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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兼职 ...

  •   “别气了,带你去吃冰淇淋。”
      心虚,所以真的把陈任生当小孩哄。
      陈任生本来也不知道出来干嘛,听顾知意这么说,脑子也就全然放空,忘了那淀粉占比太高的烤肠,乐呵呵地跟着顾知意走。
      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小孩,城中村成了他的世外桃源。
      一路上都有人给顾知意打招呼。
      “知意啊!啥时候再来给我家二宝补补课呀!?”——这是王大娘,身后跟着两个眼神呆滞的小崽子。
      “知意啊!我家热水器有点不灵了,你啥时候来看看啊?”——这是王大爷,拄着拐,带着独眼眼罩,像个陆地上的海盗。
      “知意啊!”、“知意啊!”,亲切、熟络,夏日炎热,荒芜的街道时不时会有人探出头来,亲切地呼唤着顾知意的名字。
      顾知意一一应允,答得简洁,脚步不停,拉着四处张望陈任生埋头往前就走,羞红了耳根,拐了好几个弯才远离了居民聚集区。
      步伐太急,汗水就止不住,两人喘着气,靠在墙角屋檐下乘凉,陈任生凑过来问:“顾知意,你是不是有超能力?”
      无所不能的样子,街坊邻居们都好爱他,像个国产版的超级英雄。
      顾知意被他逗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树影婆娑之下,眉眼很温柔的样子:“一些兼职而已。”
      “那你的主业是什么?”陈任生突然凑过来,变了脸,不再是那副呆呆的小孩样,眯着眼睛,变得像只小狐狸。
      顾知意的手还停在陈任生头顶,顿住,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再多,也意识到现在这样的陈任生不好糊弄,所以就没再接话。
      去买冰淇淋之前,陈任生被顾知意押着去了趟社区诊所,被按在床上扒了裤子打了一针破伤风。昨天被铁锹划开那么大一条口子,感染了可不是小事。
      当然,陈任生反抗了,反抗无果而已,被顾知意暴力镇压,在阿姨面前脱了裤子,光着屁股挨了一针。
      所以打完针走出医院的陈任生还顾着腮帮子,像个小孩子一样生闷气。
      两人前后并排着走了一会,五六分钟就走到了一家冰淇淋店前,只有一位奶奶在店里,店铺年纪或许跟奶奶差不多大了,陈旧破败,在一个小小的屋檐下,粉色的招牌看不清字,冰淇淋是用老式机子手打的,动静很大,嗡嗡作响,奶奶一只手按着,另一只手熟练地举着甜筒转圈。——奶奶两只手都没戴手套。
      陈任生没吃过这种,好奇又有点嫌弃。
      扯了扯顾知意衣角,踮着脚小声问:“干净吗?”
      矫情得小心翼翼。
      顾知意没理,接过老奶奶手里的冰淇淋,挖了一勺,直接喂到陈任生嘴里,堵住这人挑剔的嘴。
      然后甜意就从嘴角蔓延开,陈任生也不纠结奶奶戴没戴手套了,从顾知意手里接过冰淇淋,一口口像小猫一样舔。
      香草荚留下黑色的籽粒和独特的清香,口感绵密,裹挟着细微的冰渣,缠绵悱恻,怪不得顾知意会带他来。
      “奶奶!好好吃啊!”陈任生吃得眼睛又亮又圆,惊喜得不得了。
      “哎哟小伙子怪俊得嘞,你喜欢就好。”奶奶喜欢看,多看了几眼才转身做顾知意的那份,“小顾,没香草啦,能吃草莓的不?”
      “还有草莓的呀?”
      顾知意站得远一点,来不及反应,陈任生站在前面,又好奇,就提前凑过来问。
      “你喜欢呀?奶奶再给你做一点?盖在这上面。”
      “好呀好呀,谢谢奶奶。”
      奶奶就做了一点点,像个盖帽似的,盖在陈任生的香草冰淇淋上面。
      陈任生吃着独一无二的双拼,被嘴里果肉的纤维惊喜得不得了,眯着眼满脸餍足。
      “那小顾怎么办?”奶奶问,“草莓的将就吃吃吧。”
      “行。”顾知意不挑,接过草莓味的冰淇淋,付了款。
      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举着冰淇淋往电影院走。
      陈任生大快朵颐,而顾知意只是举着,没有吃。
      “怎么不吃啊顾老师?”陈任生嘴角还有奶霜,这会还要甜甜的叫他顾老师,没道理的。
      顾知意绷着脸,一本正经:“吃惯香草的了。”意思是要把草莓这个给陈任生留着。
      “这么专一啊?”陈任生有点不知所措,想把香草的给他,结果自己手里的香草已经见了底,“你早说啊!我还能给你留点!”
      顾知意不在乎的摇了摇头。
      电话铃声响起,是陈任生的,接起,是HR的电话。
      二叔那边走了以后,宣传部有个位置空出来了,陈任生安排HR招人,候选人已面得差不多,就等陈任生做决定。
      HR在电话那头逐一分析各个候选人的优势劣势,QS前10、藤校、研究生博士生,某某某大厂的工作经验,都是闪闪发光的履历和人生,陈任生听得很认真,他手握最终的生杀大权,拿出备忘录做着记录,单手打字不方便,顾知意顺手就把他手里的冰淇凌接了过去。
      等他打完电话,又把手里那只草莓味的塞给他,一口没动,说:“不吃就化了。”
      不容拒绝。
      陈任生只能捧着冰淇凌慢慢舔。
      其实吃不下了,陈任生这个胃也金贵,再好吃也是冰的,不敢吃多了,但心里惦记着事,也不愿意浪费奶奶的手艺,跟在顾知意身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舔着。
      顾知意换了条路,人少,还近点,到了就站在电影院的侧门等脚步慢半拍的陈任生,身旁有个“禁止外带零食饮料”的牌子,将陈任生拦在电影院外。
      也不催陈任生,等他吃完。
      “你这样,不像是我在追人。”陈任生吃不下了,心里有点堵,试图活跃着说。
      这两天相处,这人处处退让,对他惯着纵着,不只是这一个冰淇淋,陈任生想使劲,都像打在棉花上。
      顾知意半边身子隐在黑漆漆的通道里,背靠着墙,微微弓着背,双手插兜,符合这儿颓唐气质的小镇青年形象,偏偏顾知意是个冷白皮泛着凛冽的光,怎么都跟这里格格不入。
      “.......不追了吧。”顾知意喃喃着,低着头,“就当你多了个朋友。”
      猜想被证实,陈任生突然有点无力了,他大概明白顾知意的逻辑。
      就像香草味的冰淇淋,很喜欢,但没有也没事,并不是什么东西都一定要拥有的。
      而顾知意比陈任生想象中所要忍受的东西可能还要更多一点。
      那些妒忌,克制,疏离,连顾知意自己都分不清是什么了。
      耗费心力,所以压根不敢去设想喜欢陈任生这种事。短暂的相处就像是鬼迷心窍,幸好刚刚那通电话反复提醒,才让顾知意重新意识到,面前这个人,占了他的身份,却过得很好。
      而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让这种差距持续下去,所以喜欢?
      太远,代价太大,不如躲,这样就不用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做朋友就好了,顾知意想。
      “哦......”陈任生两口把冰淇淋吃完,不再去管自己的胃受不受得住,抵着顾知意的肩,把人推进黑暗里,一口啃了上去,片刻后,拉着丝从人家嘴上离开,“那你多了个喜欢你的朋友。”
      ......难缠得要命。
      等二人回到影厅,包括海陆空在内的一众小孩都在,东倒西歪着睡倒了一片,也就燕子迷瞪着眼睛,企图清醒,她还要给陈任生写观后感。
      陈任生和顾知意回来得及时,片子还有十几分钟放完,电影里男主正在看艾弗瑞多留给他的胶卷,白驹过隙,那么长那么长的光阴被无数部经典电影概括,又成了小小的一截又一截的情感戏,在删减里描绘完了人生。
      这电影就这样,哪怕燕子看不懂,但看到这儿,也没有一丝对怎么亲嘴的好奇了,只觉得想哭。
      “你让他们吃得太好了。”陈任生再说了一遍这个话。
      顾知意点了点头,电影结束,让燕子喊醒其他小孩,嘱咐他们各回各家,自己转身去放映室里关机子。
      陈任生跟进去才知道放映室里不止顾知意一个人,之前那个坐在门口收门票的大姨也在里面,顾知意喊他校长。
      那位不起眼的女性居然是这里的小学校长,独身,教书育人一辈子,放假了就来电影院做兼职。
      而顾知意时不时要去学校代课。
      他们两个人溜出去的时候,顾知意就发消息给她,麻烦她过来盯着,毕竟这儿都是胶卷,易燃,离不得人。
      陈任生在一旁听他们说话,不打扰,只是惊讶,顾知意实在是身兼数职。
      待这位值得尊敬的女校长走了,陈任生忍不住调侃顾知意:“搬家服务、炸串店、给小卖部进货、电影放映员、小学兼职老师,顾知意,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给钱什么都干点。”顾知意蹲在地上,从放映机下方小口里取出胶片,背对着,声音含糊。
      之后就一直没听见陈任生说话了,回头才知道两人近在咫尺。
      陈任生也蹲着,手心里捧着不知道从哪变的一朵玫瑰花,眼睛弯弯的露出狡黠的光:“给钱就干吗?我出钱,你来当我男朋友行不?”
      语气调侃,多少还有几分苦涩,开玩笑的因素占绝大部分。
      顾知意面色冷了下来,没接他手里的花,也没说话。
      “你可以慢慢想,”陈任生还是那副柔情似水的样子,拿出了十万分的耐心哄人,“只要你愿意,怎么考验我都可以,我会很努力很努力地追你。”
      陈任生说这话是真心的,但他不会懂,他那句“出钱当我男朋友”就不该说,钱那个字太敏感,戳碎的是一个穷小子的幻梦。
      顾知意已再难体会到真心。
      “陈任生,你不是问我到底做什么的吗?”
      两个人都蹲着,放映厅剩余面积太小,两个人就离得很近,顾知意说话的时候,陈任生目之所及是他一张一合的嘴。
      薄唇,唇角锋利,柔软,很好亲,他刚刚亲过。
      然后这张他刚刚亲过的嘴说着他不爱听的话:“我就是个没出息的无业游民,我妈年纪大了,她干不动了我就把炸串店接过来,没什么特别的,这儿的人都这样,别缠着我。”
      这话一出,一点情面不留,不欢而散。
      陈任生走的时候,心里很憋屈,他分不清,是他人生太顺风顺水,第一次喜欢人,屡次三番栽跟头。
      究竟是他受不了那么多次被拒绝的挫败,还是他受不了顾知意那么刻薄地说自己。
      偏偏他好像有点懂顾知意那句“这儿的人都这样”,他想说,或许不只是这儿的人,很多人都这样。——政治家的儿子会成为政治家,企业家的儿子成为企业家,人和人的起点被无形的世袭制度操纵着。
      而炸串店老板的儿子将来也会继承炸串店。
      父母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换来儿女再辛辛苦苦一辈子。
      这泥潭,终究谁也没爬得出去。
      --
      六点多,炸串店开门营业,陈任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反正就是去了。
      就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顾知意支起门头,摆出桌椅,收拾冰柜。
      随后进了后厨。
      顾知意应该是看到他了,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多停留一眼。
      陈任生看了五六分钟,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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