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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窥伺者的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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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醉在冰冷的地板上醒来，四肢僵硬，喉咙干涩得发痛。窗外天光微亮，灰白的光线勉强透入，勾勒出公寓里寂静而熟悉的轮廓。
那碗馄饨最终没有煮。
手机安静地躺在地板上，屏幕漆黑，再没有新的消息进来。顾云深的沉默，比昨夜的指令更令人不安。那是一种暴风雨前的死寂，一种掌控者暂时收回视线所带来的、更深重的压迫感。
林醉挣扎着爬起来，洗了把冷水脸。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惶惑和疲惫。他用指尖用力按压太阳穴，试图驱散那噩梦般的空洞感。
他必须去上班。必须回到那个按部就班的轨道上，哪怕只是假装一切如常。
图书馆里依旧弥漫着旧纸和樟木的安宁气息。林醉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将一本本书归位，填写索书单，回答读者的询问。他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无懈可击的、温和而疏离的微笑，仿佛昨夜那个在地板上蜷缩到天明的人只是幻影。
下午三点二十分。
脚步声没有如期而至。
古典文献区那个位置，依旧空着。
林醉整理书车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他没有抬头，没有张望，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手中的书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混合着巨大的松了一口气的虚脱感，像潮水般漫过心脏。他没来。他放弃了？还是……这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和试探？
下班时间到了。林醉慢慢收拾好东西，走出图书馆。初冬的冷风扑面而来，他裹紧了外套，下意识地看向四周。
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独自走向公交站，混在下班的人群里。周遭是嘈杂的谈笑声、汽车鸣笛声，但他却感觉自己行走在一个透明的隔音罩里，所有的声音都模糊而遥远。
回到公寓楼下，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家的窗户。
一片漆黑。
他站在原地，愣了几秒。一种荒谬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期待，被冰冷的现实狠狠摁灭。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叶被刺得生疼，才抬步走进楼道。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门开的瞬间，一股极其清淡的、陌生的花香，混合着雪松的冷调，幽幽地飘入鼻腔。
林醉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他猛地按亮客厅的灯。
刺目的白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客厅中央的景象——
一大束极其扎眼的、浓烈的红玫瑰，被精心包裹在黑色的纱纸中，肆意地盛放在茶几上。花瓣丝绒般厚重，颜色红得近乎发黑，像凝固的血，又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浓郁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气，正霸道地侵占着公寓里每一寸空气，蛮横地覆盖掉原本属于林醉的所有气息。
花束旁边，放着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没有卡片，没有署名。
但林醉知道是谁。
只有他。只有顾云深，才有他公寓的钥匙。只有他，才会用这种极端而具有强烈象征意味的方式，宣告他的所有权和……不悦。
林醉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脚步虚浮，像踩在棉花上。他停在茶几前，低头看着那束玫瑰。它们开得那样嚣张，那样蛮横，与这间简洁甚至有些寡淡的公寓格格不入。
这不是礼物。
这是标记。是警告。是顾云深对他昨夜沉默的、居高临下的回应。
——我知道你独自在家。
——我知道你没有吃我准备的晚餐。
——我知道你的一切。
——而你，无处可逃。
林醉伸出手，指尖颤抖地碰了碰那丝绒花瓣。冰冷的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他猛地缩回手。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上。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他缓缓打开盒子。
黑色天鹅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一条银色的项链。链子极细，却闪着冷硬的光泽。坠子是一把极其小巧、却雕刻得无比精致的锁。锁孔细微，几乎看不见。
锁的形状，与他记忆中童年那个宝贝的、后来丢失了的玩具锁，惊人地相似。
盒子里还有一张对折的白色卡片。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冷硬字体：
「给你的。戴上。」
林醉看着那条项链，看着那把冰冷的银色小锁，看着那行不容置疑的命令。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扭曲的、被填满的悸动，同时撕裂了他。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沙发扶手上，跌坐进去。
浓郁的玫瑰香气无孔不入，熏得他头晕目眩。
他仿佛看到顾云深在某个他看不见的角落，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静静地窥伺着这一切。窥伺着他的惊慌，他的恐惧，他此刻所有的狼狈不堪。
这份“礼物”，像一把优雅而冰冷的刑具，精准地铐在了他试图挣扎的灵魂上。
他逃不掉了。
从来都逃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