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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指引 ...

  •   八

      日内瓦飞回北京的夜航上,季明渊在草稿纸写演讲的后续论文,楚河却一反常态地没睡觉。他抱着平板,荧光在瞳孔里投出两粒小小的蓝点,像深海浮标。

      “哥,你看这个。”

      屏幕上是暗网论坛的截屏,标题用俄文写成:【Серебряныеперья: подборка Ⅱ】——银色羽毛·第二辑。帖子发布于六小时前,主楼只有一张照片:一只医用冷藏箱,箱壁贴着半截熟悉的藤蔓星图,箱体标签却不再是“夜莺”,而是新的代号——“LARK-β”。

      季明渊的钢笔在指尖一顿,墨水滴落,晕开成漆黑的圆。

      “他们换壳了。”他压低声音,“周正明在监狱里,不可能遥控。”

      楚河把下巴搁在他肩窝,呼吸里带着机餐的薄荷茶味:“也许当年销毁的,只是母盘的一个备份。”

      飞机突遇气流,灯闪烁几下。黑暗里,楚河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说:“我想去圣彼得堡。”

      “好。”季明渊没有问理由,只把毛毯往上拉了拉,盖住他微微发抖的手。

      三天后,涅瓦河进入极昼,凌晨两点天仍透亮。

      两人住在狮桥侧一栋十九世纪的公寓,木地板走起来吱嘎作响。房东是个白发女人,听说季明渊是“医生”,神秘地递给他一把铜钥匙:“阁楼里有些旧物,或许对你的研究有用。”

      阁楼的灰尘在斜射的日光里飘浮。角落里,一只老式医用冰柜静静伫立,门漆剥落,却用新锁扣死。楚河蹲下,指尖在锁孔旁摸到熟悉的凹凸——正是羽毛吊坠背面的北斗七星排列。

      “哥,密码是我们的生日,倒序。”

      咔哒。柜门打开,白色冷气像雾涌出。里面没有试管,只有七支空了的注射剂玻璃瓶,瓶身贴着同样的藤蔓星图,瓶底残留着极淡的银色沉淀。

      季明渊用棉签蘸了一点,放进便携光谱仪。屏幕曲线跳动,最后定格在一个陌生峰值:碱基片段含“CRISPR-X”酶标记——市面上从未公开过的基因剪辑变体。

      楚河盯着那道曲线,忽然抬手解开自己衬衫纽扣。锁骨下方,原本只剩粉痕的藤蔓,在冷气刺激下竟隐隐透出浅银色的脉络,像雪地里重新苏醒的蛇。

      “它闻到同类了。”楚河苦笑。

      同一时刻,城市另一端。

      莫霍娃亚街35号,一座废弃的帝国风格医院。地下二层,无影灯重新亮起。手术台旁,穿白色连体服的男人调试着新型头戴显微镜,镜头下,一只培养皿里漂浮着同样的银色沉淀。

      “LARK-β的催化源确认了吗?”

      “确认,在狮桥公寓。”

      男人抬手,露出袖口别着的徽章——不是羽毛,而是藤蔓缠绕的听诊器。他按下通话器:“通知‘巢’,准备回收‘钥匙’。”

      夜里,楚河开始发烧。

      体温计的水银柱停在39.4℃,藤蔓纹路却从锁骨蔓延到耳后,银得发亮。季明渊用冰毛巾给他擦身,触到皮肤时,指尖被烫得发颤。

      “哥,你听——”楚河眯着眼,示意窗外。

      季明渊屏息,听见极轻、极细的“咔嗒”声,像金属弹片落在木板上。

      他走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对面屋顶,红外瞄准器的红点正匀速移动,最后停在楚河额头。

      几乎没有思考,他回身扑向床,把楚河连人带毯翻进地板死角。下一秒,装了消音的枪响,玻璃碎成银屑,子弹嵌入墙壁,留下一枚指甲大的空洞,孔缘闪着同样的银色——弹头被镂空成羽毛形状。

      “回收开始了。”季明渊低声道。他拖过行李箱,把冰柜里七支空瓶和光谱数据塞进防震层,又扯开医药包,给楚河注射退烧药。

      “能走吗?”

      楚河撑着坐起,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却咧嘴笑:“别说走,跑也行。”

      他们选择从屋顶撤离。

      老旧公寓没有电梯间,只有维修梯通向天棚。季明渊先攀上去,再把楚河拉上来。夜风裹着河面的水汽,吹得楚河一个踉跄,藤蔓纹路在月光下像活过来的银河。

      “前面是涅瓦河,跳下去,游到对岸就是冬宫广场。”季明渊语速极快,“水温和流速?”

      “零上十四度,每秒一点二米。”楚河喘笑,“我算过。”

      枪声再次响起,这次来自两个方向。子弹打在他们脚边的沥青上,溅起银火星。楚河先翻过栏杆,回头冲季明渊伸出左手——那只手手腕内侧,淡银色的藤蔓忽然扭曲,拼成一个极简的“∞”。

      “哥,信我。”

      季明渊握住那只手,两人同时跃下。

      夜空的极昼之光像冷色的幕布,河面被击碎成无数片晃动的镜子。落水前的瞬间,季明渊听见楚河用气音说了一句话,那声音被风撕得七零八落,却准确无误地钻进他耳膜——

      “这一次,换我带你回家。”

      冰凉的河水灌进衣领,他闭上眼,任由暗流把他们卷向更深处。羽骨状的子弹碎片在水下划出细长的银线,像给黑夜缝了一道发光的伤口。

      而在更远的下游,一盏红色导航灯无声闪烁,灯柱上停着一只真正的鸟——不是夜莺,是北极燕鸥。它低头梳理翅膀,羽翼边缘,赫然带着一圈金属般的银光。暗流把他们冲向下游,红色导航灯在远处闪动,像脉搏。季明渊先浮出水面,冰凉的河水顺着睫毛往下滴。楚河几乎同步在他右侧冒头,一只手抓住他的救生背包带,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水,声音发颤却带着笑:“哥,看——”

      上游的枪声被河堤与夜色吞没,下游的河面却亮着第二盏红灯,灯柱旁泊着一艘无标识的黑色橡皮艇,艇尾马达已经发动,尾气管在水面搅出细小的漩涡。艇上站着一个人影,帽檐压得极低,手里却举着一盏红外信标,朝他们闪了两下——暗号与林晚在日内瓦用过的完全一致。

      “林晚?”季明渊低喘。

      “她不是说去瑞士?”楚河挑眉,随即恍然,“双面线路,她早到了圣彼得堡。”

      两人划水靠近。艇上的人掀掉帽兜,果然是林晚,脖颈的红斑只剩浅粉。她伸手先把楚河拉上去,再去拽季明渊:“再慢点,‘巢’的回收组就要沿河封闸。”

      马达轰然提速,橡皮艇贴着水面蹿进支流。林晚甩给他们干式保暖衣和两只真空枪匣,语速飞快:“先回答你们最关心的问题——去哪。”

      她点开腕表投影,一幅北极圈航道图浮在夜色里,终点闪着冰蓝标记。

      “新地岛。”林晚用俄语发音,“Novaya Zemlya。”

      楚河吹了声口哨:“核试验场?够荒。”

      “冷战时废弃的生化地下城,现在被‘LARK-β’接管,成为真正的巢。”林晚放大细节图,一条被冰川覆盖的隧道直通内陆,“七支空瓶里的CRISPR-X酶,只有在零下四十度的极寒状态下才能保持剪切活性,那就是他们的生产车间。”

      季明渊把湿发往后一捋,眼底映着航道图冷光:“我们去端掉它?”

      “更疯狂。”林晚看他,“我们要把真正的‘母体’带出来——楚河的生母。”

      楚河愣住:“她……不是十二年前就确认死亡?”

      “死亡证明是周正明伪造的。”林晚调出一帧泛黄档案照,拍摄于1996年,照片里女人抱着婴儿,脖颈藤蔓胎记与楚河如出一辙,“最新情报:她被低温休眠在‘巢’的最底层,代号——‘Lark-M0’。没有她,LARK-β的催化源无法持续,所有实验体都会进入不可逆衰竭。”

      马达声骤然低伏,河道前方出现一条被浓雾吞噬的运河入口,导航灯只剩最后一盏。林晚关掉探照灯,压低嗓音:“再往前是白海–波罗的海运河,凌晨四点有艘货轮‘北极星’号会接我们,穿过巴伦支海,直抵新地岛外缘。上船后,你们有七十二小时进入冬眠假死状态,货轮医疗舱可以调节代谢,避开俄军岸防雷达。”

      楚河把真空枪匣拍在船舷,侧头冲季明渊笑:“哥,怕吗?”

      季明渊望向雾中那束越来越弱的导航灯,他握住楚河冰冷的手,十指交扣,掌心贴着掌心,像把两枚钥匙同时插进同一把锁。

      “不怕。”他轻声答。

      马达再次咆哮,橡皮艇一头扎进雾墙,导航灯在身后熄灭。黑暗里,只有航道图上的冰蓝终点仍在闪烁,像一颗尚未被命名的星,指引他们驶向北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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