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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处 ...

  •   宋云清了清嗓子,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既然你要住下来,有几件事得说清楚。”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未经允许不能进我卧室。第二,不准带任何人回来。第三,”他拿出手机,“身份证给我拍一下。”认识没几天,谨慎为上。
      霍历挑挑眉,倒是很配合地掏出钱包,拿出身份证递过去。宋云仔细核对后拍了照,然后把身份证还给他。
      “这是家门钥匙,”宋云从玄关抽屉里拿出一把备用钥匙,递给霍历,语气带着点认命的味道,“希望你尽快找到新工作。”
      霍历接过钥匙,在指尖转了一圈,嘴角弯起:“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感谢宋总监收留。”
      宋云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那点别扭感又冒了出来,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家里多了个“室友”的事实。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抱着自己的箱子回了主卧,关上了门。
      刚刚开始住一个屋檐下的一个周,两个失业人员大把的时间用来荒废。
      宋云原本想着在家结结实实的躺平,现在改成在自己的卧室躺平。主卧的门始终紧闭。门内,宋云像是要把过去几年缺的觉都补回来,大部分时间都深陷在柔软的床铺里。厚重的遮光窗帘阻隔了日升月落,只有手机屏幕的光偶尔照亮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但只要一出卧室房门,就又是万分妥帖,衣物齐整,叫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书房的门也总是关着。霍历的行李少得惊人,只有一个小行李箱以及看不出牌子的笔记本电脑,仿佛随时可以拎包走人。
      偶尔能听到极其轻微的键盘敲击声,或者他站在窗边压低声线讲电话的模糊声响,语气多是简洁、不容置疑的短句,听不清内容,但绝非闲聊。
      这一周,偌大的公寓里常常静得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这种彼此划界而治的平静,在第三天被打破了。霍历打开冰箱找水喝,发现里面空得能跑马,碗橱里的餐具也刚好只够一人一套,偶尔还得用盘子盛饭。他敲开了宋云的主卧门。
      宋云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拉开门,身上还裹着那条亚麻薄被。骤然听到敲门声收拾都没来得及“怎么了?”
      “家里快弹尽粮绝了,”霍历靠在门框上,视线扫过宋云难得一见的迷糊样子,“得去趟超市。我不熟悉附近,需要你带路。”
      宋云想拒绝,但看着对方理直气壮的表情,以及自己作为“房东”那点残存的责任感,还是认命地扒了扒头发:“……等我十分钟。”
      超市里,宋云的困倦彻底被霍历的购物方式惊飞了。
      霍历推着购物车,不像采购,倒像帝王巡视自己的领地。他完全无视价格标签,修长的手指掠过货架,完全无视价格标签,只凭手感、材质和眼缘。
      挑选标准诡异又统一:沐浴露似乎是他惯常的牌子;毛巾必须纯粹的埃及长绒棉;甚至连洗碗海绵都挑了个符合人体工学但价格离谱的款式。
      “这个……太贵了吧?”宋云看着霍历手里拿着的那套精致的骨瓷餐具,试图提醒他两人(至少明面上)都处于失业状态。
      霍历瞥了一眼价签,表情毫无波澜,还不忘调笑宋云:“多亏了宋总监上次的包夜费,还能让我再潇洒次”。
      宋云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购物车被那些“体验感极致”但毫无性价比可言的东西塞满。
      “你这消费水平倒像是铂尊的老板……”
      “你对少爷的收入是由什么误解吗?再说那哪有像我这么帅的老板。”这句话有效打散了宋云心底那点违和感,确实,虽然小说里的霸总总是帅气多金,但实际上现实生活中的老板,哪怕不是肥头大耳,也是满脸资本主义的算计与油滑。
      宋云不喜欢吃外卖,工作时候能自己做菜,连公司楼下的有机食堂都不去,所以几日来都是宋云做饭,他厨艺很是不错。
      霍历自然而然地蹭饭,并主动提出承担所有食材费用,找到工作后偿还。宋云不吃大饼,倒也不少那点饭菜,于是勒令霍历处理自己极其讨厌处理葱姜蒜配料一共抵饭,对于这些配料,宋云宁可菜里不放,也绝不买超市里处理好的成品。
      当然原本想让霍历负责买菜,只是这家伙花钱没个轻重,只能宋云自己来,霍历偶尔做体力搬运工。
      “为什么不用现成的?”霍历看着指尖黏腻的蒜皮,微微蹙眉。
      “不新鲜,那些加工品食物的气息都跑了。”宋云头也不抬,专注地给鲈鱼改刀,语气斩钉截铁。
      霍历挑了挑眉,没再争辩,认命地继续和手里的蒜瓣斗争。
      很快,宋云就发现,这位“大少爷”在挑剔程度上与自己不遑多让:所有盛菜的盘碟必须用热水烫过,保证入口食物的温度;拒绝现成的黑胡椒粉,非要慢条斯理地现磨;喝不同的酒品,会精准地从新买的杯具里找出对应的那一只。
      一周下来,宋云那间风格极度统一、简约到近乎性冷淡的房子里,不可避免地混入了霍历的痕迹:卫生间和自己并排摆放的高定洗护套装,流理台上那套手感极佳的胡桃木研磨器,酒柜里多出的几只不同器型的水晶杯……
      除了这些无伤大雅的小摩擦,霍历在其他方面倒是随遇而安,甚至在宋云这个家里住得颇有点乐不思蜀,比起出了卧室略有拘谨的宋云更像是这个家的主人。
      他偶尔会霸占客厅那张米白色沙发,看着体育频道的球赛,长腿随意架在异形茶几上。褪去了初次见面时那种隐约的压迫感,此刻的他,收敛了所有锋芒,显得闲散而慵懒,仿佛只是个身材好得过分的无业游民。
      两人生活习惯上都很有边界感。宋云喜欢主卧和厨房,霍历盘踞书房和客厅一角。竟也维持着一种奇异的平衡与和谐。
      这栋原本因独居而显得过分安静和空旷的房子,因为多了一个人的气息、脚步声、以及偶尔传来的电视声,反而被注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活着的气息
      有时,晚餐后,两人会就着电视里的新闻或某个社会事件聊上几句。
      宋云常常会惊讶于霍历观点的尖锐和洞见,他能轻易穿透纷繁的表象,直指核心的利益逻辑与人性博弈,那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是宋云在按部就班的生活圈层中极少接触到的。
      而霍历则偶尔觉得宋云在某些问题上理想化,但并非迂腐,这种知世故仍天真令人好奇。
      最初,觉得宋云有趣,霍历觉得是宋云身上那股独特的艺术气息,生命力,矛盾的美感,像前年自己在苏富比拍下的那只汝窑天蓝釉刻花鹅颈瓶,将碎未碎的质感,纤长的颈身,致纯飘渺的色彩。
      等到工作人员真正把那只汝窑天蓝釉刻花鹅颈瓶送到霍历居住处,霍历打开密厚的防护,拒绝工作人员递来的白色手套,就那么直接拎着瓶颈拿出来端详,肌肤贴近微凉的瓷器质感,心里却想着如此佳品碎裂时会不会别样动人。
      可惜世上仅存这一只,不然可真得摔来看看。
      休息了两周,缓冲期结束,现实的压力开始无孔不入。和家里的例行通话变得格外艰难。
      宋云照例给家里网购了不少东西,又转了一笔父亲节红包,试图用物质安抚无法满足的期待。
      然而,电话那头,母亲的焦虑依旧穿透听筒:“云啊,眼瞅着奔三了,连个女朋友的影子都没有,楼上你张阿姨都抱第二个孙子了……一个人在外头,没个着落,就是没本事。”
      父亲的声音更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男人要先立业再成家!你对未来到底有没有规划?不能总这么混着!”
      宋云握着手机,指节微微发白,只能用“最近项目挺忙的,正在关键阶段”含糊搪塞。
      挂断电话,宋云揉了揉眉心,他其实并不想和家里联系,但总屈服于传统孝道文化。
      宋云成长的家庭环境严肃古板,几乎没有什么情感流动,但对于按部就班的生活节奏,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很看重。
      宋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残缺,设身处地的想自己如果是女生定然也无法接受一个这样的男朋友甚至伴侣。甚至因为一些遭遇,对于亲密关系似乎并没有需求,当时把三室一厅的房间改造成两室,大概也是潜意识里做好了一个人的准备。家庭的催逼像钝刀子割肉,自己渴望的生活方式简直犯了天条!
      压力之下,宋云不得不开始投简历。
      情况比预想的更糟。经济大环境一般,他之前的设计总监职位显得高不成低不就——大厂同类岗位稀缺且竞争激烈,一堆履历天花乱坠的求职者前赴后继。小公司又给不到预期的薪资。还要尽可能规避可能与王总有业务往来的公司,筛选下来机会寥寥。
      这几年传统广告行业被新媒介冲击业务紧缩,自己这个有资历的老人并不比年轻人吃香。连曾经活跃的猎头,如今回复也多是“市场冷淡,有合适机会一定第一时间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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