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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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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3,帝都深秋的天光还裹在铅灰色的云层里,迟迟不肯露面。
厚重的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线极淡的灰白,像一把钝刀,轻轻划开了 1107 房的黑暗。
沈清垣猛地睁开眼。
胸腔里还残留着高热过后的钝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拉扯感。
空气里交织的雪松与柑橘味,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清晨的寂静,也刺破了他试图忽略的、昨夜那场荒唐的佐证。
他几乎是立刻坐起身,动作快得像被触发的机关 —— 肌肉记忆先于理智,将他从混沌中拽回现实。
视线扫过凌乱的床单,枕边蜷缩着一个纤细的身影,背对着他,呼吸均匀,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一只熟睡的猫。
Alpha。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乱的记忆。
昨晚的碎片瞬间归位:李坤递来的那枚胶囊、失控的信息素、纠缠的肢体、还有那道烙印般的终生标记…… 每一个画面都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指尖发麻。
冷意从脊背瞬间炸开,顺着脊椎往下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降到了冰点。
他低头看向自己:衬衫半敞着,领口的扣子崩落了两颗,锁骨与胸腹间布满了细碎的红痕,像雪地里被踩乱的落梅,刺眼得很;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热触感,那触感真实得可怕,提醒着他昨夜并非幻觉。
军人多年训练出的本能瞬间接管了身体,三个指令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1.清除所有痕迹,不留一丝破绽;
1.控制现场,避免信息泄露;
1.找出幕后推手,阻断后续风险。
沈清垣翻身下床,动作轻得像猫,肌肉线条绷得笔直,却克制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连脚踩在地毯上都悄无声息。
他先绕着房间走了一圈,目光锐利得像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
床头,凌薇的手机屏幕朝下放在床头柜上,锁屏壁纸是一只圆滚滚的卡通橘猫,与昨夜那个失控的 Alpha 判若两人;
地毯上,之前被他捡起的衬衫纽扣、撕成两半的抑制贴、还有一枚不知何时掉落的阻隔贴,被他一一收进风衣口袋,指尖捏着那些 “证据”,指节微微泛白;
窗边的沙发上,搭着凌薇的外套,廉价的化纤面料,衣角还沾着点酒渍,与他身上的军衬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他走进浴室,将冷水开到最大,冰凉的水珠砸在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他快速冲洗着身体,指腹用力地搓揉着皮肤,仿佛想把那股挥之不去的柑橘味彻底洗掉。
水流声哗哗作响,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也掩盖了他眼底翻涌的怒意与烦躁。
冲洗完毕,他用酒店的一次性毛巾擦干身上的水珠,抬头看向镜子。
镜中的男人脸色苍白,眼尾的红意还未完全褪去,而颈后那道终生标记的齿痕,红肿未消,像一枚新鲜的烙印,深深地刻在冷白的皮肤上,提醒着他这场无法逆转的失控。
沈清垣的指节抵在冰凉的镜面上,发出轻微的 “咔” 声,那是指骨用力到极致的声响。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平静,像暴风雪过后的荒原,死寂得没有一丝波澜。
三分钟后,他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一套备用军衬 —— 这是他多年的习惯,风衣内袋永远会备一套干净的衣物,以备不时之需。
他快速穿上,扣好每一颗风纪扣,将领口拉得严严实实,遮住颈后的痕迹,又把凌乱的床单卷成一团,塞进酒店的洗衣袋里,系紧袋口,仿佛想把所有 “混乱” 都封存起来;
五分钟后,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瓶小型信息素中和剂,对着房间的每个角落喷洒,柑橘与雪松的味道渐渐被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取代,房间里的 “痕迹” 在一点点消失;
七分钟后,他的目光落在地毯的缝隙里 —— 一枚金属袖扣静静躺在那里,鹰徽的图案清晰可见,下方刻着编号 “X-07”,那是军部特供的袖扣,属于他的东西。
他弯腰捡起袖扣,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袖扣在他掌心转了一圈,被他稳稳收进内袋。
这枚袖扣是昨晚挣扎时不小心掉落的,若是被别人捡到,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他站在床边,垂眸看向仍在熟睡的凌薇。女孩蜷缩着身体,像只毫无防备的小动物,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尖微微泛红,呼吸均匀得像婴儿。
沈清垣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转身,轻轻拉开房门,再轻轻带上,动作轻得像从未出现过。
走廊里空无一人,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脚步声。
他快步走向电梯,背影挺拔得像一杆枪,带着生人勿近的冷意。
电梯门缓缓合拢的瞬间,他拨通了副官陈锋的加密电话,声音低而冷,像一把刚出鞘的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查昨晚帝都酒店 1107 房的所有监控,包括走廊、电梯和大堂的。半小时内,我要看到结果。”
电话那头的陈锋立刻应声:“是,上将!”
07:12,凌薇的手机闹铃在枕边炸响,尖锐的铃声像一把锤子,狠狠敲在她的脑仁上。
她猛地坐起身,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着太阳穴。
“嘶 ——”
喉咙干得像要冒烟,她抓起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猛灌了半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稍微缓解了那种灼烧感。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打量起四周 ——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窗帘,陌生的大床,还有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自己的、宽大的男士衬衫。
记忆像被撕碎的胶片,零散地散在脑海里,只能拼出几个模糊的片段:
—— 走廊里昏暗的灯光,她扶着墙找房间;
—— 一股冷冽的雪松味,像冬日的寒风,瞬间将她包裹;
—— 滚烫的指尖划过皮肤,带着灼人的温度;
—— 还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什么,以及…… 终生标记?!
凌薇猛地低头,扯开身上的衬衫领口 —— 锁骨处密密麻麻的吻痕,像被人用红色的印章盖了满纸,刺眼得让她心跳加速。
“卧槽……” 她的声音发飘,第一反应是:“我特么被潜规则了?!”
可下一秒,她又想起昨晚的场景 —— 没人灌她酒,是她自己喝多了,走错了房间,主动推开了那扇门。
“那…… 是春梦?”
她抬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不是梦,是真实发生的事。
床单被整理得很干净,没有想象中的狼藉,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雪松味,像一根细线,牵着她的记忆,提醒她昨晚的一切并非幻觉。
凌薇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抬头看向镜子 —— 镜中的女孩双眼通红,头发乱成了鸟窝,眼底满是慌乱,后颈那道咬痕清晰可见,红肿的边缘还带着点血丝。
“完了完了……”
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一张阻隔贴,抖着手贴在后颈,又把自己的卫衣找出来穿上,将帽子扣得严严实实,遮住半张脸。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经纪人王姐的微信:【今晚八点《朝歌》剧组试镜,女四号,戏份不多但人设讨喜,别迟到!】
凌薇盯着手机屏幕,脑子一团浆糊,却还是条件反射地回了句:【收到!】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脸,把昨晚所有的混乱和恐慌,都塞进一个名为 “喝多了做梦” 的盒子里,“啪” 地一声合上盖子。
“成年人,没什么大不了的,睡一觉就过去了。”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气,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帆布鞋,发现鞋带断了一根,鞋尖还沾着点灰尘。
“啧,破财消灾。”
她吐槽了一句,弯腰去系鞋带时,余光瞥见床脚的地毯缝隙里 —— 一枚金属袖扣静静躺在那里,鹰翼展开的图案,下方刻着 “X-07” 的编号,冷光一闪,像一颗星星。
凌薇弯腰捡起袖扣,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皱眉:“这谁的?”
她没多想,随手塞进牛仔裤口袋里 —— 说不定是昨晚那个男人的,以后要是遇到了,还能还给他。
她快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背着包,像逃难一样离开了 1107 房。
门 “咔哒” 一声关上,房间里瞬间归于寂静,仿佛从未有人闯入过,只有那枚被遗落的袖扣,成了这场荒唐相遇的唯一见证。
08:00,帝都的早高峰已经拉开序幕,三环高架上的车流像一条长长的巨龙,缓慢地向前蠕动。
一辆黑色的军牌越野车在车流中疾驰,车窗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喇叭声。
沈清垣坐在后排,膝上摊着一台平板电脑,屏幕上是酒店监控的画面 ——1107 房门口的监控,从昨晚 23:17 到今早 05:30,全是一片空白,显然是被人刻意抹除了。
他的指尖轻轻敲打着膝盖,节奏冷硬,带着压抑的怒意。
副官陈锋从副驾驶座上回头,手里拿着一份打印好的资料,语气恭敬却带着点紧张:“上将,1107 房的监控确实被黑客覆盖了,技术部尝试恢复,但数据损坏严重,暂时无法修复。不过走廊监控捕捉到了一名女性 Alpha,于昨晚 23:21 进入 1107 房,今早 05:44 离开,这是她的照片。”
陈锋把照片递到沈清垣面前 ——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一件灰色卫衣,帽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张素白的脸,鼻尖那颗小小的红痣格外显眼,正是凌薇。
沈清垣的目光落在那颗红痣上,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他想起昨晚女孩靠在他怀里,鼻尖蹭过他的颈侧,那颗红痣像一颗小小的朱砂,烙在了他的记忆里。
“继续查,” 他声音低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要她的全部资料,包括姓名、年龄、职业、家庭背景,半小时内给我。”
“是,上将!” 陈锋立刻应声,转身开始联系信息部。
车窗外的晨光渐渐变得明亮,透过车窗,落在沈清垣冷峻的侧脸上,勾勒出他锋利的下颌线。
他抬手整理了一下袖口,露出一枚与之前那枚相同的鹰徽袖扣 —— 那是备用的,而原本该在他袖口上的 “X-07”,此刻正静静躺在凌薇的牛仔裤口袋里,随着她的脚步,在城市的某个角落移动着。
命运的齿轮,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悄然错位。
一场由阴谋开始的相遇,一场由失控引发的纠缠,才刚刚露出它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