凑过来，递过薯片袋子，“不过我看你俩感情是真的好，跟我们都不一样。说真的，你们……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宋暮秋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他慌乱地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笔杆，指节泛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承认？他不敢。否认？他又不愿意。
林浩看他这副样子，心里明白了八九分，他拍了拍宋暮秋的肩膀，语气轻松：“安啦安啦，我懂的。这没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觉得你俩挺配的，山青那人，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