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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新名字,新开始 ...

  •   下午的阳光像被揉碎的金箔,透过仓库破损的窗户斜斜洒进来,落在摊开的资料上,把表格里的数字映得发亮。风比早上小了些,只偶尔卷起窗台上的碎纸屑,轻轻落在木桌边缘,又被谢平安伸手拂开。两人坐在桌旁,头靠得很近,呼吸间都带着点纸张的油墨味,还有阿哲早上留下的小米粥的淡淡米香。

      江自知的指尖划过鼎盛投资的资金流向表,指腹蹭过打印纸粗糙的纹路,停在一行陌生的账户信息上。表格里的字体很小,他不得不微微眯起眼睛——户主姓名“□□”,开户银行是城郊的农商行,每个月五号都会有一笔钱从鼎盛的对公账户转进来,金额时多时少,少则几万,多则十几万,备注栏里只写着“往来款”,没有任何具体用途说明。

      “这个□□是谁?”江自知抬起头,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安静。他把表格往谢平安那边推了推,指尖在“□□”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鼎盛的公开资料里,高管和股东名单我都看过,没有这个名字。而且正常的合作款或工资,备注不会这么模糊,更不会金额忽高忽低。”

      谢平安凑过来看,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眼睛。他伸出手指,顺着资金流向的日期往下划,从一月划到六月,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每个月转账的时间,刚好是医院给护工发‘奖金’的日子。”他想起在医院当护工时,护工们总会在月初念叨“‘额外补贴’该到了”,当时他没多想,现在看来,那些“补贴”恐怕就来自这里。

      “我查一下。”谢平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亮起来时,发出一点微弱的光——阿哲留下的随身WiFi信号不稳定,右上角的信号格只跳着一格。他点开一个加密的查询网站,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输入“□□+城郊农商行+鼎盛投资”,指尖悬在搜索键上顿了顿,又补充了“城郊康复中心”几个字,才按下确认。

      页面加载得很慢,圆圈转了一圈又一圈。江自知的目光落在谢平安的手上——他的右手食指因为常年握笔,指节处有一点淡淡的茧,敲击屏幕时动作很轻,却很稳,像在处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仓库里很静,只有手机散热风扇的轻微嗡鸣,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把等待的时间拉得格外长。

      “出来了。”谢平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把手机屏幕转向江自知,指尖点在搜索结果的第一条上,“□□是医院院长的远房表哥,无业,这个账户是三年前院长用他的身份证开的,实际一直在院长手里用。”

      江自知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凑近屏幕,看着上面的详细信息——账户流水和鼎盛的转账记录完全对应,甚至还有几笔钱从这个账户转到了院长老婆的购物账户里,用于购买奢侈品。原来鼎盛每个月转的不是什么“往来款”,是给院长的“好处费”,用来让他帮忙“处理”像自己、像谢安宁这样的人,用来掩盖医院非法收治的黑幕。

      “他们的勾结比我们想的还深。”江自知的拳头悄悄攥紧,指节泛出青白。他想起院长在办公室里和鼎盛王总通话时的谄媚语气,想起护工对“不听话”的病人的粗暴态度,想起自己被强行灌药时的窒息感——这一切的背后,都是金钱和权力织成的网,而他们这些“碍事”的人,不过是网里待宰的鱼。

      谢平安把手机收起来,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看到江自知眼底的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力。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江自知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去,像一剂温和的镇定剂:“至少我们找到了线索,这就比什么都强。”

      江自知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情绪压下去。他重新拿起资料,却没再看,目光落在木桌角落里的剪刀上——那是阿哲昨天带来的,用来剪开打包的纸箱,现在还放在那里,银色的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对了,我们的新名字想好了吗?”谢平安突然开口,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想起阿哲早上的叮嘱,假身份需要全新的姓名,不能和原来的名字有任何关联,不然很容易被医院或江父的人查到,“阿哲说,假身份的证件要三天才能做好,今天得把名字定下来,他好让朋友先备案。”

      江自知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资料的边缘。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想过自己会需要一个“假名字”——以前他是江氏集团的总经理“江自知”,走到哪里都有人尊敬地叫他“江总”,而现在,他却要隐姓埋名,用一个陌生的名字活下去。

      “我叫江明吧。”他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郑重。“明”是光明的明,也是明白的明——他想查明江氏被做空的真相,想明白父母为什么会背叛他,更想等到真相大白、重见光明的那一天。他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读“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那时父亲说“江家的人要拎清是非”,现在他用“明”做名字,也是想守住这份“拎清是非”的初心。

      谢平安听到这个名字,眼睛轻轻亮了一下,嘴角勾起一点浅淡的笑:“江明,很好的名字。”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姐姐的照片,声音软了些,“那我叫谢安吧。‘安’是平安的安,我希望我们以后都能平平安安的,也希望……我姐在天上能安心。”

      “谢安。”江自知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滚过这两个字,只觉得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慢慢松了下来。江明,谢安——不再是“江氏总经理”和“医院护工”,而是两个要一起逃亡、一起追寻真相的人。他抬头看向谢平安,刚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眼里都带着点释然,还有一丝对未来的微弱期待,像黑暗里刚燃起的小火苗。

      “头发得剪短点。”谢平安突然看向江自知的头发,伸手轻轻碰了碰——江自知以前留的是清爽的短发,在医院待了三个多月,头发长了些,垂到耳际,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他从桌角拿起那把剪刀,递到江自知面前,剪刀柄是塑料的,握在手里很轻,“仓库里没有镜子,我们互相帮忙剪,不用剪得多齐,只要短一点、不显眼就行。”

      江自知接过剪刀,指尖碰到冰凉的刀刃,心里有点发紧。他从来没给别人剪过头发,更别说没镜子的情况。谢平安坐在他对面,很自然地往后仰了仰,把后背对着他,长发披散下来,落在肩膀上,像黑色的绸缎。“慢一点没关系,”谢平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安抚,“我头发硬,剪坏了也看不出来。”

      江自知深吸一口气,把剪刀的刃口对准谢平安的发尾。阳光落在谢平安的头发上,能看到里面夹杂着几根极细的白发,应该是这三年查姐姐的事熬出来的。他小心翼翼地剪下第一刀,“咔嚓”一声轻响,黑色的发丝落在地上,像一片小小的羽毛。他的手有点抖,剪得参差不齐,只能一点点调整,尽量让长度看起来均匀些。

      谢平安很安静,全程没动,只偶尔提醒他“左边再剪一点”“别剪到耳朵”。江自知剪到他后颈时,看到那里有一块淡淡的疤痕,像被什么东西刮过的痕迹。“这是……”他下意识地问。

      “以前查我姐的事,被医院的人堵在巷子里,刮到的。”谢平安说得很轻,像在说别人的事,“没什么大事,养几天就好了。”

      江自知的动作顿了顿,心里有点发酸。他想起谢平安说查了三年,原来这三年里,他不仅要躲着医院的人,还要承受失去姐姐的痛苦,独自对抗那么大的黑幕。他握紧剪刀,更小心地帮谢平安修剪,尽量让每一刀都剪得平整些,像是想用这点微不足道的认真,给谢平安一点补偿。

      剪完谢平安的头发,江自知把剪刀递过去,自己转过身。谢平安的动作比他熟练些,剪刀落下的声音很稳,偶尔有碎发落在衣领里,痒痒的,江自知却没动。他能感觉到谢平安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发顶,避开耳朵,动作很轻,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东西。

      “以前在医院,看到你被护工推去做‘训练’,头发也是这么长。”谢平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那时候你总是低着头,不说话,我就想,你肯定不是他们说的‘疯子’。”

      江自知的鼻子有点酸,他看着地上散落的黑发,突然觉得像丢掉了过去的自己——那个被父母背叛、被医院囚禁、充满自我怀疑的“江自知”,正随着这些碎发一起,留在这个临时的仓库里。而现在的他,是即将用“江明”这个名字,和谢安一起逃亡的人,是有了目标、有了同伴的人。

      “好了。”谢平安收起剪刀,指尖轻轻碰了碰江自知的发顶,“比之前短了些,看着清爽,也不容易被认出来。”

      江自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指尖能碰到短短的发茬,有点扎手,却很踏实。他转过身,看到谢平安的头发也短了,齐着耳际,露出光洁的额头,比之前多了几分利落。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把地上的碎发映成金色,像撒了一地的小星星。

      “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出发。”谢平安把剪刀放进背包的侧袋里,拉上拉链时,特意检查了一遍,确保不会划伤里面的资料。他拿起放在桌角的两个背包,一个递给江自知,背包带已经被他提前调整过长度,刚好适合江自知的肩宽,“里面的水和饼干都放在外侧口袋,路上饿了可以随时拿。资料我放在最底层,用防水袋包好了,就算下雨也不怕。”

      江自知接过背包,背在肩上,重量刚刚好,不沉也不晃。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手心,却不再是之前的不安,而是一种坚定的提醒——这里面有院长和王总的通话录音,有他追寻真相的证据,不能丢。

      谢平安也背上自己的背包,左手轻轻扶着右臂的伤口,动作很轻,怕扯到纱布。他走到仓库门口,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夕阳已经开始西斜,把远处的天空染成了淡橙色,农田里的农民已经收工,炊烟袅袅升起,在天上连成一片淡淡的雾。

      “走吧。”谢平安回头看向江自知,眼里带着点笑意,还有一丝对未来的坚定,“去养殖场,开始我们的新日子。”

      江自知点了点头,跟着谢平安走出仓库。风轻轻吹过,带着点田野的青草味,拂过脸颊时,很舒服。他回头看了一眼仓库的门,心里没有不舍,只有一种“终于要向前走”的释然。地上的碎发被风吹起,轻轻落在路边的杂草里,像在和过去告别。

      两人沿着小路往前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江自知看着身边的谢平安,看着他平稳的步伐,看着他偶尔抬头望向远方的眼神,突然觉得,就算未来还有很多危险,就算要一直隐姓埋名,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谢安,有真相要查,有新的名字,有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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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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