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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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凇第一次看见阿肆,是在学校开新团员会的时候。凇坐在靠右边的座位,隔着中间十几张椅子,她抬头把眼睛从数学笔记上移开,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短发女生。
凇也是短发,比当时的阿肆长一点。倒是经常修剪,保持在一个不变的长度,刚刚过脖子一点。再次遇见阿肆的时候,阿肆的头发已经和凇的差不多长,发型也很巧的相似。
不止一次被周围的大人以为是双胞胎。
“啊?我们两长得很像吗?”阿肆转过头来看着凇。
“没有吧…”
凇喜欢阿肆看着她时的眼神,那是在等她说话的眼神。很好看。
这是凇对阿肆眼睛的唯一评价。
高一下期按照选科分了新的班级。开学前一天,凇就提前来到教室,选了个正中间的空位置,放了本单词书占了位置。开学那天,凇坐在那个位置上,微微偏头左右看了看周围的新同学。
不熟……
于是转身向右后方扫了一眼,熟悉的脸令她怔住了一瞬。
“我见过你。你是我朋友的朋友。”
“我知道你,那天商店遇见的!”
二人交换了名字,这才了解到她叫阿肆。
凇不擅长记名字,因为一直都是很无关紧要的信息,没必要,也不需要记住那些名字。她不会主动去打交道,也不会找事。
凇还是去认真记了这个名字的笔画。
为什么?
是她说..她的名字容易被写错…
我不想写错。
顺利地,新班级,凇没有不适应。或者说,她根本没想着融入。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就很好…就这样一个人也很方便。
体育课,篮球场边。凇坐在绿色的花坛边上。笔在英语阅读书上写写画画,嘈杂的室外听不见笔尖划过书本的声音。球落地或与手掌拍打的声音在一旁不间断的响起,旁边是几个女生扎堆在聊天。
一个女生突然凑过来问:“你是叫凇吗?感觉你成绩好好,你的英语是怎么学的啊?”
“啊…我…”面对突然的问候,凇被惊了一下,一时语塞“提前背单词吧…大概…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背三千五了…然后就是多刷题找手感…”
…不喜欢快问快答。
凇不记得她是怎么被围住,加入到了女孩们的讨论中。
阿肆面对着她,盘腿坐在地上。
一节课下来,凇只记得,阿肆说,她的爸爸很少回家,她有个哥哥。
“我的爸爸也很少回家。”这大概是她极少数发言中的其中一句。她觉得,她只在和阿肆对话。
下早自习。
“诶!你早饭有人一起吃吗?”
“没有。”
“那咱俩一起吧!我也没人搭伙。”
“好。”
凇本来想跑着去食堂,她上个学期一直是这样,她觉得,这样就能腾出更多的时间在教室里,写题目…
学校的树,她一直都没怎么好好看过。
从此开始的两个人在学校搭伙过日子,让这段去食堂的路也变得长了一些,树影斑驳,更美丽了些。
平日一起走路时,阿肆会不自觉的挽上凇的手,不安分的一会跳一会动,二人的身体被拉近,温度就这样黏腻在互相触碰到的地方。只要转头,就能看见对方的眼睛。
凇喜欢她的眼睛。
她不太适应和别人肢体接触,但是对于阿肆,她默许了。
“诶!我才看见!你的校服上有线条小狗?!你自己缝的吗?好可爱!”阿肆指着我胸前蓝色线条缝制的小狗图案。
“不是我缝的,是我妈妈缝的,我也是从网上看到别人缝在衣服上,求了妈妈好一会她才给我缝呢。”
“我也想要,唉,可惜没人会给我缝。”
“我给你缝。”
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真的吗?!”
都答应了。学吧。
“真的。有空你把你的校服给我吧。”
“你对我真好!”
可能是想看你笑,可能是不想看你失落吧。
“哎哎你测过你的mbti没?”
最近网络上流行起了一种人格测试。凇嘴上说着不信,但也挺好奇自己会是哪一类人。所以她测过,只不过没和别人说过。
“INTJ。你呢?”
“我是ENFP!快乐小狗!你是紫老头子哈哈哈哈!”
“你有时候也确实像个老头子…”
“哪有啊!别说了…”
那段时间,阿肆出去玩会拉着凇拍几张合照,然后用修图软件仔仔细细的把人格测试出来的小人脑袋扣下来,贴图到照片里二人的脸上。
“这下发朋友圈就不怕露脸啦!”阿肆兴冲冲的把手机举到凇面前,摇晃了两下以展示自己的p图成果。
“我觉得你本来就长得挺好看的。”
“诶?有吗?真的吗~之前初中的时候都没有人说过我好看诶!”
“…是啊,你在人群中其实还挺扎眼的。我在你见过我之前,远远的看到过你,我觉得…你算长得挺好看的了。”
“好哇好哇!那我们来拍照吧!把脸拍进去!”
……
“怎么会这么丑啊!!!我们两个一点也不上镜!!!啊啊啊啊啊啊”阿肆抱着手机痛苦嚎啕。
“手机摄像头透视是怪怪的。呃,要不还是算了吧…我俩不适合拍照哈哈。”凇的手机里面,也几乎没有自己的照片,平常就不是爱记录生活的人。她归根于自己实在是长得一般,不上镜。所以很少拍自己。
如果忽略掉好几个女生给凇写了情书这件事,凇可能真的要丧失对自己外貌的认知了。
她也是真心觉得,阿肆长得很好看。
“要不要来我家玩switch?我哥从外面回来了,他把游戏手柄也带回来了!”
“switch?”
“就是手柄游戏,哎呀你来我家玩你玩了就知道了!”
…不想拒绝
凇擅长学习,平时也很少打游戏,对于要技术的游戏,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从那天起“连人机都玩不过”变成了凇的代名词…不过这件事被封杀了…不刻意提到,大概率不会再有外人知道。
她们几乎形影不离,每一天都走在一起。纯粹的,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凇从来没有停止害怕,她知道阶段性的友谊的概念。她害怕失去,所以对拥有无所谓。
但我想…一直和她一起…
“哎呀好啦!不要年纪轻轻就愁眉苦脸的!给你买了奶茶,别闷了!不就是没考好嘛!又不是高考,谁都还没有完蛋呢!”
“可是我努力了那么久……”凇强忍着眼泪,她不允许她脆弱到考差了就会哭。她趁人不注意低下头,任眼泪滴在地上,不在脸上留下痕迹。
但阿肆都看在眼里。
“你有不会的题,可以来问我,我会尽力帮你解答的。”
“你可以来我的租房吃饭。学校的饭太难吃了。”
“我暑假给你补习吧…”
“我能一直待在你家里吗?”
“你刚学这个就能运用,已经强过很多人了。”
“我们高考完,去外面租房子住吧。”
“那我的学习可就靠你啦!”
“真的吗!那你妈妈还挺大方的。”
“诶~放假也要学习吗….”
“包的啊,来这是我家门和小区的门禁卡,嘿嘿直接给你了算了,我家就是你家。”
“我感觉我的前途一片阴暗…”
“好,就我俩住。到时候就窝着一起玩手机,再也不用管那些大人的眼色了。”
盛夏的夜,冷风却刮进骨髓里。
“那天我狠狠扇了我爸三个耳光…”阿肆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是他要求我扇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看向下方。那不是胜利者该有的神情。
那是对父亲,
———一个无能的掌权者
的无法逃离的恐惧
“…..我当时只不过上电梯没有等他….”
“…..后来我躲进衣柜里,我妈妈就把我拖出来….”
“…..我妈妈以为我跳楼了…..”
阿肆的手机里,存放着破碎的,割裂的,渗人的录音,父亲的毫无感情的声音从手机扬声器传出。
凇也这样做过。
她只是幻想着这些能作为把父亲推出家庭的罪证。
风一直在吹。
阿肆的背后,就是她无法离开,却又不得不寄身的家。
凇的背后,是一片漆黑,遥遥的回家路。
我们都找不到家了。
凇靠近一步,把阿肆的卫衣外套拉链拉上,顺势把卫衣帽子抖擞抖擞戴在阿肆头上。
“像我这样穿着就不冷了。”
二人身上是今天逛街时为了保暖趁手买的同款外套。一直到了阿肆小区门口,两人就这么站在原地聊着天。也不管风有多急,催着我们回家。
我不想回家。
凇的手没有什么温度,擦去阿肆脸上的眼泪时,她只觉得好烫好烫……她不知道能做什么,她只是把她拥入怀中。
“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真正爱你的人,不在意你是什么样子。你就是你。”
阿肆的下巴抵在凇肩头,凇虽然看不见她是不是还在哭,她还是轻轻拍打着阿肆的背,很轻。
很有力。
“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在我这里做自己,你是被我允许不长大的。”
风带不走她们的温度。
“如果你没有地方去,可以先来我家。”
“我…我躲起来了,你不要和我爸爸说我在哪….”
……回去的话,会死的。不能回去。
绝对不能让我爸爸找到我….
我不要回家….
“你在哪?你爸没找你了。他挂电话了”
“我在保安亭这边的厕所里…”
阿肆急匆匆跑来,四处张望没看到人。
直到在男厕门口看见凇慢慢走出来。
“你怎么躲在男厕所?!”
“因为我知道她一定会来女厕所找我…”
那是阿肆第一次见到凇这样无助的样子。
拥抱,使这份颤抖被二人平分。
风,什么时候才能停。
“凇!祝你生日快乐!我给你买了你mbti的挂件!还有这个吧唧,上次你说你喜欢这个人物!还有一次你说你喜欢蓝色,我就给你挑了一个蓝色的书签…”
我好喜欢。我真的好喜欢。
凇不记得自己那天许了什么愿,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许愿。因为愿望从来不会实现。
但是阿肆变成了她的许愿瓶。只要是阿肆能力范围内的,阿肆都尽力去做。
值得吗?为了我。
凇很喜欢,很喜欢,阿肆送给她的银杏叶标本,虽然只是用胶布正反贴住框在纸做的圆圈里。阿肆说没多久就做完了,挺容易的。
我也想给你做一个。
“我都给你做了!你也给我做一个好不好嘛!”
“好。”凇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
我好想为你做些什么。
但是我连我自己也快要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