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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7章 致力于完美的人生 ...

  •   每周五下午的时候,校门口的人流量都会特别大,因为对学生来说周五晚上属于周末,周日晚上属于周一。
      大门口两侧,学生们步履悠闲地奔向周末的美好时光,周一诺的闪电大步在其中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一路冲出西门口,周一诺气喘吁吁地扶着膝盖,在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中,搜寻蒋颂天和蒋清华的身影。
      北侧路两边停着方向相反的出租车队,陆续有学生乘坐,出租车队伍徐徐向前,周一诺怕蒋清华没开车来,站在路中央左右齐顾,耳边时不时响起刺耳的鸣笛。
      交通拥堵,人潮喧哗,周一诺管不了那么多了,边找边停,一直到出租车队伍末尾,也没能找到蒋颂天。
      周一诺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六点零五分了,蒋颂天和蒋清华可能已经走了。
      周一诺急得满头大汗,一颗心往下沉,想着要不给蒋颂天打个电话问问算了,可拿起手机又担心蒋颂天接到电话不会告诉他去了哪。
      周一诺站在出租车队伍末,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环视四周,像个找不到主人的大金毛,原地团团转。
      这时,离周一诺最近的一辆出租车拉下窗户。
      “哎,小伙子去哪啊?”司机是个中年人,手上夹着烟,嗓音很粗糙。
      周一诺下意识地朝司机车后面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摇了摇头,刚想说不走,便被不远处的一辆的黑色SUV吸引,车体外形和车牌尾号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周一诺抬头朝驾驶座看过去,黑色的SUV驱动,反光的车前玻璃后面映射出蒋清华的脸。
      眼看SUV后退,准备绕开人群,往另一条路上走,周一诺拉开出租车门坐了上去。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在出租车队伍末尾,本来要排个大长队才能载到乘客,眼下直接拉到乘客,而且还不用走前面那条堵得要命的路,别提多高兴了。
      “好嘞。”
      出租车一路压着SUV的车辙印行驶,周一诺坐在后排一再嘱咐司机千万别跟丢了。
      许是周一诺的神色太慌张,司机按耐不住好奇心,问起他和车内人的关系。
      周一诺支支吾吾了两句,没能说明白,还好手机突然响了,打断了他和司机的对话。
      屏幕上‘魏欣洁’三个字,让周一诺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两秒,然后他猛地想起晚上的约会。
      “一诺,你在哪啊,我好了。”魏欣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周一诺分身乏术,扶着咚咚直跳的太阳穴,苦恼地解释道:“对不起啊,我…我…我这边临时遇到了一些事情,不能和你一起去餐厅了,这样你先打车到餐厅等我,我确认这边没什么事情以后再去找你,行吗?”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显然魏欣洁也在消化眼前的突发情况,她听得出来周一诺的语气很着急,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脱不开设么,便答应道:“好吧,那我先去等你,你忙完了再去找我。”
      周一诺听到魏欣洁答应,松了一口气,“好,对不起啊,还有谢谢啊。”
      魏欣洁听过太多周一诺的客气了,沉默了片刻后,只说:“没事,不用放在心上,你先忙。”
      电话挂了,周一诺继续死盯着前面的SUV。
      司机的车技不错,两车间距始终保持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
      日落将近,天色由黄转青,SUV驶入林德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出租车不方便进去,周一诺付了钱从车上下来,追进停车场内。
      停车场车多人少,周一诺压着步子在车辆之间游走,降低存在感,眼看着SUV停下,蒋清华、蒋颂天和蒋颂熙先后从车上下来。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右侧的电梯,等电梯合上后,周一诺走上前查看电梯停下的楼层。
      电梯开门,周一诺从里面走出来,这一层是美食区,他按照布局从右到左一家店一家店地找人。
      一直到中区,周一诺在一家日料店门口看到了他们三人。
      蒋清华正弯着腰和蒋颂熙说了什么,小家伙手舞足蹈地指着日料店里要进去,蒋颂天站在一旁,和他们俩个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随后,蒋清华拉着蒋颂熙走在前面,准备进去。
      周一诺简直要被气笑了,迈开大步走近,大喊:“蒋颂天!”
      周一诺不知道蒋清华和蒋颂熙什么反应,他只看向蒋颂天,他在听到自己的声音时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过身,待到看清楚自己时表情一滞,沉寂的眼睛里先是闪过惊讶而后是迷茫,等到自己站定在他面前时,变成了疑惑。
      “你…你怎么在这?”蒋颂天尾声短促,听起来虚飘着。
      周一诺没回答,装出很意外的样子,搭话:“没想到在这遇到你,哎,叔叔和弟弟也在啊,好巧,又遇到你们一家三口了。”
      蒋颂熙挣出蒋清华的手心,扑到周一诺面前,“奶茶哥哥好久还不见啊。”
      周一诺半蹲下来,肉了几下蒋颂熙的小肉脸,笑着回道:“是啊,小半年没见了,想没想我啊,感觉你胖了点呀。”
      蒋颂熙支棱着一头小卷毛,乖巧地点点头,“想,哥哥你好不好?”
      蒋清华对周一诺笑笑,语气熟稔地接话:“樾桐最近胖了好几斤,一诺,你最近还好吧?”
      周一诺站起来,呲着牙,一副不见外地口气:“我啊,我可好了,能吃能喝能睡,到哪都自在。叔叔,你没发现吗我也胖了,不过蒋颂天就比较辛苦了,又是忙着上课又是忙着做项目,瘦了好多,你没看出来吗?不应该吧,他脸瘦了一圈呢。”
      蒋颂天听到周一诺的话,看向蒋颂天,又尴尬地对周一诺笑笑,解释道:“我刚没注意看,现在仔细看看是瘦了,颂天,你晚上多吃点。”
      周一诺想说‘你这个当爸的心真大’,但是忍住了,夸张地拍了一下手:“啊呀,叔叔,我晚上跟同学约了在这里吃饭,结果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我能不也能跟你们一吃啊。难得出校门一趟,总不好什么都没吃直接回去了。”
      蒋清华当然不会拒绝,客气地应下:“当然可以,我们正准备吃这家日料,你看怎么样?”
      这个问题,正中周一诺下怀,他灿烂一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嘴上却一点不饶人,说道:“不怎么样,叔叔,颂天不吃生的,要是去这家,他晚上要么一口不吃,要么吃什么吐什么,这些你不知道吗?”
      蒋清华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但凡脑子没问题的人都听得出来中周一诺话里带刺,他勉勉强强维持着温和的态度,略带抱歉地转圜道:“这样啊,是我欠考虑了。这样,南津这边你们比我了解一些,你们看看想吃什么,我和樾桐听你们的。”
      蒋颂熙一听不吃日料了,拉着蒋清华的手腕问:“爸爸,为什么不吃了,我想吃。”
      蒋颂天不想蒋颂熙期待落空,张口想妥协,“没……”
      “不行。”周一诺看了蒋颂天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接着半蹲在蒋颂熙面前,用商量的语气说道:“小樾桐,你有没有见过那种很小很长的虫子啊,有些生鲜没有高温处理,就会有那种虫子,你把生肉吃进肚子里,那些虫子就在你肚子里咬你的内脏,还有可能跑到你的脑子里,吃你的脑子,你会疼的睡不着觉,还会想吐,你怕不怕?”
      周一诺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指在蒋颂熙的肚子和脑子上戳,仿佛真的有虫子里面钻一样,把他吓了一跳,倒退着往蒋清华那里躲着。
      蒋颂天站在一旁,低着头,注视着周一诺,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颂熙求解地抬头,睁着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问:“爸爸,真的吗?”
      蒋清华点点头,很客观地回道:“嗯,确实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周一诺缓缓站起来,把手搭在蒋颂天的肩膀上,乘胜追击道:“对啊,你还吃吗,反正你哥哥不会吃,我也不吃。”
      小朋友很容易被大朋友说动,蒋颂熙连忙摇头,“那我也不吃了。”
      周一诺笑笑,“是吧,好吃的东西那么多,干嘛吃带虫子的。”
      蒋清华看得出来周一诺比蒋颂天更适合做决定,于是问他:“一诺,那你想吃一家?”
      周一诺左右环顾了一遍,指着一家苏菜道:“那家吧,蒋颂天爱吃,海鲜很不错,虾蟹鱼齐全又新鲜,樾桐应该也爱吃。”
      蒋清华表示没意见,蒋颂熙也同意。
      四个人一起往苏菜馆走,周一诺和蒋颂天并肩走在后面。
      周一诺刻意用那种灼灼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蒋颂天,引起他的注意,见蒋颂天不理会,伸手抓住他的胳膊摇晃。
      蒋颂天终于舍得给眼神了,可惜还是没什么表情,只用口型问:“怎么了?”
      周一诺噘着嘴,无声地用口型控诉:“你干嘛不理我?”
      蒋颂天看了一眼周一诺红润软绵的嘴唇,睫毛轻轻一挥,视线又飘回到前方,小声说道:“我没有。”
      菜上好,周一诺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蒋清华聊天。
      “叔叔,你觉得怎么样,吃得惯吗?”
      “挺好,很鲜美。”
      周一诺笑笑,又问旁边的蒋颂熙,“怎么样,好不好吃,是不是比日料好吃多了?”
      蒋颂熙正在蟹粉捞饭,嘴巴上油滋滋的,咕噜着:“嗯,好吃,香香的。”
      周一诺看着蒋颂熙软乎乎的样子,不禁想到蒋颂天小时候也是这个好欺负的可爱样,笑得更开心了。抽了一张纸巾帮他擦嘴,“是吧,喜欢下次还来,你哥哥也爱吃这个捞饭。”
      蒋颂天在一旁剥虾,看蒋颂熙吃得欢实,浅浅一笑,把虾仁放到他盘子里。
      周一诺望着盘子里的虾仁山,和自己的空碗,莫名有点吃味,在桌子底下踢了蒋颂天一脚。
      蒋颂天不知道为什么挨踢,无措地看向周一诺。
      周一诺佯装无事,直直地看向对面,“叔叔,你这次来南津市特地来看蒋颂天的吗?”
      蒋清华闻言夹菜的筷子一滞,不自然地看了蒋颂天一眼,又虚心地躲开周一诺的视线,低着头:“算是吧,刚好在附近出差,来看看他在学校怎么样?”
      好一个‘刚好’,周一诺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又问:“那叔叔这次和樾桐要在南津几天啊,颂天可想弟弟了,你不忙的话多待几天呗。”
      蒋清华眉毛微蹙,有些为难地回道:“这次有些匆忙,待不了两天,而且樾桐周一还要上课,所以我们周日一早就得走。”
      “这样啊。”周一诺说着,看向一旁的蒋颂天,他剥着虾的速度慢了不少,视线凝结在吃得香喷喷的蒋颂熙,眼底的不舍都快溢出来了。
      蒋清华点点头,“这次实在不凑巧,下次有机会我和樾桐再来。”
      周一诺想骂人,还下次,您当自己是皇帝啊,见你一面还得千恩万谢地跪着求着。
      周一诺替蒋颂天不平,假笑着回道:“嗐,颂天也忙,不是上课就是在国研室,一天除了睡觉时间都没空休息,有时候还经常通宵呢,今晚上也是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和樾桐一起吃饭的,也就是他这个小家伙有面子。”
      周一诺话里有话,蒋清华不傻听得出来,他抬起头看了看蒋颂熙,又看看了蒋颂天,关切道:“颂天,学业重要,身体更重要,天冷别生病了,不然颂…樾桐要难过了,我也会很担心的。”
      蒋颂天握着水杯,轻点了一下头,回道:“嗯,知道了。”
      周一诺舒心一笑,心里痛快多了,站起来给这一家三口倒水。
      太太平平地吃了一会儿,蒋清华电话响了,他示意是工作上的事情,起身出去了。
      蒋颂天默默把水果推到吃了一晚上的蒋颂熙面前,好声好气地劝道:“樾桐,吃了那么多,腻不腻啊,稍微吃点水果吧,助消化。”
      周一诺撇撇嘴,用叉子叉走一块苹果,酸了吧唧地开口:“你怎么不问我腻不腻?光问他啊?”
      蒋颂天颇为无奈地看着周一诺,说道:“你多大了,腻不腻自己没感觉啊,直接吃嘛。”
      周一诺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把水果推到蒋颂熙手边,“吃吧,小心肝,你哥哥专门留给你的。”
      蒋颂熙抓着叉子在水果盘里搜罗,半天也没选中满意的,放下叉子,委屈巴巴地说道:“没有我爱吃的,哥哥,我想果汁。”
      蒋颂熙要果汁的小表情和蒋颂天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周一诺忍不住感叹基因的神奇,相当心甘情愿地站起来,“行,那你和你哥坐着,我去找服务员。”
      周一诺刚推开椅子,坐在门口位置的蒋颂天拉住他的手,说道:“我去吧,你进出不方便。”
      话落,蒋颂天起身,询问蒋颂熙:“ 想喝什么味道的?”
      “橙汁。”
      蒋颂熙说完,对蒋颂天撒娇地笑笑,蒋颂天也笑了。
      周一诺发现这小家伙挺会啊,仗着有人爱,做什么说什么都直来直去的。
      周一诺又爱又恨地捏着蒋颂熙的小胖脸,调侃道:“真厉害啊,不愧是亲兄弟,一句话就能让蒋颂天赴汤蹈火,为了你连国研室都不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想叫他出来吃个饭多难。”
      蒋颂熙年纪小,听不懂周一诺口中的国研室是什么,也不知道蒋颂天最近多忙,只捡着听得懂的回。
      “奶茶哥哥,你好像说错了。”
      蒋颂熙的小脸被捏着,口齿不太清,声音奶声奶气的,特别可爱。
      周一诺有种捉弄小时候的蒋颂天的快感,笑着问:“哪里错啦啊?”
      蒋颂熙抓着周一诺的手腕,语气严谨地回道:“我和颂天哥哥不是亲兄弟,是表兄弟才对吧?”
      周一诺的笑容霎时间凝固,连捏着蒋颂熙小脸的双手也僵硬住,眉眼间电闪雷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问:“什么?”
      蒋颂熙趁周一诺手松紧,从他的魔抓中逃出来,揉着脸颊解释道:“同父同母才是亲兄弟,可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孩子啊,颂天哥哥怎么可能和我是亲兄弟呢?你搞错啦,哥哥。”
      周一诺觉得荒唐,但想着一定是有人跟颂熙说了什么,大概率是蒋清华,试探地问:“你…谁跟你说的?你爸爸吗?”
      蒋颂熙点点头,“对啊,我爸爸说,颂天哥哥是我一个远方表哥,好久没联系了,他特别喜欢我,让我对他好一点。”
      周一诺好半天没能理解蒋颂熙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怕自己太失态吓到他,于是只能绕一圈问:“那你还记得你妈妈吗,沈阿姨,沈珂茹。”
      蒋颂熙露出迷惘的眼神,“我妈妈?”
      周一诺引导着,“对啊,沈珂茹,长头发皮肤很白,下巴上有颗痣,眼睛和你一样,圆圆的大大的。”
      蒋颂熙更迷惘了,小心地纠正道:“哥哥,你记错了吧,我妈妈叫李梦佳,短头发,戴着眼镜。”
      “什么?”周一诺怀疑自己是精神错乱了,又或者自己听觉系统出了问题,否则为什么听不懂蒋颂熙的话,每个字,每一个字都和他认知的现实天差地别,“怎么会这样……”
      周一诺怀疑当下的真实性时,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一个混乱歪曲的梦,不然这一切要怎么解释。
      蒋颂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黯然地端着橙汁,站在门口,“一诺。”
      蒋颂天的声音是周一诺的镇定剂,他回过头,迫切地想答案。
      可蒋颂天却先一步开口,语气很哀伤地说道:“一诺,不要问颂熙了,他还小,坐了这么久的车,很累了,让他休息吧。”
      周一诺饶是再想问,再想知道前因后果,再想向蒋颂熙纠偏矫正,也不得不打住,因为他看到蒋颂天正在伤心,明晃晃的伤心,仿佛伤口千疮百孔实在难以完美粉饰,于是乎只好在不被人看到的时候叫喊出来,不让自己更加难堪。
      周一诺忽然觉得痛感会传染,自己好像也有哪里烂了个大口子,汩汩流血,痛得他连呼吸都发颤。
      “好,我不问了。”
      之后,蒋清华回来,四个人吃完饭,蒋清华和蒋颂熙回酒店,周一诺和蒋颂天搭出租车回学校。
      进入一月后,南津的天气冷了很多,空气阴湿,风里像藏着针,吹着人眼睛生疼。
      坐上出租车后,蒋颂天把右手边的车窗整个降下来,失神地看着窗外。
      周一诺坐在蒋颂天身边,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一样,关着窗,什么也不看只是看他,目光灼热得如同要把他的头发点燃一般。
      两人在呼呼作响的后排无声地对峙,一个不言,一个不语,都等对方先开口。
      路途行至一半,蒋颂天败了,他转过头,迎上周一诺的眼睛,说道:“想问什么问吧。”
      周一诺吸了一口气,然后叹出去,拉过蒋颂天的手很温柔地摩挲着,似乎是想接着这个动作把温暖传递给他一样,缓缓地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颂熙改名字是一种迎接新生活的象征,和今晚他口中的妈妈有关系吗?”
      蒋颂天不自觉地收拢手指,和周一诺的手心贴得更紧了,沉默了片刻后,开口道:“嗯,我爸爸在和我妈妈离婚以后,带着颂熙去了广炎市,在那里成立了新的公司,买了新的房子,遇到了新的爱人,也成立了新的家庭。颂熙就是在他们再婚以后改的名字,我爸爸现在的妻子对颂熙很好,她没有选择生育,而是把颂熙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抚养。我爸爸他们,为了颂熙的…成长,一直没跟他们说过这件事,所以颂熙也一直以为李阿姨是他的亲生妈妈。”
      周一诺能出来蒋颂天的那处停顿是想说‘健康’或者‘幸福’,可说不出口,怎么可能说得出口呢,这对沈珂茹是一种侮辱和伤害。
      怪不得暑假里蒋清华带着蒋颂熙回海原,沈珂茹没去见,以什么身份去见呢,蒋颂熙甚至都不知道她这个生母的存在。
      周一诺张开手指,和蒋颂天的指缝叠错,严丝合缝地贴合着他的掌心,不让一丁点的冷风渗进去。
      “蒋清华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撒谎,颂熙有权知道真相,这对你,对沈阿姨都太不公平了。”
      蒋颂天望着周一诺的眼睛慢慢失焦,好像陷入了某段回忆之中,过了很久,直到两人的指尖攥得充血发麻,他才收神,看着周一诺的眼睛,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窗外道:“因为我爸爸是一个极端完美主义者,他对自己,对自己的人生有着病态的苛求和执着。我爸爸出身医生世家,也许是深受死板的家庭环境影响,他从小就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极尽完美的精确布设,分数、专业、学校、学历、婚姻、家庭、事业,一切的一切,都必须按照他的计划一分不差,一步不错的进行,否则他便会全盘否认和切除偏离他预设的那部分,然后无所不用其极地抹去一切痕迹。”
      车窗外的风猛然大了一些,周一诺的后背发凉,脖子和手背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蒋颂天转过头,看着周一诺的眼睛里盛着绝望和怨憎,沉着声继续道:“因为他和我妈妈的婚姻不如他预想的那样无可挑剔,所以他发了疯地想抽离出去,抹去他曾经失败的证据。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离婚以后,没有再继续和我妈妈有联系,也没有向颂熙提及过我妈妈和我的存在。他把和李梦佳的这段新的婚姻当做成功的勋章,高高地挂在人生的功绩墙上,来盖住和我妈妈之间的败笔,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不留痕迹。”
      周一诺怒不可遏地骂了几句脏话,又道:“既然这样,为什么回来,说什么你是表哥这种伤人的话?”
      蒋颂天忽的嗤笑了一声,眼尾湿湿的,语气轻蔑地回道:“因为我是第一啊,他发觉我可能不是一个墨点,而是可以成为一块可以高高挂起来、装饰他人生的奖章,所以他回来了,可笑吧,自己撒了谎圆不回来了,只能接着撒谎。”
      周一诺笑不出来,看蒋颂天难过,一颗心碎成齑粉,晃了晃他的手心,抚慰道:“好了,不说了,不提他这个人渣了。”
      蒋颂天被悲哀的情绪摆弄了一整晚,早已失控,偏偏说,他抿了一下苦涩地下唇,接着道:“你知道我爸和我妈离婚的时候是怎么争夺抚养权的吗?”
      周一诺有些害怕蒋颂天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可他没办法不听,他是蒋颂天的唯一宣泄出口,“怎么争的?”
      蒋颂天回答之前,兀自笑了几声,越笑越急,胸口不停地起伏,似乎有什么压抑多年的东西在今晚迸发出来了,他道:“我妈一开始要我和颂熙两个,我爸不同意,他坚持要颂熙,态度很决绝,还联系了几个律师和我妈谈判。我妈见他没留余地,于是松口说,她要颂熙,让我跟着我爸。可我爸不想要我,他说只要颂熙,后来他们就为了这事争吵几度差点动手,两人都要拼命地争颂熙。”
      周一诺真的不敢听下去了,他没办法想象十岁的、像个小汤圆一样软软绵绵的蒋颂天听到父母只顾着争抢弟弟的抚养权,而把他丢在一旁时,是什么样的感受。
      蒋颂天的睫毛上滚落了一颗泪珠,他擦了一下眼睛,继而望向车窗外,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后,低声道:“我说这个不是怨恨或者嫉妒颂熙的意思,我只是很难过。我知道我妈妈是因为颂熙当时年纪小,更需要妈妈照顾,所以才会选他,我能理解。至于我爸,他选颂熙…纯粹是因为他年纪小,长大了不会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颂熙的记忆会像名字一样被篡改,他不会是这段失败的婚姻的证人,可我不一样,我记得,我目睹过他的不堪和逃避,他接受不了我。”
      周一诺的眼泪比蒋颂天多很多,一颗接着一颗,大滴大滴地坠落,宛如从一条从遥远的童年蜿蜒流淌至今的河,反反复复地冲刷着瞳孔中蒋颂天孤独的、安静的、总是背朝着他的轮廓。
      回学校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蒋颂天送周一诺到宿舍楼下后,回国研室赶任务进度去了。
      周一诺肿着眼睛回到宿舍,刘随还没上床,坐着桌前玩游戏,一转头看到他脸上挂着两个荔枝,游戏也不打了。
      刘随疑神疑鬼地走到周一诺面前,压着声音问:“什么情况,不是过生日吗,你怎么这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周一诺脑子里还是蒋颂天在出租车上说的那些话,一时间没明白过来刘随的意思,呆头呆脑地反问:“什么?”
      刘随一脸复杂地看着周一诺,问:“不是吧,你没跟魏欣洁过生日啊,你去哪了?”
      “!!!”周一诺脑子里轰的一声,眼睛睁得浑圆,“草,我忘了。”
      “啊?”刘随怕惊动其他两个室友,拉着周一诺到走廊外单聊。
      周一诺没头苍蝇一样跟在后面,嘴里念叨着:“天啊,我把魏欣洁的事全忘了,要了命了,怎么办?”
      刘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周一诺,责备道:“什么情况,你心也太大了,这都能忘。”
      周一诺不好说详细情况,只说:“不是,晚上刚好碰到将颂天那边有点事,我一着急就忘了。”
      听到蒋颂天,刘随点点头,一副‘难怪’的模样,于是作为过来人给周一诺出主意,“好在没过十二点,你赶紧打个电话,能弥补一点是一点。明天再好好道个歉,买束花什么的,认个错。”
      周一诺六神无主地点点头,“行,我打个电话。”
      刘随转身进了宿舍,周一诺在走廊上拨通了魏欣洁的电话。
      第一通没接,周一诺又打了一通,接了。
      电话那头,魏欣洁声音闷闷的,好像很困,“一诺。”
      周一诺听到声音,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晚上,我去…”
      魏欣洁没等周一诺说完,打断道:“你回学校了吗?”
      周一诺很顺从地问什么答什么,“嗯,回来了。”
      魏欣洁在电话那头,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又开口:“那就好,一诺,我们宿舍熄灯了,大家都要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聊吧。”
      周一诺握着电话,思绪一片混乱,犹豫了片刻后,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明天聊,还有…生日快乐。”
      “嗯。”魏欣洁把电话挂断了。
      周一诺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心里乱糟糟的,很像一团散碎的拼图,冒冒然拼成了规范的形状,可图案却配对不上,有哪里错位了。
      周一诺在走廊上吹了一会儿冷风,回去简单洗漱后,他躺在床上联系黄牛买了两张魏欣洁喜欢的歌手JJ的演唱会内场门票,准备明天给魏欣洁道歉用。
      还有十分钟门禁,周一诺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数秒,越来越不踏实,在还剩三分钟时,他放弃了,抱着被子跑出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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